就像漫长的冬季 一场雪压着一场雪 一层冰锁着一层冰 板结的土地上我们抡起铁镐 贫穷中的彷徨挡不住期待的眼神 那个小个子的老人站在历史的至高点
阳光的手臂轻轻一挥
冰块破碎为土地最深的裂痕
复苏的土地敞开博大的胸膛
渴望种子受孕
整整一个冬天我们用心呵护着良种
只等第一声惊雷炸开僵化封闭的枷锁
春雷撼动了每个中国人的神经
一个个小小的渔村
拔地而起的高楼是种子睁开的眼睛
放开手脚干
春光不会厚此薄彼
快，赶着你的马车
去迎娶被风雪延误了的吐鲁番的姑娘
摇着你的小船
去录制桃花潭水的歌声
雪莲已同迎春碰杯
红梅与杜鹃青睐最勇敢的人
春天就这样来了
在指责疑惑担心胆怯中来了
老人南巡的春风
一下子就把野火烧尽的枯草吹绿
每一个人心中拥有的那份春光彩笔
把改革开放
描成了让世界刮目相看的风景
手印
在皖北的一间低矮的瓦房里
一盏豆油灯的光撕破黑暗的层层阻挡
把一张张坚毅的脸映得特别逼真
这是被黄土的呻吟砸痛
被麦穗的叹息灼伤
被封闭的路一次一次扭曲的脸
神圣和坦然酝酿一个重大的抉择
他们在一张分田到户的合约上
重重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这群皖北的不太懂政治的农民
把政治同饥饿贫穷落后紧紧连接在一起
他们只知道这田越来越瘦了
碗里的粥越来越照出人影
被风掀开的瓦片
无力挡住阴雨的欺凌
他们要在这张纸上
比自己脸上皱纹还凝重的纸上
在弱不禁风的歪歪斜斜的名字上
按上自己的手印
不亚于惊雷
更不逊于泰坦尼克号撞上千年的冰层
这血红的手印洇成朝霞
映亮了每一个中国农民黑暗的心空
这几乎搭上身家性命的手印
像热带风暴
掀起了中国农村一场深刻的革命
下海
我宁可相信大海无风无浪
也不相信小溪里会翻船
我宁可从一节链条里逃脱
也不愿可怜巴巴守着清汤寡味的饭碗
这是需要勇气的
呛几口海水
在沙滩上被突如其来的风暴撕成碎片
多少盏豆油灯般的羡慕目光
锥子一样凿着古老的规律
我只有背水一战
像一条海鱼把粗野的海水制服
才能摘取那弄潮的桂冠
是的，我下海了
当我手持被海水磨得锃亮的剑
把商战的风险一个一个劈开时
被朝霞撩拨兴奋的大海
才正式颁给我入场券
熊衍东，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经济日报》《诗刊》《星星》等报刊发表诗歌多首。出版诗集《三叶草》《平原上的竖琴》。系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