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渭南镇 找到一片草地 就是找到了 一床做梦的褥子 找到了一列火车的长鸣 就是找到了寂静本身
我停下来
可是我的脚
还一直在远方行走
有一头牛
还没能来得及让我辨认
有一料庄稼
我还没来得及
悉心打理
教堂的钟声
便兀自响起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
我的诗歌和神
麦子就漫过围墙
长到操场上
长到
我的教案本上
渭南镇有一种沁人的宁静气味
渭南镇有一种沁人的宁静的气味
在旷野在飞驰而过
的一列火车之后在柿子林
在偶尔溜达到此的一两条狗身上
在空寂的农贸市场在不远处
流淌的渭河边
在落日之后
在一家有昏黄光芒的诊所
在我的周围
季节的心跳多么清晰
可这种沁人的宁静的气味
这么多年依然潜伏着
不做一声
异样的早晨
在初夏
一担担鲜桃
同晨光一起
来到镇上
这差不多像一个释梦的人
还沾着露水的鲜桃
顶部粉白
下部青涩
红裙子在腰间
一摆一摆
仿佛要溅出身体里的
蜜汁和水分
“你看它多水灵，
我还舍不得卖呢!”
改售鸡蛋为鲜桃的农妇
表情和悦慈眉善目
说话间越来越接近
我虚构中的
岳母
清凉的墓地
寂寞的下午
我独自一人在山上
盲目地走经过一片片
秋后的田野
我来到了一片墓地
我想象磷火鬼影
小时候听鬼故事时
汗毛乍立的情景
但事实上的下午我很平静
到渭南镇四年了
我故去的亲人
都在外省
这时五六座大小不一的坟头
孩子一样睡在秋天的怀里
我想象大的一个可能是父亲
小的一个可能是早夭的女儿的坟茔
拢着坟头的枯草
我忽然想这时
应当有些微的雨丝
有零落的杏花洒落下来
但除了一片清凉
墓地上一棵树没有
甚至一只野兔蹿出来的可能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