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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老太进城 怪人吴老太阅读答案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孙方友 河南淮阳人。河南省作协理事,河南小小说学会副会长,省文学院专业作家。197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小说集《女匪》、《刺客》、《孙方友小小说》、《水妓》、《贪兽》、《虚幻构成》、《谎释》、《寿州街》,长篇小说《鬼谷子》、《衙门口》、《女匪》、《紫石街》等。电视连续剧《鬼谷子》、《衙门口》、《武大郎外传》等近百集,短篇小说系列《陈州笔记》、《小镇人物》等。作品先后获全国小小说奖、1997《福建文学》奖、《鸭绿江》文学奖、河南省文艺成果奖、第二十届飞天短剧奖、首届金麻雀奖。
  吴老太的小儿子一家都在省城里卖菜,他们在南阳路岳砦菜市场租了摊位,每天早早地到北郊毛庄或陈寨蔬菜批发市场里发菜,用机动三轮带回来,先整菜,后喷水,直弄得摊位上一片生机勃勃了,然后才开始营业。儿子和儿媳已来省城多年,生了两个女孩儿,为捞个男孩儿传家接代,年前儿媳桂叶又怀了孕,转眼九个月过去了,他们就打电话让老太太来侍候。
   吴老太已来过好几趟省城了。吴老太不但来过省城,也去过别的大城市。因为她有三个儿子,都在外地做买卖。大儿子在北京,有一年专接老娘去京城住了一个月,不但让老太太逛了故宫、颐和园,还让她去了一趟八达岭,路过定陵时又下了一回地下宫殿,高兴得吴老太回到村里见人就炫耀。她的二儿子在浙江宁波,二儿子全家在宁波做豆芽儿生意,生意虽不大红大紫,但也说得过去。老二见大哥孝顺,也不甘落后,去年特意回来接老太太下江南。去了一趟普陀寺,还逛了一趟溪口。可惜老太太不喜欢蒋介石,说自己的几位亲人都死在了国民党反动派手里,这阶级仇已溶进了血液里,很难化解了。为让娘高兴,二儿子又专程陪娘去了一趟杭州,游了西湖,登了雷峰塔,这才哄得老娘眉开眼笑。在省城卖菜的这个儿子是老三,混得也可以,虽没发什么大财,但也早已成了家。开初的时候,三个儿子皆是逢忙回来种种地,庄稼熟了再回来收一收,然后就像狗撵着似的走了。好在眼下种地比过去方便多了,都是机械化,省了不少力气。吴老太和老伴的任务是给儿子们看家护院。三处宅院相距不是太远,白天转转,黑里再转转。为安全起见,他们将重要的物品都集中在一起,就省了不少麻烦。只是到了庄稼成熟季节,他们还要下地护庄稼,这就让老两口比平时忙了不少。后来儿子们看种地利薄又麻烦,一合计,都将土地承包给了种地大户,算是给老人减轻了不少负担。
   现在三儿媳要生产了,吴老太就将几个家一下交给了吴老汉,一个人搭车来到了省城。
   吴老太的幺儿子叫吴联合,是“文革”中大联合那一年生的,今年也四十出头了。吴联合一家在岳砦租了一室一厅的房子,离菜市场不是太远。老太太来了,就与三个孙女住在厅里。厅不算小,有十好几平米,对面铺床,中间还可以放饭桌。做卖菜的生意是很忙的,没黑没明,天不明去贩菜,天大黑才收摊,一天两顿吃盒饭,唯有晚上全家才可以吃顿共餐。吴联合的大女儿已十多岁,在一家私立学校里读小学。因为不是城市人,公家学校进不去,想进去要托人还要收择校费,价格不菲,上不起。好在眼下私立学校的教学质量也不算太低,又加上学生可以在学校吃顿午餐,很适合打工子女。原来的时候,吴联合两口子也不想超生,只是没捞到儿子心不甘,立下誓言说:“拿不到奸贼不刹戏。”为保险,他们这次还到黑诊所做了B超,认定是儿子之后,吴联合很高兴,让桂叶住进了比较高档的省中医学院二附院。
   吴老太赶到省城的时候,吴联合专去车站接老娘,没让老太太进家就直接去了二附院。省中医学院二附院在东风路上,距岳砦很近,收费价格也算公道:顺产3000元,剖腹产5000元。吴联合对娘说,桂叶已过了月,住院5天了还没生。虽没生,但钱也没少花,一会儿要输氧,一会儿要听胎音,一天至少要花去一百多元。并说他与桂叶已商量好,等娘来了,若再不生,就花5000元进行剖腹产。吴老太一听说生孩子要开膛破肚,很担心地问:“生个孩子就动刀动枪的,让人担心,还是顺产吧!”吴联合见娘孤陋寡闻,笑道:“娘,你不懂,眼下城里人生孩子大多是剖腹,省得大人受洋罪!”吴老太说:“桂叶又不是头胎了,生孩子跟解大溲差不多,咋会受罪?剖腹产动刀割肚皮,那才叫受罪!再说,顺产3000,一动刀就要多花2000,钱老好挣?”吴联合一听娘又舍不得钱了,忙劝道:“我们也只是这般想,又没真剖腹,说不定你老一来,桂叶就生了,那不更好!”母子俩边走边说来到了二附院,桂叶在18号病房住,一个房内两张床,对面床是个年近三十的产妇,一看就像个有钱人,吴老太和儿子走进屋,她连眼皮儿也没抬,很是瞧不起的样子。
   那时候桂叶正挺着大肚子在床上躺着,见婆婆来了,要起身迎接,吴老太抢步上前捺住了,嗔怪道:“你这个样子还敢胡动?我又不是外人,还讲个啥礼节?”桂叶笑道:“不是我要迎你,是你孙子要迎你!”一句话,说得吴老太乐开了花。吴联合问桂叶说今天检查过没,桂叶说刚查过房,听了胎音,医生说小家伙今日动静有点儿反常,怕是想出来哩!吴联合高兴地说:“但愿但愿!”转身又对吴老太说:“娘,我还得回去顾生意,有情况了我再来!”吴老太那时候已进入了角色,先给桂叶削了个苹果,然后就要去拎开水。她拎起茶瓶时,看对床没人侍候,便问:“恁大姐,要不要我给你捎瓶开水?”那少妇这才看了吴老太一眼,说:“不用!”话音刚落,她突然“哎哟哎哟”地叫喊起来。吴老太忙放下茶瓶,走过去问:“恁大姐,你是要生了!你家人哩?”桂叶也很着急,对娘说:“娘,你快帮她喊医生,他男人从昨晚走到现在还没来!”吴老太这才急了,急急出门,又急急回屋,问桂叶说:“海花她娘,咋叫医生?”桂叶说:“去医务室!出门朝西拐,第三个门!”吴老太又急忙出门朝西走,数到第三个门,见门开着,里边有两三个穿白大褂的,就说:“先生,快,要生了!”
   屋里的三个女子全是护士,听老太太喊得急,却并不急,问:“几房几床?”老太太一听问几房几床,懵了,怔然地说:“不知道!”这时候,那产妇的喊声已隐约传了进来,一个护士问吴老太说:“是不是18号房B床?”吴老太一听18号,想起儿子是说过这个号,便说:“是呀是呀!”那个护士对另两个护士说:“是B床的陈晓晓!”说完又回首问吴老太说:“你是陈晓晓的婆婆吗?”吴老太又懵了,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说:“不不不!我儿媳叫桂叶!那个陈晓晓家中还没来人,我是来帮她叫你们的!”那个护士笑道:“噢,原来你是学雷锋办好事呀!大娘,不慌,她这是刚有反应,我们马上就送她去产房!”吴老太急忙又回到18号,对陈晓晓说:“恁大姐,先生一会儿就来,你忍会儿!”陈晓晓头上已浸了汗水,口中还边喊边骂她丈夫,骂得难听又恶毒。吴老太心想,这女人真厉害,谁摊上当她的婆婆,那算是倒了霉了。想着,还爱怜地望了自己的儿媳一眼,甚感自己命好,?上桂叶性格开朗,心中藏不住事儿,不会给自己斗心眼儿藏奸。桂叶看婆婆看自己,忙使眼神让吴老太过去,悄声说:“昨黑儿她与丈夫斗了嘴,心中有气,让她喊一喊,肚里窝气对生孩子不好!”
   这时候,两个护士推着平车走进来,问陈晓晓说:“你家里还未来人?”陈晓晓哭着道:“都死了!”一个护士说:“别说气话,你能不能把电话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打!一会儿进了产房,需要去药房取药,剖腹产还要签字!若有其他情况,更需要有家人在这儿!”陈晓晓这才止了喊叫,用纸巾儿抹了一把泪水,从枕头边上摸出手机,按通号码,这才递给其中一个护士。好一会儿,电话里才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问:“啥事儿?说!”那护士说:“先生,你是陈晓晓的家属吗?我是值班护士!你爱人马上就生了,请你赶快到医院来,越快越好!”护士刚说完,就见陈晓晓一把抓过手机,对着手机吼骂道:“梁大冬,我日你祖奶奶!你快叫老娘我害死了!你若再不来,孩子落地我就掐死他!”两个护士看到陈晓晓的凶样,忍不住掩嘴失笑,然后二人便将她扶上平车,安排吴老太说:“大娘,如果她家来了人,让他速去产房!”
   随着陈晓晓的喊叫声消失,室内陡然静了下来。吴老太像是经历了一场战斗似的,目光一直呆然着,连拎水的事儿都忘了。桂叶见婆婆没经过这阵势,笑道:“娘,产妇大都这样,我生头胎时也骂过你儿子,只是不像她这般凶!这女人太恶了!”吴老太这才怔然过来,听儿媳这般说,苦笑了笑,说:“反正都是拿娘当个本呗!”桂叶忙解释说:“娘,我可没骂你,我只骂吴联合你个龟儿子,让我受这份儿罪!”吴老太笑道:“亏你还说得出口,我儿子是龟儿了,我不成王八了?”桂叶这才悟出,大笑不止,边笑边用手佯装打嘴巴,说:“叫你骂龟儿子!叫你骂龟儿子!”正闹着,突然就变了脸色,慌慌地对吴老太说:“娘,快去喊护士,我也要生了!”不想吴老太却不像对待陈晓晓那样紧张,说:“你是三生,不慌!这是才有知觉,还得一阵子哩!”桂叶说:“娘,你不懂,小孩儿恋群,说出来都抢着出来!要等就去产床上等,有医生、护士守着,保险!”吴老太一想也是,就再次放下茶瓶去医务室喊护士。
   吴老太还没走出门,就听桂叶已对着手机喊:“你快来吧!生意再好也得先放下!我快生了,马上签字取药什么的,咱娘会中?”桂叶打完电话,又开始“哎哟哎哟”地叫紧。吴老太暗自好笑,有点儿嫌儿媳娇嫩。但想是这么想,桂叶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毕竟催人发急,她急忙到护士房,伸头一瞧,里边没人,这才有点儿急了,禁不住喊了起来。
   一个护士像是听到了喊声,急急从产房里走出来,见是吴老太,很奇怪地问:“你又有什么事儿?”吴老太说:“我儿媳也快生了!”那护士眉头一蹙说:“怎么都赶一块了?你们要稍等一会儿,那个陈晓晓还要求剖腹产,他丈夫还未到,没人签字交手术费!”吴老太说:“我儿媳说能不能先进手术室,占个床!”那护士一听这话,有点儿不耐烦,说:“真是农民,啥事儿都想抢个先!告诉你,产房里又不是一张产床,用不着排队挂号!”吴老太听护士如此一说,心中释然不少,又忙回去给桂叶递信息,慌得头上都浸了汗。
   因为桂叶不是头生,又是顺产,虽然进产房比陈晓晓晚,但却生得顺利,而且果真是个男孩儿!吴联合高兴得合不拢嘴,一直守在产房门口,不停地向进进出出的护士问这问那。护士对他说,婴儿五十公分长,七斤半重,他就用手比划长度,还连连地叫:“乖乖,五十公分,半米了!”不一会儿,桂叶被推出产房,吴联合要急着看儿子,被护士拦在了一边。他猴急地绕着平车尾转来转去,直到护士将桂叶安置好,他才得到机会。婴儿被裹在一个长圆形的白色襁褓里,活像个包裹。婴儿尖尖的脑袋,浮肿的眼皮,脸颊上的小白点、肥厚的上嘴唇远远突出盖过了下嘴唇的模样。肤色很胎,通透得能看见太阳穴下纤细的青色静脉。脑袋上顶着一团柔软的胎毛儿,胎毛下面是厚厚的黑色的胎垢……吴联合笑着对吴老太说:“娘,你看,可丑!”吴老太正准备给桂叶去打荷包蛋,听儿子如此一说,禁不住扭头望了望孙子,笑道:“就这也比当初你生下来那会儿好看!”吴联合笑道:“娘,你咋这样比呀!”吴老太说:“咋?比错了?”桂叶插话道:“娘,没错,是他先嫌你孙子丑的,所以就得报复他!”桂叶身体壮,又是三胎,所以生过孩子也不嫌虚弱,只是怕产后受风,吴老太专给她勒了一条大毛巾,由于毛巾大,几乎盖了眉毛,所以样子很显滑稽。
   这时候,一个护士走进来,运来了一个带顶棚的摇篮和关于母乳喂养、培养亲情和打防疫针的小册子,还有各种婴儿洗发液、棉花签儿以及护肤霜的广告赠品。最后还给桂叶量了量血压,安排要小心给孩子换尿布,小心清洁脐带什么的。
   吴老太不懂这些,很感叹地说:“看眼下你们年轻人多有福,连过去的娘娘也比不上!”桂叶笑道:“娘,你是不是有点儿嫉妒了?”吴老太虽不懂嫉妒是何意,但也能悟出个大意来,笑道:“嫉妒有啥用,又不能拐回年轻那会儿再生几个!”这话把吴联合都说笑了,对娘说:“娘,别说胡话了,快去打荷包蛋吧!”
   正在这时,陈晓晓也出了产房。可能是动手术时的麻药已过劲儿,陈晓晓低声呻吟着。她的丈夫梁大冬一看就像个城里人,着装时髦又随便,还剃了个大光头。可能陈晓晓生的是个女孩儿,梁大冬显得不大高兴。扶陈晓晓上床时,很厌烦地瞪了她一眼。好在陈晓晓只顾喊疼没看到,要不,肯定又是一阵大骂,陈晓晓已经精疲力竭,朝床上一躺忙让丈夫给她垫后背,说要半躺半歪好受一些。吴老太是个热心人,问梁大冬说:“恁大哥,她生了孩子肚子空,是不是也趁着帮她打几个荷包蛋?”梁大冬倒是很客气,说:“谢谢大娘,不用了,我已给她拎来了鸡汤。”说完,就从床头处取出一个保温饭盒,打开来,鸡汤的香气立刻四溢。陈晓晓闻到香味儿,呻吟着说:“哎哟,快去问问大夫,我能不能吃东西?”
   梁大冬说:“问大夫干啥,问你自己就行了!”
   陈晓晓不耐烦地说:“我又不是医生!”
   “那我就告诉你,大夫说,要放了屁才能吃东西,你放屁没有?”
   很显然陈晓晓还未过气,白了丈夫一眼,说:“你明知我还不能吃,为何打开来急我?”
   梁大冬说:“你总是说我不关心你,就是想让你看一看!”
   陈晓晓没好气地说:“什么关心我?我知道你是有意气我!说,是不是因为我生了个女儿?”
   梁大冬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声,然后将保温饭盒盖了,又放回原处,说:“放了屁言一声,没放千万别吃,吃了会胀死的!你胀死了不要紧,生了个女儿没了娘,可怎么办?”
   这一下陈晓晓更火了。她本来就又痛又饿,昨天因与梁大冬吵嘴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他不仅没半点温柔,反而当着外人说出这等粗鲁无礼又无情的话来,她恼羞交加,气咻咻地骂道:“梁大冬,你猪狗不如!”
   梁大冬毫不退让地说:“我要是猪狗,你就是猪狗的老婆!”
   眼见两口子又要吵起来,吴老太忙上前劝道:“他大哥,她刚放下孩子,千万别惹她生气,你是男人,忍一点儿!”
   这时候,护士抱着刚洗完澡的婴儿推着摇车走了进来。护士将婴儿放进摇篮,安排梁大冬说:“娃娃刚睡着,等醒来,我再来教你包襁褓。另外,要注意婴儿的脐带卫生,换尿布时一定要小心!”那护士说着,就递过来几个小册子和广告什么的,“这上面写的都有,你要认真学一学!”
   梁大冬一听这么麻烦,一脸难色地说:“这么多事儿?”
   护士笑道:“这才刚说一半儿,你就嫌麻烦了!你如果嫌麻烦,最好雇个人来!”说着,那护士便向梁大冬推荐病房陪护。不想陈晓晓一听要给雇病房陪护,忙拒绝说:“我才不要什么病房陪护,谁知道她们刚刚陪护过什么人!”那护士一听陈晓晓拒绝了她的推荐,很不满地说:“那好吧,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言毕,也不向梁大冬介绍护理要领了,扭头出了病房。
   梁大冬正想借雇陪护脱身,见陈晓晓回绝了护士,很不高兴地说:“怎么办?我可不能老拴在这儿!这几天事情多得很!”
   陈晓晓呻吟着动了一下,恶声恶气地说:“你去死!”便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桂叶一听陈晓晓说绝了,忙为梁大冬解围说:“兄弟,你家还有啥人?最好换个女的来侍候她!”
   梁大冬叹了一声说:“她家的人不在这儿,我家现在只有一个老爹爹,也上了岁数!”
   桂叶一听这话,也很为梁大冬夫妇为难,说:“这可咋办?”
   正说着,婴儿突然醒了,一声长嚎,惊得几个人都抖了一下。桂叶笑道:“这女娃儿八成是个歌星脱生的,声音老冲!”
   陈晓晓也被惊开了双目,盯着发怔的梁大冬说:“还不快看看她?”
   梁大冬这才怔然过来,急急走到摇车前,笨手笨脚地抱起婴儿,却不知如何是好,赶巧吴老太打荷包蛋回来,一看此景,忙将荷包蛋递给桂叶,上前接过梁大冬手里的婴儿,说:“抱宝宝要这样抱,托手要放平,这个手要圈一下!”说着,伸手朝襁褓里一摸,又说,:“哎哟,宝宝尿了,该换尿布了!”梁大冬傻呆呆地问:“咋换?”吴老太像抱自己的孙子一样,小心地将婴儿放在床上,接过梁大冬拿的尿布,叠了叠,然后很熟练地解开襁褓,看了看婴儿的脐带说:“脐带绾得好,毕竟这是大医院!”说完,又快又小心地换下尿布,又将襁褓包好,抱起,轻轻晃动着,口中念道:“宝宝不哭,好乖乖!”婴儿果然停止了哭闹,正要睁眼看世界,吴老太忙说:“别睁别睁,第一眼要看你妈妈,将来长大也像你妈妈一样好看!”
   这一切,把梁大冬都看呆了,脱口说道:“大娘,我就雇你行不行?一天给你一百元!”
   桂叶一听梁大冬要雇婆母,忙说:“那可不行,俺娘专来侍候我哩!”
   “一天二百行不行?”梁大冬先是觉得自己有点儿唐突,后来看出桂叶是借故讨价还价,急忙将雇价涨了一倍,“晓晓,你看雇大娘行不行?”
   陈晓晓正为刚才吴老太夸她好看缓了情绪,说:“只要大娘同意,我没意见!”
   吴老太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儿,忙说:“雇啥雇,你和桂叶一个房,我帮帮你们就是了!”
   桂叶一听婆婆要拒绝做好事挣巧钱,忙说:“娘,我是三生,明个儿就能下床,后天就可以回家去住,你就答应他们吧!你看这兄弟一个大男人家,事情又多,你就帮帮他们呗!”
   吴老太一听桂叶这么说,颇有点儿意外,问:“你回家一个人能行?”
   桂叶说:“行,行!生二妮儿时我第二天都下床自己打荷包蛋了!”
   梁大冬见桂叶答应了,高兴地说:“是呀,大娘,全当帮我们了!你看一天200元少不少?”
   吴老太一听事情成真了,颇有些茫然,她望了望桂叶,又看了看梁大冬,不好意思是地说:“讲啥钱!只要我儿媳没意见,那,那,那我就陪她几天!”
   就这样,吴老太开始一人侍候两个产妇。桂叶见婆婆忙上忙下,也有点儿不忍心,打电话跟吴联合一商量,第二天就要求提前出院。医生见她执意要走,又给她检查了一遍,同意了。吴老太一见儿媳要提前回家,说:“你慌个啥?有我在这儿,你不下床就能吃到饭,回家咋弄?”桂叶笑道:“我自力更生呗!你只要把这位大妹子侍候好,算咱两个都是活雷锋!”
   不一会儿,吴联合来了。他在电话里已得知娘要在这里抓巧钱,显得很兴奋,对吴老太说:“娘,你一个人别着急,到妹子出院时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桂叶和吴联合走后,陈晓晓立刻把那个床位也包了,说人多太吵,她烦。好在那几天产妇少,医院又能收到床位钱,就依了她。这一下,吴老太晚上也有了住处。再加上只忙陈晓晓一个人,清闲了不少。陈晓晓虽然脾气有点儿怪异,但由于吴老太对她无微不至,心情慢慢好了不少。也可能由于吴老太侍候得细心,陈晓晓母女一切顺利,伤口没发炎,婴儿的健康状况全达标。陈晓晓的奶水开始下得太慢,还是吴老太用单方帮她投奶,很快就足了。一转眼,七天过去了,陈晓晓刀口拆了钱,觉得住在医院里毕竟不方便,每天像是揪着心过,便打电话唤来了梁大冬接她回去。梁大冬开车来到医院,先感谢吴老太这几天受了累,然后就掏出1400元钱,对吴老太说:“大娘,这几天让你受累了!听晓晓说您像她的亲娘一样侍候她,真是让我们感激不尽!这是1400元钱,别嫌少,请您老收下!”
   吴老太一看梁大冬递过来一沓儿钱,惊讶得直往后退,连连摆手说道:“噫,噫!说好的是帮你们,要啥钱?”
   梁大冬说:“大娘,这是你应得的!”陈晓晓也说:“大妈,你别客气!你老先收下这钱,等我满了月再和大冬一起去看您!”
   没想吴老太说什么也不接那钱,还很认真地说:“你和桂叶住一个房,是缘分,谁帮谁几天忙咋能讲钱?你们若是让我收这钱,那就是小瞧俺乡下人!这样吧,晓晓母女要出院了,我也该回我儿子那里了!我再侍候我儿媳几天,就该回老家了!老家还撇个老头儿哩,我还真有点儿挂心他!”吴老太边说边笑,说完,就直朝外走。梁大冬见老太太执意不收钱,更为感动,差点儿掉出泪水来。又见老太太一个人要回,忙跟上去又劝,怎耐吴老太像吃了铁心丸,直说是梁大冬小瞧了她。万般无奈,梁大冬只好收起钱,说要送老太太回菜场。不想吴老太不让,说:“接晓晓母女要紧,我认得路,一个人能回!”这下梁大冬算是无奈,一直扶老太太到医院大门口,伸手拦了一辆“的士”先付了车钱,又安排司机说:“把老太太送到岳砦菜市场!”这才与吴老太挥手告别。
   省中医院距岳砦菜市场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吴老太很快就找到了儿子的摊位。吴联合见娘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吃惊万分地问:“娘,你咋一个人回了?不是说好的我去接你吗?”吴老太说:“接啥接,我又不是头一次来!”吴联合直直地望着娘,悄悄地又问道:“娘,他们给工钱了吗?”
   吴老太先坐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说:“给是给了,还争得跟啥一样,我到底也没要!”
   “啥?”吴联合一听娘没要工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瞪得奇大,惊诧地说:“娘,那可是一千多块呀,你咋说不要?”
   吴老太望了儿子一眼,说:“帮人家几天忙,人家又管吃又管住的,要啥钱?”
   吴联合说:“那可是您老应得的工钱!你说,无亲无故的,咱凭啥帮他们?娘,你是不是逗我哩?”
   吴老太又望了望儿子,笑道:“这孩子,我哄你干个啥?你想想,在一个病房里住,那就是缘分,讲钱多嫌薄气!再说,将来咱要遇个难事儿,人家也会帮咱的!”
   吴联合此时已听出娘是真的没要钱,脸色顿然变了,放大了声音说:“谁认得他们是哪龟孙!他们怎会帮咱?娘,你这是穷大方呀!一天200,七天,1400块,顶你儿子在这里起早贪黑吆喝一个月呀!你知道不,桂叶为啥提前一天出院,她一是怕累着了你,二是担心那个怪女人因她而突然变卦,让你抓不到这个巧钱!这下可好,你白忙了几天不说,弄得桂叶这几天一直喊腰疼!”
   吴老太一听儿媳喊腰疼,关切地问:“碍事不?是不是因为下床早了?”
   “你说?!”吴联合没好气地说。
   吴老太这才意识到自己没要钱铸成了大错,不但得罪了儿媳,也得罪了儿子,禁不住心中有点儿发怯。她望了儿子一眼,怵怵地问:“那,那……是不是我再拐回去给他们要回来?”
   “要个屁!”吴联合没好气地说,“你回到医院,怕是连个鬼影也难找到!”
   “人家又不是没给!这全怪我没要!我总觉得不好意思接那钱,不就是帮了人家几天忙吗?在咱老家,谁不帮谁家的忙呀?”
   吴联合见娘糊涂,还守着乡间的老一套不放,便说:“娘,这是城里,不是乡下!就是在乡下,眼下也不能白用工!娘呀,你让儿子咋说你哩!”吴联合越想越觉得娘办这事儿太窝囊,最后气得连菜也不卖了,提前收了摊子,长叹一声说:“娘,我这一关还好过,怕就怕你儿媳那一关!你不知道,桂叶这人,你好她也好,你若得罪了她,那简直就是个母老虎!”
   吴老太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忙央求儿子说:“那,那……我就不见她了,你快去车站买个票,让我回去得了!”
   吴联合一听娘要回老家,怔了,呆呆地望着娘问:“啥,啥,你现在就要回家?”
   吴老太长叹一声说:“我是怕见了桂叶没话说呀!”
   吴联合迟疑着,望望娘,又望了望远处,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这样也好,免得生气!娘,这一回可别怪儿子不留你,是你老没给自己留退路呀!
   吴老太望着儿子,无助地说:“这都怪娘不懂事理,办错了事儿!你回去对桂叶说,是娘对不起她,别让她跟娘一般见识!”吴老太说着,眼里已禁不住闪出了泪花儿……
  
  责任编辑 刘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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