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玛河边洗衣服的少妇 浸泡、擦肥皂、搓揉、漂白。一件件衣服，一经你勤快的手掌，似乎变成另一件崭新的衣服。 孩子的衣服，丈夫的衣服，你的衣服。这一生，你究竟还要重复清洗多少堆这样的衣服?
尽管渣玛河水很诗性地流淌，尽管你身旁高大茂密的五花果树挂满果实，尽管离你仅几步的母鸡不停地扒虫子喂那群刚出生的雏鸡。
可你没心思看一眼这些无关的风景。清洗。洗掉的是衣服上肮脏的汗水和污垢，洗不掉的是山沟里沉重艰辛的生活和代代相传的贫穷。
阳光仍在狭小的河谷间高照，将河面上闪烁的光芒反照于你红晕透黑的脸面。
洗衣，仅仅是你一天中劳作的一部分。
你盼望早早洗完这堆衣服：那间石棉瓦搭起的家里，还等着你喂猪、淘米、烧火煮饭。你还盼望房舍前的橡胶树赶快生长。赶快出胶。这样，你可看上电视。可住上宽敞的钢筋房。
背上光头赤脚的孩子，枕着河水的潺潺声甜甜地入睡了。
或许此刻他想着父亲从河边树上逮住的那只知了，或许他想着前天叫魂时餐桌上专为他留的香香的鸡腿。
采茶的哈尼姑娘
一只报春的布谷，站在刚发出嫩叶的青树上反复传递着春的音讯。一阵阵春风翻越山冈，暖和地抚摸着姑娘红润朴实的脸庞。
姑娘们的手不停地忙着采摘。时下。已进入春天，满山满坡的茶叶争先恐后地发出嫩芽。
满面红光的太阳渐渐从东面山头升起。无形的时光静静凝固在长满鲜嫩的茶叶的枝头。
姑娘们依旧埋头采茶。听到报春布谷的鸣叫，就想起流逝的岁月，想到过了这季后将远嫁他乡。想到即将离开朝夕相处的伙伴，想到离开养育自己的故土和亲人。
于是。一曲忧伤的情歌从茶园里飞出，唱得蓝天里多情的云彩不再飘移，唱得茶园旁的松树不再发出无聊的簌簌声。
傍晚，姑娘们停止歌唱，夕阳悄悄躲到山背后。她们背着满袋的茶叶下山。茶园恢复沉寂。
村妇
呵，这群朴实的村妇。
祭龙节后属鼠的日子，是一年中少有的休息日。村妇们提着针线盒来到批巴寡妇的房前。
批巴寡妇的房前，春天的阳光携着暖暖的风在季节的树林上戏耍。
一条黄狗懒洋洋地蜷着身子靠门打盹。
孩子们光着屁股，举着刚从树上折下的树枝。整天在树下玩耍。
村妇们打开针线盒，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山寨人简朴的生活。谷种插秧或村里风流女子的话题，鲜活地跳跃在村妇穿针引线的土布上。
如今。男人们都去城里打工去了。没有男人的村庄有几分寂寞。
插秧时节，她们想着有男人在家时扛着犁铧走向田野的情景。秋收时节，她们想起男人们扛着谷船顶着秋阳走向金色田野的河谷。
村妇们想起男人的事，讲着缝着，不知不觉渐渐湿润了眼圈。
呵，这群容易动情的村妇。
妇女搬运工
她们从不同的村庄走来，为在喧哗的城市有口饭吃，合伙从事繁重的搬运活。
整整一个早晨，她们蹲在街心花园的万年青树下，等待下一种活计的出现。
头顶的树枝结满指头大的红果子。微风轻拂，有果子不断轻轻掉落。尽管她们的期望一次次如果子一般掉落。可她们耐心地守着、等着。
阳光洒满初冬的下午，她们取出随身携带的针线，一针一线地缝补斑驳的生活。
她们对生活没有更多的奢望。只要有东西搬，只要一天有十来元的现金收入，只要能维持一天的生活，她们就十分快活了。
她们的愿望如针尖样细小，不像一些在高楼大厦里上班的利益集团。不操心官职升迁，不在节日到来时给某些人送礼发短信。不操心会得富贵病。
不止一次，在深夜或早晨我看见她们从卡车上搬下一车车水泥。也不止一次，我看见她们搬运完货物后满怀喜悦地在街边分钱。
其实，我们居住的房屋、孩子上学的教室，我们行走的街道都与她们有关。
等到十月份她们如一群候鸟飞回村庄时，倒觉得我们生活的小城一片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