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火车 坐在轨道不远处 将身边的卵石扔出去，得到几声 寥落的回音 一地锈迹猩红如火焰。它冰凉，冷酷 加剧对自身的腐蚀
黑夜渐渐模糊了我们滞留尘世的身影
需要激活的那一部分，静卧在轨道上
我们看着，火车庄严地
缓缓进入我们经历了的日子
我们的话语
被短暂的轰鸣淹没，又在轰鸣声中
淋漓尽致地释放
论痛苦
小儿见证了痛苦，大小约等于
化脓的扁桃体。在自己的体内
在想象中，痛苦在加剧
孩子，你得躺下，输液
一滴，两滴……我们与时间
短兵相交，将一瓶水分解成
珍珠的颗粒
孩子，我们更要有
化整为零的能力，从容应对生活
――达座太平洋
你问我：“妈妈，我的脸一定很苍白?”
感伤的电影镜头翻转，病房晦暗
奄奄一息的病人
都是饱经沧桑的人，脸色苍白。你以为
病人都有一张相同的面孔。你以为世间的
痛苦
都一样，不分灵与肉
我说不，孩子，“你的脸白的里透红呢。”
泥瓦匠
――献给童年
为使土坯保持湿润和黏性，他将一桶
水泼上去
一道飞起的明亮弧线使我分外着迷
为制造一座房屋
他在泥塘里反复踩踏。我们跟着跳下去
耍体会泥土多么慈爱而固执地
紧紧抓住我们不放。我们用力将脚拔出――
像笨拙的鸟跌落在这里，东倒西歪
恣意地踩呵，手顺着磕痛的脚丫，狠狠
抠出小石子
这个工程需要足够的耐心。整块泥土踩
得瓷实了
被他切割成无数小块。半干时
他将它们逐一搬上岸，等待它们慢慢晾干
当他直起腰，光着的膀子肌肉鼓起
汗水使他闪闪发亮，像一尊土地老爷
他接过孩子们递上的水一饮而尽。从不
屑于说：“谢谢!”
那时候，剥了皮的梁木横在通风的地方
木头的清香引来几只蝴蝶，又被孩子们
叫着追走
每到天亮时分，我们在砖瓦表面找到猴子、鸡
触摸这些动物们路过的蛛丝马迹
房屋终于在冬天落成，孩子们背靠着墙壁
将手脚伸向火炉
每一块砖瓦以它光润的触角，支撑着小小的
向前弯伸的脊骨
当他老了，当他在黑暗深处嘟囔
一声口令响起，黑暗中的游戏继续进行――
我们幼小的身影打闹着，从院子里
不断涌进他的房子
空山赋
空山只容下两个人，很寂静
两个人踏着落叶行走，也显得太响
两只恋爱中的蛐蛐，嘀嘀，咕咕
从花茎往上爬，触角在空中惊颤不已
冰凉的露水敲打着额头
当震撼来到，这巨大的静寂不堪一击
有形的棱角磕磕碰碰
仿佛柔软了
两滴水在无限接近……当我们碎于
强大的内聚力。那最后的拥抱
使自身圆满
最后，空山充斥着切齿声
一阵风洞穿密林
将我们洗劫一空
秋风歌
你与我之间，是整个秋天的
绚烂。不可窥秽
金子闪烁的虚空，唇齿相噙
那一刻换来了这一刻
弯腰收割的这一刻
四野低垂
日月相望于东西天角
秋风自你吹向我
枯叶翻卷
这一刻，一个人
是幸福的，她背负着你我之间的
双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