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高原只是裂开一道小小的缝 容我一个人穿越。我一步步地深入 和向你的纯洁逼进一样 徒步。夜郎谷本没有路
只有荆棘、灌木、蝴蝶和蜘蛛
我手中只有我的文字
脚下的青苔湿漉漉的，能映出天空
天空一直蓝到你眸子的深处
一只象形的蚂蚁滑倒了，字碎，如我的文字
有一天，你说我的文字也是一棵灌木
树上结满了痛
可你没有退路，就像我走进这峡谷
夜郎谷漂流
在眼前缓缓铺开的，就是云贵高原
如一张写意的生宣，山水、花鸟、人物
每一笔都是中国的水墨
夜郎谷，是云贵高原水墨里最不经意的一笔
却如此地力诱山河
从三千级石阶深入地核，没有回头路可走
如箭在弦上，英雄气短也要随了洪波
浪尖上的舞蹈是醉意里的“颠张狂素”
忽然间绝叫三五声，夜郎谷纵横千万字
紫蝴蝶，红蜻蜒，停在某一个顿笔处
醒如先秦的金石
一只鹰，隔在断崖之间
一片云，在悬枝上扯不断
一阵风，跌进谷底声如鹤唳
一些人，像鱼一样沉入这隔世的水里
夜郎谷撕开的，是时间的一个缺口
三五个小时，作别整个世界
荆坪的早晨
清晨的雾，满巷子满巷子地钻
出了清朝，又人明朝
喝口宋代的井水
又在乾隆的御笔下缭绕起来
潘氏祠堂的戏台空空的
撞了一头的雾水
想想昨晚上演的一台现代版傩戏
就想拍拍楚国的肩膀
看一路先秦的女子去采桑
还有那块八百斤重的背来石
被雾浸得湿滑湿滑的
听说是乾隆的老师潘仕权的
父亲背来的，卧在古马道上
皇车碾过几百年，还在惊醒今晨的鸟雀
追雾而去
只见九十五岁的老奶奶
坐在清朝的门槛上，吐纳天地之气
如刚刚启蒙的荆坪娃
坐在老人的怀里朗读荆坪的早晨
水柳
也许你会用怀疑的眼光看我
也许你读不懂我的童年
我从水下长出胚芽，并在水中一天天长高
我是水柳，水是我的村庄，水是我的祖国
你看得见的我，水面之上的我
是形而下的我，是我的衣着
你看不见的我，水面之下的我
才是形而上的我，是我的魂魄
我喜欢水下的黑暗，喜欢黑暗中的孤独
像一尾不游动的鱼，却有着无限长的须
思想的须，在水中自由穿梭
我是水柳，水是我灵魂的村庄
水是我灵魂的祖国
如果你愿意
如果你愿意
我们就做沱江边的
苗民：
上山狩猎，下河捕鱼
蜡染挑花，剪绣织锦
如果你愿意
我们就去沱江边
放鸭子：
沱江桥底下，游来一群鸭
快来数一数，四五六七八
如果你愿意
我们就去石墩桥中央
燃河灯：
一群群的散落在江面上
仿佛我们儿女成群
如果你愿意
我们就去建一栋客栈
杉木桐油的，偎在北岸的山崖下：
专供诗人们歇脚
任他们在墙壁上随意涂鸦
在路上
湘、资、沅、澧，从每一条河流出发
源头，都是一叶独木的小舟
潇湘、蒸湘、沅湘，在每一处驿站
停歇的茶马，背上驮起的都是古道斜阳
湘楚三千年，如果你走的是水路
你会看见屈原正涉江而来
你可以像他一样发出天问
千古离骚怎么写不尽水之沧浪?
楚风三万里，如果你走的是旱路
在万径人踪灭的时候，你却能遇见柳宗元
你可以问问他，是否所有的贬官
都钓不起那一场千年的大雪?
而今天，路是一张越织越密的网
流水人家的小桥上，不再是枯藤老树
千里江陵一日还，太慢，太长
从湖之南到岭之南
两个小时的路程
再也不需一去经年，断肠人在天涯
而今天，路是一棵越长越高的树
水上，地上；地上，天上
不用人去走，自然都会成为路
从天之涯到海之角
只需人生的一个瞬息
何须问君几时还，知交半零落?
路，是往来。往，是乌篷船停靠的
码头，是芳草碧连天的长亭外
来，是月台、港口和机场
是昨日、今日和未来
路，是纵横。是沟之纵，壑之横
山之纵，河之横
天之纵，地之横
时之纵。空之横
是天地之悠悠，是历史之苍茫
从湖之南到湖之北
从山之阴到山之阳
从古到今，从生到死
我们谁不是，一直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