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三千只柳枝的臂儿 抚摸雕栏的糙面,没有记忆 在绸缎上砸出坑 从酒楼窗口望出去,西湖是微醺的 倒映杯底的暮色,像许仙疲惫的脸
我用筷子把传说夹住,似乎一松手
爱情就会从心里溜走
当我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你在哪里
白蛇尾巴上的蓝色火焰在哪里
为什么雨伞比亭盖更大
伞下的人,比月下的人走得更远
那些凝神的睇视缠绵如螺纹
而我的忧伤像一杯酒
倒进你喉咙
在不可能的地方出现,做不可能的事
手上托着宝塔,绣鞋踩过青苔
当新月初升,断开的琴弦重又续上
服务员用杭州话吆喝,端上宋嫂鱼羹
杭州之夜
苏小小的香车
停在南山路酒吧门口。
净寺敲响钟声,传得很远
向金属争夺丝绸的耳朵。
雨中的摩天大楼――一群文明怪兽。
时代已经将桑田变成沧海。
杭州啊你像一个旧梦
在夜晚灯海里无处藏身。
无须晓风残月,也无须烛影摇红
因为出租车的尾灯
已照亮你眼角的盈盈泪光。
斧 子
那白桦树雪很深,上面插着黝黑的斧子。
那白桦树全身发抖,慢慢倒下
如垂死的人,脸朝向最后的天空。
那白桦树上的凛冽斧痕。像神的眼睛
流泪看着它疯狂的孩子。
又像花纹,像圣经的插图。
甚至那钉在树身上的利斧
也像夜莺,因歌唱爱情而疲乏。
啊,我多么盼望
崇高的事物永远是崇高的。
多么希望我是瞎眼的荷马,可以回避
那必须正视、又无法正视的一切。
又像极端疾写中的一枝笔,
而那个挥动斧子的人,
正是那个固执地
渴望在塑料中提炼黄金的人。
笔是对人生错误的不断修正,
而斧子却是终结。斧子砍在白桦树上,
鲜血涌在诗歌胸口,一年一年,永难止息。
新华路
路基下进裂的雏菊
有交警灯晕眩的绿
街区屋顶上面
星光正颤抖地攒集
推着自行车上天堂
和用老式汤勺舀取星星
是爱的两种基本形式
那曾经失去的,此刻仿佛回来
军民桥变回临湖桥,是否意味时间
也可回到三十年前
太重的纠结,使灯影更暗
当啤酒店大门关上,一只折翼蝴蝶
突然俯冲,发出飞机的轰鸣
如此遥远的梦,此刻真切得
如夹在胁下的钢琴曲谱
如脸上可爱的青春痘
如双肩包摩擦的气息
如脚底的路面,坚实、微凹
易于开始,也易于结束
柯平:1956年出生,现居浙江湖州,1983年参加第3届青春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