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水 像咬牙切齿的恨， 啃噬、撕咬…… 这些泡沫的牙齿，这些 液体的刀子，日夜不停地雕琢、镌刻…… 直至让我成为―块礁石，雄浑，棱角突出――
有时候。又像一场爱
柔软的舌头，亲吻，舔舐，像神进梦呓的
双手
一遍遍抚摸……直到我变得光滑、慵懒
像无人光顾的沙滩
更多的时候，像不爱、不恨
像吴刚、西西弗斯的劳动，毫无意义的
重复，抵消着时间，和自身的流逝――
在希望
和绝望之间……
通往码头的村道
通往码头的村道，同时通往你的
暮年。你介绍道，岛上新修了水泥路
这条村道基本废弃。一些荒草埋住了
不常走的路段。如今，它成为你进入
内心的秘道。有些年数了，你独自往返
其中
你沿着它走向无人的码头
对着大海练习胸怀，向落日
学习平静的气度
在教鞭的侧影下完善了自我教育
你细数过一天内潮汐往返的数目
你从死在礁石上的浪花看见了
空洞。转瞬即逝的美
你看到一个人清晨出门，傍晚归来时
潮水把码头镂成一面悬崖，他已无法上岸
暮色中，你似乎能分辨涛声传来岛外的
讯息，
但你更关心莲花状的岛屿上空
那一小片永恒的星群
海平面
我生活在海边的小镇
十年了
我经历了一些爱、少量的恨
和大多数平庸、惯常的日子
我体内的海水与港外的潮汐
相互砥砺、对流、妥协
逐渐，变成了同一平面
十年了，我经历的生活
犹如这暗黄、浑浊的海面
看不清。丢进海底的
究竟有多少东西
年轻时喜欢面对海面
凝视落日被收割的痛楚
感叹时间的锋利
现在，我知道
它是一个温暖的湿漉漉的鸟巢
每天都能孵出新鲜、又惯常的日子
再次说起灯塔
说着说着，我们又说到了灯塔
从黑夜的海面
转到另一片水域
我们说到伍尔芙的灯塔，说到显柯维支
还有别的，别人热衷的隐喻
但我们似乎并未提及。那盏真正的灯塔
那盏深夜的海上，渔民所担心的
灯塔
燃料还够不够。那里，衰老的守塔人正在
打盹――
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
我的老丈人，一个出海很久的渔民
回来了
他一边将挂满黑色橡胶轮胎的船帮
狠劲地撞上码头
一边恶狠狠地咒骂：该死的风浪。
幸亏还有灯塔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