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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伦贝尔草原上的冬天与夏天:呼伦贝尔草原上的狼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安宁,80后人气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与作品集18部。代表作品:《蓝颜,红颜》《试婚》《唐豆的烦恼》《见喜》《聊斋五十狐》。曾获2009年度冰心儿童图书奖、2009年度北京市政府优秀青年原创作品奖等多种奖项。另有繁体版在台湾等地发行。现为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老师。
  
  2010-7-23 晴25℃~35℃
  早晨一睁开眼睛,便看到窗外的玉米,在阳光中努力地舒展着叶子,尽管知道等不及抽穗,它们新鲜肥硕的茎叶,便被奶牛们饱食,但还是为了生命中仅剩的半个多月,而尽情地享受这充裕的氧气。
  牛们早已走出庭院,结伴穿越草原,爬过远处的山,走一个小时,到山对面水草丰美的地方,享受一天的悠闲了。阿爸阿妈也吃过了饭,在院子里各自忙碌。阿妈穿好了长袖的衣服,要给我去山上采摘丑李子。听贺什格图说,这种野果在海拉尔市区,卖到12块钱一斤。每年山上丑李子成熟的时候,女人们就结伴去采,而且,一定要赶早,因为它们很快就会被人采光,只剩下枝叶在风里怀念那些深紫色的果实,和女人们的说笑声。
  我自告奋勇与阿妈一起去采,她却摇头,说,你走不动路,要一个小时,而且一路没有荫凉,那么热的天,会晒黑的。我坚持要去,阿妈便唤来贺什格图,让他开摩托车送我。我和贺什格图站在庭院里,眺望阿妈与其他女人们沿着柏油路朝山上走,打算等她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再骑车追赶。山路很长,也很远,只看到小小的人在上面蠕动,却不知道那人是谁。
  等不及,我与贺什格图便上了路。摩托车在草原的土路上扬起一片尘灰,不过是一两分钟,便驶上了公路。公路两边是锡尼河与伊敏河,两条河在草原上汇入一起,蜿蜒着流向远方。牛们在河的两岸,低头边走边吃;也有吃饱了的,在河水里沐浴,或者甩着尾巴唱歌。有时候小牛与母亲会被人为地分到河的两岸,因为主人们担心它们会喝光了母亲的奶,晚归时便没有奶汁可挤,并换成自家需要的糖块或者烟酒。但若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母亲们自有办法涉过河水,到对岸去喂养它们。不过更多的时候,它们是寻不到孩子的,而小牛们,也只好学着习惯离开母亲,低头吃草,或者闻那花朵的香味。
  公路上时不时地便有摩托穿过。镇上的牧民,几乎家家都有摩托车,夏天的时候,蒙古族男孩女孩们会三三两两地将摩托车开出去,到更远的地方玩耍。他们的车开得极快,飞驰电掣般便不见了踪影。风里只留下他们大声的说笑声,像极了侯孝贤电影里某些饱满明亮的镜头。
  阿妈隔着河岸朝我们大喊,听不懂她说的蒙语,贺什格图也没有翻译给我,我猜测她大约还是想让我回家,等她采摘回去,因为贺什格图很快就对我说:你的凉鞋估计上山不行,走不了多远就报废了。我看着阿妈追赶同行的女人们,并很快只剩下小小的身影,便在日渐热起来的公路上改变了主意,说:那好,我们回去吧。
  不过贺什格图还是带我去了最近的地方,采摘丑李子吃。只不过那株树因为孤单,也不肯在烈日下成熟,果实吃起来有些酸涩。但我在树下的荫凉里看到了许多只青蛙,小如指肚般的青蛙。它们的身体软而潮湿,又带着穿越青草时的香味。彩蝶和蜜蜂们在草丛里飞来飞去,忙着采蜜。还有黑蓝相间的貌似蜻蜓的飞虫,伏在草叶上,栖息,或者做白日的小梦。而石头们则散落在草丛里,静默不语。
  我吃了许多粒丑李子,直至舌尖麻掉。而贺什格图则吃得更多,他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味道,就像习惯了伊敏河水哗哗流淌的声音,或者8月份即将到来的去离家很远的草甸上打草的辛苦。他说起打草时因为无法回家也找不到水源,而40多天不洗脸的经历,语气平淡,没有抱怨,也了无逃避。似乎,那些已经成为日常,且可以忽略不计。
  在等待阿妈采摘回来的时间里,我没有午休,一个人带了相机去伊敏河边,在清凉的河水里,站了很久;又给水中对影沉思的奶牛们,拍了许多张照片,这才踩着那些长在淤泥里的蘑菇一样的草堆,走回家去。那些草堆下的淤泥,弄脏了我刚刚被河水冲刷洁净的双脚,差一点,还吸进去了我的鞋子。这一片原本是宽阔水域的草场,在水面渐渐缩窄之后,便培育出了茂密的草堆。它们吸纳着地下的水源,高高地向天空上生长。很少有人会踩着它们经过,除非是牛们,所以可以看得到大而深的牛蹄印,却完全没有人的脚印。只有我这样不了解草滩地貌的游客,才会误闯入这片安静的天地。
  我花了不少的时间,才走出了那片草滩。阿妈和小狗花花早已站在草滩边上等我,看到我脚上的淤泥,阿妈大笑,说:回去冲下澡就好啦!阿妈说的冲澡,是在院子里露天的简易“浴室”里,4个柱子一立,塑料薄膜围起来,借助于太阳能,便成了热水浴。我想起电影《天浴》中那个在野外温泉里洗澡的知青女孩,便觉得这样可以看到狗狗扒着薄膜想要进来一起冲澡的“天浴”,比我在城市里花费不菲所去的温泉浴,远要美好得多。因为,我可以看得到蓝天,听得到鸟叫,还可以窥到一只田鼠,从“浴室”旁大摇大摆地穿过。
  晚上10点钟的时候,来串门的客人们相继离去,我送他们出门,抬头看到月亮在云层中穿过。今天的星星很少,有泼墨般的乌云铺满天空,不知,明天会不会阴天。阿妈抬头看看天空,说:明天去祭敖包吧,天应该是晴的。
  但是当我转身的时候,听见阿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下点雨吧。
  这是今天她第三次说这句话了。我突然明白,她去祭敖包,大约是想要求雨的。今年的草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下一场雨了。草们在烈日下,开始枯萎。
  
  2012-1-26 晴 -29℃~-37℃ 暖
  中午看看无风,阿妈便兴致勃勃地说要带我去乳品厂附近玩。
  朗塔当然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它除了守候在阿妈的门口,就是庭院门口,时刻为家人报告谁来访了,或者家中人谁要出门,它寻找时机,看能否一块跟着出去。见我和阿妈出门,它基本不用犹豫,嗖一下就蹿了出去,一气跑出去一里路。我担心它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阿妈则说,它跑一阵就准会停下来等我们。果然,它很快就雄狮般骄傲地蹲在地上,回头静等我们赶上它。它还趁这工夫,在雪地上打了一个悠长的滚儿,借此将身上的灰尘给滚落掉,算是来一次清爽的雪花浴。
  沿途总有许多人家的狗们,嗅到朗塔的气息,隔着栅栏朝它呼唤,或者挑衅似的叫喊。用阿妈的话说,都是些“脸色”不好看的狗,远没有朗塔“狼一样”帅气。朗塔对这些挑衅,采取的姿态一律是不给予回应。任它们在那儿汪汪地叫着,它只淡淡看上一眼,便又寻找新的比如一块落满雪的牛粪之类的玩伴了。那些狗们也就只好偃旗息鼓,很无趣地回了自己的地盘。
  很少看到人,这点大家都躲在房间里喝酒吃饭。偶尔会见一两个女人在院子里汲水,或者镇上的出租车司机又开着他那辆要散架的二手车,接送来往于镇上的人们串门。阿妈称那车为“破烂儿”,因为它的前面,碰掉了一大块,像个醉酒后摔得鼻青脸肿的人。而它的行李箱部分,更是叫绝地捆绑了一个绳子,这让他的车,看上去像是稍稍一碰,就碎成粉末似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别人租车,但凡在镇上穿行,都至少15块钱,而他却一律10块的原因吧。我们逛了两个小时,绕镇上半圈,它的车来来回回我们至少看到了四五次。
  我们看到更多的,是肥胖的喜鹊。这时节虽然是寒冬,但是它们一点都不乏吃的,大家都将垃圾倒在院子里,等着它们前来觅食,也顺便给自己带来一点好的运气。几乎家家户户的院子里、栅栏上、屋顶上,都会看到几只喜鹊。有时候它们也会飞到树梢上,闲散地唱歌。树上落满了雪花,一棵一棵,像是开满了花朵,那稀疏的枝条映在深蓝色的天空上,美到像是画上去的,不,再好的画家也画不出来那样的风景。
  阿妈说,三四月份的时候,鸟们开始建造自己的房子。她曾经看到一只喜鹊,在庭院附近的树上,选定了地址后,便每天飞很远寻找几根结实的枝条,而且毅力非凡,天天如此,直至两个月后,一个完美的鸟巢,出现在树上。我问草原上风大,会不会将鸟巢给吹落在地?阿妈说不会,因为它们的房子结实得很,也暖和得很。就像我们看到的镇上北半部建造的土墙的房子,看上去材料原始,也不美观,但是却比砖房暖和多了。
  路上还看到一个牛犊努力地想喝一个母牛的奶,但那母牛却百般躲避。阿妈便说那母牛一定是“弃犊”了,我想起电影里总是用唱歌唤醒大牛爱心的方式,便问镇上也是这样吗?阿妈说镇上原来都是专门的人来做这事,但是那人总是将人赶走单独行动,好像怕人偷学了技术,无法挣钱一样。不过后来大家还是都“偷学”到了方法,大多数时候,这方法还是有效的,但是一定要赶在牛犊刚刚生下来的时候,将母牛产道中黏湿的液体取出来,抹在牛犊的身上,并将牛犊抱到母牛的脸旁,它嗅到那来自自己身体的气息,就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孩子,且同意它喝身上的奶汁了。
  这让我想起舐犊情深的成语来,大约,这种用体液连接母子的方式,就是来自于这个成语吧。不过如果这种方法也失败了,那么就看哪个牛犊嘴软了。蒙语里有一句谚语,说,嘴软的牛犊能吃千家的奶,便是对那些嘴巴软,擅长撒娇的牛犊的描述,因为只有撒娇,才可以唤起母牛们的爱心,并因此喝到不同的奶汁。
  我们快到乳品厂的时候,就接到了贺什格图和凤霞的电话,说他们正在赶回来的车上,大约4点钟就能到家了。阿妈挂了电话,便脚步轻松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便将我带到了乳品厂的门口。三鹿事件发生的前一年,这片叫北雪乳业的厂房,开始运营。可惜,生不逢时,三鹿事件对乳业的巨大冲击,让因为靠近奶源区而红红火火的乳品厂,一下子垮掉了。而且,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能力活转过来,只留下这一片空旷的厂房,和里面崭新的机器,在锡尼河镇的边缘,孤独地站着。唯一可以看到的生机,是守门人房间里,冒出的一点用来取暖的不怎么旺盛的烟火。
  凤霞他们一回来,家里又恢复了热闹与笑声。阿妈前几日还朝我唠叨凤霞的缺点呢,但见了凤霞,立刻就忘了。凤霞做饭,阿妈就站在她的旁边,一口气都不喘地给她絮叨起几日来的大事小情。甚至,她对凤霞唠嗑时的那种亲密与迫切,让一旁的我,看了都有些微微的嫉妒。
  夜色如一件魔法师所穿的密不透风的黑色帷幔,很快罩住了茫茫无边的雪原。而那满天的繁星,则是其上镶嵌的神秘的钻石,在人家屋顶上,静静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房间里传来一家人打扑克的笑声,所有白日里的痛苦、烦恼、劳累、艰辛、矛盾、纠结,都在这静谧的雪夜之中,消融,消融。如一滴牛奶,消融在另一滴牛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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