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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赊销布 赊销布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小时候,我几乎没有穿过新衣服,身上的衣服不是捡哥哥的,就是捡姐姐的。捡哥哥的还好说,不就是大点嘛,大不了在身上晃荡一年半载,就妥帖了,捡姐姐的衣服却要命得很。穿了姐姐的花布衫,伙伴们都笑我是“假妮子”,特别是穿了姐姐的旧裤子,裤腰打右边开门,尿尿时不能像男人那样站着,只能像女孩一样蹲下去――别提多憋屈了。
  所以,当得知过年了我也会有新衣服穿时,我高兴得都要发癫了。
  那年,公社供销社处理一批斜纹棉布,按人头发放,每个人都有几尺。布发下来,并不要钱,什么时候要,要多少,都不知道。娘有些迟疑,怕以后还不上。和娘有同样想法的也不止一家。隔壁的叔家就不打算要,娘跑去问叔,叔嘟囔,饭都吃不饱,穿那么排场有什么用。娘就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爹不管不顾地说,萝卜吃一截剥一截,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是赊销布,给多少咱拿多少。
  娘为难地说,人家老小都不要了,咱别要那么多吧。爹却说,老小不要?那正好,我都领回来。
  娘白了脸,骂爹,你有几根肋巴骨,大家不清楚?到时候没钱还,把你当了?
  爹一溜烟儿跑掉了,转眼扛回两卷布,一卷白棉布,一卷蓝棉布。爹还真把叔家的指标一并领了回来。叔听说了,慌了,跑来看布,脸憋得通红。
  叔嗫嚅着说,哥,听说你把俺家的布也领了?
  爹不高兴地说,不是听说你不要吗?你要,你就扛回去。
  叔急促地摆手,慌张地说,俺不要,俺可不敢要。你顶了俺的指标,以后公家可别找俺的麻烦。
  爹骂道,瞧你那死相,我签的是我的名字,责任我承担。
  我们家布多,老老少少都用蓝棉布做了新衣服。白棉布做了袄里子和被里子。这种棉布经过两三次水洗,颜色就会淡许多,蓝布褂子变成灰布褂子,非常难看。但是,刚做成的新衣服还是蛮体面的,我总算有新衣了。
  大年初一那天,我们兄弟几个换上新衣服,欢天喜地跑出门,在村里显摆。和我们穿同样衣服的孩子从各自家里跑出来,也是一身的蓝。我们聚在一起,从村东跑到村西,从村南跑到村北,好像一支统一着装的军队。
  隔壁的叔家却翻了天,堂姐和堂弟在屋里打着滚哭,死活不起来,没有新衣服,怎么都哄不好。叔打,婶骂,都无济于事。
  娘心软,和爹商量,咱家正好还有布,够两个孩子做衣服的了。
  爹头一梗,说,老小不是不要吗?
  娘把布送到叔家,叔坚辞不受,和娘推让着。爹听见动静,三步两步跑过去,抢过布,扔到叔头上。爹把娘一拉,两人出了门,爹回头骂道,你莫害怕,是我送给孩子穿的,不找你要钱。
  当天,婶领着两个孩子,到街上找裁缝去了。等了半夜,新衣服终于穿在了堂姐和堂弟身上。
  第二天,婶过来道谢,对娘说,要不是哥嫂厚道,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娘说,他婶快别这样说,他们弟兄俩才分家几天?咱不就隔道墙嘛,拆了墙还是一家人,分什么你我啊?
  婶抹着泪,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年一年过去,却不见公社供销社来收钱。我们的新衣服变旧,变破,最后拆成布片,当做纳鞋底的铺陈,还是没人提要钱这个话头。
  这些布都让人白穿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后来,婶不知听谁说,公社截留了一部分上级拨来的救济款,抹平了供销社的亏空。这些布,还真是让老百姓白用了。
  婶坐不住了,和叔商量,要到我们家讨还原本属于他们家的棉布。刨掉当时送给他们两个孩子做衣服的部分,应该还剩下不少呢。
  叔不让来,婶就和他吵。他们老是吵架,娘就过去解劝,可问了半天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娘一离开他们吵得更凶了。
  终于有一天,婶跑到我们家来了,哭哭啼啼地说,嫂子,我们也是不好过,不然也不会找你们要布。
  娘以为婶子还在感谢她多年前的善举,安慰她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了,给你们就给你们了,哪值得还挂在嘴上啊?
  婶不哭了,口齿清楚地说,我听说那批布,公家都白给了……
  爹瞪大了眼睛,不认识婶子似地盯着她,恼火地说,当年我领的布,红口白牙说过的,要钱了,我给。白给了,我们还就白穿了。有你什么事儿?
  叔闯进来,一把抓住婶子的头发,往外拖,叔嘀咕着,我叫你丢人不拣地方。娘扑过去,要掰叔的手,被爹一把拉回来。
  婶子的哭声像一只没完没了的蝉,在黄泥湾傍晚时分聒噪开来。
  ■责编:严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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