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新文学后期海派以徐?、苏青、张爱玲为主要代表，他们以上海为主要背景，注重抒写其传奇性故事、悲怆底色下的传奇人物、传奇中蕴涵的时代基色等，其后期海派因传奇抒写而独树一帜，备受读者的喜爱和好评。本文探究其特征，以期寻求到后期海派对新文学的独特贡献。
关键词：新文学 后期海派 传奇
新文学后期海派的代表人物是徐?、苏青、张爱玲，他们对上海的传奇抒写，隐含着极强的悲剧色彩和宿命，写出了繁华落尽的无奈和苍凉，而传奇不过是故事本身，其文学张力和情感力度力透纸背，包含了更深沉的对人的思考，又在故事背后，彰显了时代特质。对上海的传奇抒写，有独特的表现力和蕴涵了深刻思想，使后期海派文学独树一帜，为现代文学留下光彩夺目的一页，丰富了新文学的多样品质，对新文学做出了独特的贡献。
一、故事的传奇性
如何叙写故事，是作家们非常看重的。作家郁达夫、萧红、沈从文等并不追求故事情节的连贯性，反而具有散文化倾向，形成了独特的叙事风格。巴金、老舍等非常看重故事本身，所以，他们的作品如行云流水，好看耐读。而徐?、苏青、张爱玲更是讲传奇故事的高手，在不经意间，就点染出不同寻常的人和事，使故事充满非同寻常的意味。
徐?、苏青、张爱玲擅长写发生在上海的故事，上海本身就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地方，在这样的地点发生点比较独特的故事，也就更具真实性和可信度。徐?的《鬼恋》，故事写得一波三折，荡气回肠，而最为吸引人的是“我”与“她”的相遇，冬夜，在转角的地方“她”拦住“我”问道：“人，请告诉我去斜土路的方向”，“人，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不是神，可是我是鬼”，“她”纯黑的打扮，脸凄白像雪，牙齿透着寒人的光芒，处处透露出与常人的不同，小说开篇就悬念丛生，充满奇特和不可思议的邂逅，彰显了徐?高妙的叙事技巧。与“她”的偶遇、吸引、困惑、相恋、矛盾、失去、痛苦等与“她”独特的言行与奇特的经历巧妙地结合起来，独特的人物和故事使小说充满传奇性，也充满巨大的张力。苏青在《蛾》中，更是以奇特的笔墨描写了女性的无奈、苦痛乃至牺牲，不期而至的生命的失去让明珠顿悟了生命的真谛，最后，明珠对老医生说的“请你不要笑我，我是还想做扑火的飞蛾，只要有目的，便不算胡闹”，使故事在悲凉中蕴涵些许亮色。张爱玲的《半生缘》，写了曼桢与世钧离奇的分与散，而这十八年，恍如隔世，当再次相见时，就有更多的凄然和无奈。阴差阳错地错过了彼此，刻骨铭心的爱恋与失去中间，竟发生了那么多曲折的故事，一段辛酸的往事，但人却再也回不去了，颇多无奈与伤感。
徐?、苏青、张爱玲，用独特的叙事框架讲述非同异常的故事，故事韵味十足，颇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吸引力。徐?小说通过情节曲折的传奇式故事来表达对爱与人性的深刻思考，其浪漫传奇的故事与哲理结合，构成了奇特的文学景观；苏青将个人经历与作品巧妙结合，传达对个体生命的关怀；张爱玲借传奇故事对青年女子命运的深刻关切，传达了诸多无奈，“张爱玲小说的魅力首先来自于富有传奇性的故事以及弥漫于其中的梦魇般的氛围。她的小说似梦呓如幻境，诱你走入一个神奇而虚幻的世界”①。而这些，又与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力密切相关，同时，与他们自身的经历相得益彰。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地点，发生的独特的故事，又隐约见到时代的影子，使传奇的故事又多了现实关怀，增加了更深厚的社会底蕴。
二、人物的传奇性
小说人物设置历来受到作家的高度重视，因为人物形象塑造成功，就可能使小说产生巨大的魅力和吸引力，徐?、苏青、张爱玲的小说人物形象充满了传奇意味，使小说具有了独特魅力。
徐?在《鬼恋》中塑造了一个似人似鬼的“她”的形象，“她”冷艳的外表、诡异的语言、奇特的行为无不昭示“她”的神秘和怪异，小说就这样层层设置悬念，当揭开事实的真相时，“她”又悄然地消失了。整体而言，小说对“她”的刻画是饱满的，充满了立体感。而徐?的另一篇小说《风萧萧》，塑造了舞女白苹、美国交际花梅瀛子、美国小姐海伦，她们都有自己的独特经历和迷人的魅力，间谍、暗杀、死亡等与她们结缘，时而刀光剑影，时而风和日丽，梦境与现实交织在一块，充满冒险和刺激，同时，也随时面临死亡。扑朔迷离的身份使人物形象更多了神秘感。徐?擅长把握人物心理活动，使人物推动故事发展，每个鲜活的人物带动我们对人生、社会进行深入思考。
苏青小说的人物塑造，在平凡处见不平凡。她塑造的人物更多的是对女性心路历程和坎坷命运的独特把握和体认。在 《蛾》中，“她”亦幻亦灭的思想和行为多少使人物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其不可捉摸的命运之中又透露出人物的传奇经历。在《结婚十年》中，主人公的经历有苏青自己的影子，充满传奇和坎坷，人物经历的丰富使此书成了畅销书，在世俗生活中透露出作者独特的人生感悟，小说在平凡与传奇交织中见证了女性的伟大。苏青小说中塑造的女性形象，让人感觉既熟悉而又容易让人忽略，她们在爱情和欲望中纠结，在幻灭中又不失希望，是沉淀在现实中的传奇人物。其扎根在现实土壤的人物呼之欲出，却又让人充满无尽的想象。
张爱玲小说的人物塑造，是充满世俗欲望的传奇人物。如《金锁记》中对曹七巧悲凉而无奈的人生经历的描写，使人痛恨其可恶行为的同时，又充满无限的同情。在《倾城之恋》中，白流苏的凄惨命运因偶然因素得以改变，但尽管命运改变，还是使她感觉到无限的悲凉。《花凋》中的川嫦，“的确，她是美丽的，她喜欢静，她是生肺病死的，她的死是大家同声惋惜的，可是……全然不是那回事”。道出了人性的虚伪和做作。川嫦离奇的生活和死亡后的墓志铭形成鲜明的对比。张爱玲通过这一个个传奇的女性故事，彰显了普通人的生活原状，揭示了更深刻的社会蕴涵。
徐?、苏青、张爱玲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擅长写女性的传奇故事，徐?、张爱玲的人物是介于现实和理想之间，有一种亦幻亦真的感觉，给传奇人物浸染了更梦幻和神秘的色彩。而苏青的传奇人物更多扎根于社会现实，尤其是把自己的经历写成的小说，本身就构成了传奇的色彩。他们都通过塑造一个个鲜活的传奇人物，从多角度、多侧面反映了上海大都市的传奇，揭示了较为深广的社会现实，尤其是对人性的深入把握，使作品蕴涵了更丰富的内容，彰显了独特的社会价值。
三、独特的审美叙述
以前很多传奇故事的审美叙述，都充满浪漫和美好，使读者在阅读中得到充分的享受。而徐?、苏青、张爱玲的审美叙述，除了保留传奇叙事的离奇外，却使故事充满浓郁的悲凉意味，更增添了说不尽的苍凉，给人更多的思考和启迪。
追溯其根源，作家所处的内忧外患的现实处境，使他们内心深处有更多的悲凉和苦痛。找不到现实出路的他们困惑、不安，充满对未来理想生活的渴望，介于想象与现实之间的创作，使他们的作品充满奇思妙想。而作家个人的经历与时代的碰撞，就使作品有更多的悲凉意味。徐?在作品中的痛苦思索，隐含着对现实丑恶的强烈批判。苏青个人惨痛的经历，使她的作品叙述充满悲剧色彩。而张爱玲的每篇作品更是说不尽的苍凉，从各个角度彰显着这种氛围和情调。他们不约而同地对悲剧叙述的偏爱，使他们的审美叙述在抒写传奇故事中精彩纷呈。他们偏重对悲凉意味的传达，但又呈现鲜明的个性和特色。徐?作品透露出哲理的思考，苏青作品更关注现实，张爱玲的作品透过传奇色彩的人物“梦魇般的经历却牢牢地缠绕着你，使你刻骨难忘”②，他们都以独特的方式，借传奇故事表现凄凉的人和事，提升了传奇故事的审美境界。
四、传奇中蕴涵时代基色
徐?、苏青、张爱玲通过传奇故事本身、传奇人物、传奇故事的底色等方面彰显了丰厚的时代特色，大上海充满了各式各样的传奇人物和故事，但大都以悲剧收场，这印证了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们的诸多无奈和苦痛，传奇小说处处通过传奇故事讲述非常有吸引力的故事，却在有张力的故事背后蕴涵更多的社会内涵。
徐?的传奇小说，更多结合当时纷乱的社会现实，在浪漫传奇中融入革命的内容。如在《鬼恋》中，“她”曾是一个革命者，革命的失败使“她”颓废、失落，过着似人非人的生活，残酷的现实生活彻底改变了“她”，正如“她”所言：“一次次的失败，卖友的卖友，告密的告密，做官的做官，捕的捕，死的死，同侪中只剩我孤苦的一身！我历遍了这人世，尝遍了这人生，认识了这人心。我要做鬼，做鬼。”小说揭示了更深刻的社会内容。
而苏青、张爱玲从不同视角揭示了妇女的凄惨命运，苏青以自己的生活经历融入小说的创作中，充满现实感；张爱玲则是以旧式家庭的妇女反映时代、社会的变迁及女人不堪的命运，笔下的人物传奇色彩更浓，但同样充满悲怆的意味和情调。正是因为对时代的巧妙抒写，才使徐?、苏青、张爱玲的后期海派小说更意味深长，充满丰富的内涵和厚重的文化底蕴。
徐?、苏青、张爱玲后期海派的传奇抒写，开拓了新的创作领域，提升了新文学独特的审美品质，奠定了海派文学的独特地位。
①② 刘勇：《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38页。
作 者：黄群英，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与传播。
编 辑：赵红玉 E-mail：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