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暑假,我在家乡的小镇给几个高中生当家教,其中一个男孩极其酷爱文学,可是因为环境闭塞的缘故,他能接触到的好的文学作品非常有限,在中国西部的城乡结合部,所谓的早期的文学熏陶多半来自于语文教科书。当时,我在黑板上写下食指的诗《相信未来》,读过一遍后,男孩的眼睛里出现了火焰,他反复吟诵“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过了这么久,这首曾经那么深地影响、鼓励、陶冶过整整一代人的诗依然发挥着别样的能量,原来所有的青春都是鲜亮喷薄的。随后,他拿出他课余写的很多诗给我看,很多虽然略显稚嫩,但是我能看到他蠢蠢欲动的内心和他燃烧的忧郁以及多情,这火焰打动了我,原本我不想诱导马上要高考的孩子误入诗歌的“歧途”,但是看他那么热爱,索性借给他很多诗集去读,只是,我一再叮嘱在考场上万万不可写诗。
后来便是六月的高考,值得庆幸的是,他考的比意料中的好,读了某二本院校的文科专业。我再次见到他时,性格明媚了很多,说笑调侃都是很青春的原生态。他说很感谢我给他读那些诗集,让他一度低迷的心澎湃起来。我想,点燃他的应该还是他自己内心的热忱,这种热忱只属于青春,青春无所畏惧,所以轻而易举地能为自己锻造做梦的能力。
再后来,接触到神态各异的年轻的面孔,各有各的鲜活。近三年,每年高考结束后都会邀请高考状元来编辑部做实习编辑,让我对这些“90后”小小少年刮目相看的不是英语、理综等接近满分的成绩,而是他们内心的别样风景。今年陕西的三位状元,同样是英姿飒爽的少年,活泼好动的文科生王一卜尤其健谈,她很平静的说:“这次考第一也是没料到的,因为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很优秀,他们都有过得第一的经历。”美丽的女孩南天和文质彬彬的男孩夜毅则并列摘取了理科状元的桂冠,南天是个温婉秀丽的女孩,理科成绩十分出众,私下喜欢十字绣,喜欢篮球和唱歌,她在一篇日志中写道:“人们之所以有理想,并不是因为他一定会实现它。有时,理想或是梦想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指向标,是我们竭尽所能努力的方向。也许,我们根本无法到达想要的高度。但有了它,我们不枉此生。”夜毅的姓很少见,读hei(音同“黑”),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他“小二黑”,他说有时间要去探究一下自己姓氏的来源。
在王一卜的博客中我看到一篇文章《写给母亲的信》,读后非常感动,她因为没有听母亲的建议,买了一双自己梦寐以求的鞋,之后穿着不舒服,她懊悔万分,“痛心疾首”写了以下的文字,这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我相信很多人都有此经历,但是能像一卜同学这样反省的不多。一颗冰莹的少年的心如此难能可贵。
“人生若如同买一双鞋,那么以往的日子里,我要么执着于鞋的颜色而不重舒适(考虑不全面,舍本逐末),要么因价格便宜贪小便宜而不重质量(华而不实),要么草草一试草草买下(不深入)……以往阴差阳错恰巧买了对的鞋,今日却看似偶然其实必然地买错了鞋,一朝惊醒梦中人啊!脚疼了一天,刻骨铭心!
原谅我吧!原谅我的无知、自负、不谙世事吧!我已从梦中惊醒,愿从今天开始,真正理性、虚心地对待所有人(尤其是您与父亲)的建议和经验。
脚很痛,很热,但我心澄明一片。或许旁的人,甚至您都会怀疑看似很小的一件事竟能如此,如此彻底地唤醒一个长期沉溺于个人世界不可自拔的、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但事实的确是这样,我在一双鞋中获得了大悟!
所以,请原谅我吧!我已经后悔了整整一天了!但我觉得230元买一个受用终生的教训并不算贵!《左传》有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您在以后的生活中多提醒,告诫我,纵使我面子上看似不置可否,我也一定会认真考虑、尽量接受的!谢谢您!”
越来越多的高考故事牵动着我,不仅仅是作为一本杂志的需要,更是一份青春纪念,来体恤自我的成长。套一句黑泽明的电影片名做注――我于青春无悔。也像历史上无数被煽动起来的青春一样,在热火朝天的年代,我们都热切地想为自己找一个出口。高考,应该是其一。
每年的第八期“高考作文状元号”便是诞生在这些如潮般涌动的少年激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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