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 静 缓缓地奶汁一般流动 然后慢慢收缩……变硬 成一只柔软的核 一只核内部的柔软的寂静 一片雾?或类似于一片雾
它接近于这样一个秘密
这秘密在深处包裹着
更大的秘密
在内心隐藏一个巨大的
秘密的痛苦
它使我陷入比大海更深的寂静
我承受着更为宽泛的重负
身体内部的某种冲撞
正是这样的寂静
使秘密在大地的深处展开
这是磨损一根针的寂静
比针尖上的风更温柔
这是突然变大的一棵树那样的寂静
宽大的树影铺裎在地上
阴影中渗透着更深的阴影
这是晃动的海平面的寂静
比海水的蔚蓝色更深的寂静
大地上凝固的紫色板块
比海水洗浴过的月亮更新鲜
比草垛里求爱的呢喃声更轻柔
比临终的眼注视到的星光更幽远
比林间的月光更恍惚
比树叶间的拍翅声更虚幻
比从果实的裂缝中渗出的汁液更甜蜜
寂静――
一种巨大的阴影在大地上铺裎
正是这样的寂静
我无端的恐惧：
对一些细小的声音的恐 惧
对移动的某种光影恐惧
对那些盲目的碰撞
梦境一般扩散
波纹一般破碎
以及一切不安的动荡的恐惧
一颗过于敏感的心房的跳动
正是这样
香格里拉
――传说神仙居住的地方
在那里我看见一只鹰
贴着天空滑翔
减缓了云朵下滑的速度
在那里我看见辽阔的天空伏在无边的草原
把它全部的重量
落在一枝花上
我看见――整个天空都在为这一枝花颤抖
整个草原都在为这一枝花颤抖
在那里我看到的每一枝花
都笑吟吟的
露出一张佛的脸
在那里草原汇聚了大地
所有的绿色、红色或蓝色
在那里我听见草原上的风
挂着白银的铃铛
草原上升起寺院的金色尖顶
在那里我见过高过天空的寺院
寺院里栖满了鹰
在那里太阳的光在地面上凝成金块
在那里牧人珍惜泥土胜过黄金
在那里我因虔诚约定俗成缩小成了一粒草籽
但被尖硬的风轻轻破开
在那里我忌妨一只蜂
它比我更悠然
我忌妨一株草
它比我更恬静
在那里明净的雨水洗亮草地
毡包上挂着一弯彩虹
在那里我死过一千次
但一千零一次的复活
消失的驼队
黄昏时来临，那一线摇晃的驼队
拖着长长的影子
绕过一片荞麦花地
正在做梦的风串起那摇晃的铃铛
清脆的黄铜和薄薄的银子的声音
狗群一路围着那些高大的驼狂吠着
这些陌生的闯入者
至少比狗大五倍
它们安然冷漠地高昂着头
仰望着正在变暗的天空
整整一个晚上，它们卧在空场上
咀嚼草料
像一些沉默蠕动的巨大岩石
整整一个晚上，风在磨损它们
整整一个晚上，村庄里的狗吠叫不止
第二天黎明，我注视着驼队
它们默默地离开村庄
在略带寒意的风里，
它们在山野里排成一条线摇晃着
摇晃着消失
从此，村庄陷入更深更长久的寂静
我的心突然空了
深秋的风连续吹刮着
我的心空荡荡的，也许并非是为了那只消失的驼队
我像一只驼鸟呆在屋顶上向远方眺望
我渴望在那空荡荡的远方
驼队重新出现
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重新出现
正是这样的时候，远方飘起了雪花
一个冬天过去了
接着很多个冬天过去了
我从来没有打听到那支消失的驼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