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是蓝色的火苗 我不想把河水搅浑 这可是比月亮还娇好的镜子 故乡、炊烟、房舍和草垛 邻居家二丫和细桃 平常看得见的人
她们的照片隐入蓝色火苗里
我想趁人不备偷偷取走一张
悬挂在没有灰尘的房间
在吾乡，总有一些人
把家建在河岸。离水越来越近
有时我想。我老了
我就让水住在我身体里
如果我还小，我就继续留在水里
直到被养大
有一次我坐在光滑的石板上
看见牛羊的舌尖，在蓝色火苗里
我夹杂在它们中间
如果不是水底的炊烟跑上屋顶
我可能要坐到月亮顺着树梢滑下来
触摸
触摸麦穗 触摸
处女头上的辫子
我会把触摸放置在记忆的火炉里
每天烤上一小会儿
这样冷就不会跑到我的身体
用僵硬的冰块撞击
眼睛里再不会有泪水
在一个个坏天气里
翻动霉变的粮食
从下往上我会摸到天空
从上往下我会摸到大地
有时我也用嘴唇和舌尖
对大地上的生命
做深层的探索
有一次傍晚 在草垛背后
我触摸了一个人怀里的收割
月光下的大地印满许多唇印
成为季节深处开得最美的花
一年的草
大地上的草正在枯萎
像村庄里的老人
年龄都写在胡须上
阳光拧干了它们的身体
古老的船只
执行完最后一次运输任务
再也载不动时间的重量
一年的草
也是一生的草
它们站着生活
站着死去
它们有一些退到火里
有一些还在徘徊
等下一次春风经过
舔
必须舔
在沭河以西 以东
在沭河上游的源头
草尖上的露珠
摇着月光的银铃
这是我认识的炊烟大地
浸泡在雪水里的春天
布满五颜六色的蝴蝶
此时 牛的舌头充满敬意
正在用舔做最早的收割
多情的草汁
藏匿着季节的雨滴
走出枯草期的牛
能饮到这上好的水已很奢侈了
这是舌尖对大地的珍藏
看呵 变软的溪水
在两片嘴唇之间
穿过时空的峡谷
多么均匀和安静
旱季
这是个旱季
田里的庄稼
有一些干死了
有一些还在抗争
不浇一下 有大面积死亡的可能
天气预报说明天依旧无雨
一大早 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带着水桶和农具
搭配着上路了
这时天还很黑 一男一女
在通往麦田的路上萌动了春心
他们的爱情偷偷持续了三年
干旱中的他们
和庄稼没什么不同
他们渴望能有一座水库
游着两条鱼 一个男人
和一个单身女人的春天
像针尖那么小的雨滴
虽一滴也没落下
但他们心中的雨确湿润久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