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纽扣 我受不了铜纽扣摩擦桌面的噪音 对面那个人不断在桌子上晃动双手 他的衬衫袖口，两枚铜纽扣 像两只发情的老鼠，发出隐约的尖叫
互相捉着迷藏。折射出窃喜的贼光
他移动着手中的茶杯
在纸上涂鸦字迹
故意显示金色的铜纽扣，多么像向日葵
直到我开始赞美它们
他才把手挪开桌面
双手抱肩，两枚时代的勋章
不断闪烁在我的眼前
末班地铁
车门关闭的瞬间，站台上
亮若白昼的灯，开始逐一熄火
晚归者蜂拥在一起，我想起透明的橱窗内
厨师往肠衣里灌制香肠的细节
他用尖刀剔除残留的硬骨
把肉切得尽可能的碎
最后用铁丝拧紧香肠的另一端
我把自己送进地铁这个铁皮肠衣
随着它钻进黑暗的隧道
有人踩痛我的脚趾
我忍住痛，沉默无语
那人却惊恐地叫出声来
圆罐剧场
我惊诧于圆罐剧场的巨大，在工业文明的昨天
它储存过危险的煤气，铁锈侵蚀通道的墙壁
深红色的碎片偶尔落在脸颊，一种被污染的感觉
让漫不经心的旁观者忘却剧场外的白昼
所以我挑开从屋顶落地的白色帷帐
后台是一群学生，他们正在镜子里把自己画回
古代
化妆师手中紧握眉笔，在年轻的脸上装点沧桑
我感叹于舞台的绝美，演员们盛装演绎江南的
戏剧
时空交错，缓慢的喁腔营造千年的距离
导演手持话筒，提醒一招一式
追灯在舞台上乱窜，照亮演员们眼中的泪花
生死相依感动我，轻易忘记脚下的台阶
黑暗中它伤害到脚趾，巨痛比剧情更直接地篡
改春天的情绪
精英们正在赶来圆罐剧场的路上，在入口处的
红地毯上
他们会气宇轩昂，或左顾右盼，然后在座位上
寻找自己光鲜的名字
时代的记事簿上，不会记载人民的琐事
有些人的屁股扭动出当代表情
前夜的暴雨浸泡地毯，聚光灯烘烤出丝丝水气
潮湿中，红包收买道德，媒体记者全员制造热点
残存的煤气味道在夜空里瞬间变成耀眼的火星
崇拜不要知道内幕。我小会告诉其他人
地毯下隐藏着污浊，正像他们不会告诉我
唱词中平添过众多华丽的词藻
镜子不会照出戏服里面的皮肤，那些肌肤上的
污点
在满场的掌声中被粉饰，或视而不见
小房子
天高气爽，春天终于挣扎着走同空中
突然想起海边小房子，它躲在咖啡色的外墙内
忍受秋天以米的所有寂寞。我把朋友们赠送的
诗集
运往海边，摆在白色书架上
一直寻找安静的时间，忙乱却总是比北风来得
更早
锁紧门窗，阳台上的竹椅上麻雀筑巢
地上散落灰色的草芥
出生于内陆的我，并不向往海
它拍打岩石的巨响，在午夜时分生出莫名的恐惧
我怕巨浪吞噬肉身，成为游荡于另一个世界生
物的食物
鱼类们会厌弃我的骨头，蔑视身体里虚假的坚硬
每一个关节轻易被它们肢解，被它们嘲笑
在海边的时间里，我经常在黄昏时静坐于沙滩上
猜想水中的鱼类，它们顶替虚构的名字
在海平线下上演我们无法知道的戏剧
悲喜交替，潮涨潮落
我期盼迅速进入老年，推辞冠冕堂皇的理由
或者那些理由不再成为自己的借口
不再看到海的深处，捡拾沙滩上的贝类
用钝刀拨出鲜活的肉。我要练习自己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