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埕上 海堤上看浪，一阵阵拍打堤岸 和褪色的船体。白色泡沫依附着浑黄的海水 纠结几个旋涡，几束枯萎的稻草 ――我痛心这混浊。陈旧。阴沉的忧郁
远处，微微晃动的海水踮起自己
舔一舔天空的蓝
――而它宽阔的蓝，在社会发展的攻击下
渐渐淡却
落日余晖，被入侵的夜色冲散
那些滩涂，养殖场，风中的芦苇群
都可以看得见
船厂漏出的几记锤打声。整夜
破帆上渗出的咳嗽
站在远远的海堤上，仍能听见
――还有捕鱼船靠岸时的欢呼。无名嚎叫
――只是再近，我听不到自己无畏的呐喊
当初对生活的愤怒与指责
――尽管沙哑。低沉
微小的浪
我在海边见到浪，微小的
缺乏巨大和汹涌
仿佛不能溶解于大海的辽阔、深邃
――微小的浪，海面上几乎是平静的
撞着岸，轻柔。瞬间成为碎片
我在海边，经常轻视于这种微小的浪
――细微。渺小。无法用于澎湃的情感表达
我踩着它们，去追狂烈的风，去逐
高涌的波涛
我常常被掀倒在沙滩。微小的浪
推拭我的身躯――
仿佛就是它们，填满岁月的缝隙
让我平淡的生活有一点点盐味
还乡
我一直扛着浓浓的海腥味，穿行在城市的
各个角落――像一只寄居蟹，寻找温暖的巢穴
而我像大海一样野蛮的脾性，早已被空虚的灵魂
收割――我多么愿放下平整的日子，放弃迷人的乡愁
――我的手里还紧紧握着台州湾两岸隐隐的渔火
――用我朴素的乡音，还能哼出浅浅的渔歌
不知道城市里千家万户的灯是否能照亮
夹在岩缝里一只螺的努力
那一滴咸咸的海水，愿它填满我苦涩的内心
让我沿着台风季雨水奔跑的方向还乡
借用一把冬天的匕首，才能把城市的尾音割除
是停留在沙滩上的蛤和蚶，让我有勇气坦白
――我一直将大海的身份压在箱底，让它
铁锚一样腐锈
而我愿意告诉你我的姓氏和家乡的地址
……风中，弥漫着浓浓的海腥味……那是我
还乡唯一的路径
贝壳
有时――譬如潮水刚刚退去，沙滩上成味还很浓
一只小小的贝壳被大海抛弃。白白的外体，间杂着
细黑条纹――
我知道它拥有腥，紧闭的两扇壳和柔弱的内心
就在斜阳收回长脚的一刻――有时，海面上粼粼波光
还在闪着。小小的贝似乎在喧嚣
瞧吧，那个扯开嗓子呼喊的人，沙哑的嗓音
早已被涛声淹没
敞开的海面，被航行的船划得支离破碎
有时――真的，有时世界存在着嘲笑与嫉妒
紧闭的心门之后，掩藏着无限的空虚
――而有时，我们只对着升起的帆微笑，把世界忽略
合风
是一台乡村搬来的大型鼓风机，还是昨夜炕头
被四轮小货车运出的粗暴俚语――
一次又一次，乌云四处寻找失落的脾气
风带来北半球热带洋面的口信。落款温柔而诱人
云娜，桑美――却以猛兽的野性
妄图驯服车站、树林、街道和楼房
城郊简陋的木板房开始投入政府怀抱
电线杆在风中站立――孤独。稍斜。嗡嗡鸣响
只有疯子或傻瓜才愿在瓦砾飞溅的屋檐下
接过风和雨的话茬
这是台州湾的台风季节。凶猛的台风每年
都可能把八九月份吹出挂历或四季
海水扯着厚颜地笑，要蹑过堤坝
风抡起长长铁锤敲向墙壁、房顶、广告牌、梧桐树……
似一次自然界的金融危机
街上的建筑物垂下褐黄色的眼帘
“哐当”一声玻璃的碎片还是划伤它的内心
风在消防通道蜷伏，吼叫着扑向店面
街道裸露在外的物什――翻捡垃圾的流浪汉
风已把瓶瓶罐罐当成钢琴的黑白键
随意弹奏――肖邦?李斯特?贝多芬?
在这滨海小城。鱼腥味被风刮得无处落脚
大海里的鱼也有了借势跳跃龙门的念头
城市已放下自尊，把前额重重地
砸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