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这片土地(组诗)等】组诗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东北这片土地(组诗)  朱增泉      东北这片土地,对中国充满意义。   想起黑土地上的第一缕晨光   半个多世纪前的小学课本上   有一幅木刻画
  早晨第一缕阳光
  照耀着新中国第一位女拖拉机手
  新开垦的黑土地
  油黑发亮的泥土像波浪
  东北金色的粮食
  烫金般把往事写在新中国的功劳簿上
  北大荒
  北大荒一望无际的田野
  像染成各种颜色的布匹
  随风起伏,柔和得像水波在荡漾
  大豆刚刚收割
  竖着豆茬的一条条望不到头的机耕垄沟
  把我的诗情引向远方
  在北大荒的田野上随便走走
  心情开阔得难以置信
  北大荒
  年年收获无数粮食
  足以养活半个中国
  北大荒不只是中国最大的粮仓
  北大荒还充当过中国最大的天然冷藏库
  许多诗人、作家和科学家
  在向“左”急转弯的年代被甩出车厢
  以及北京和上海涌来的大批知青
  都曾被北大荒速冻冷藏
  他们将冤屈、思念和无奈
  放进掉瓷的茶缸里当茶叶,一口一口地喝
  年轻人火一般的激情被速冻成无言的苦谚
  积雪的夜晚积累着企盼
  最难忘挤在土坯房里吃土豆挨冻的日子
  忽然一夜春风来
  土坯房的大门统统打开
  大军南下般
  从北大荒涌出一大批新星
  和宿将
  他们挥别北大荒时滚上脸颊的
  那颗热泪
  是生命里的一盏灯
  我在北大荒的一个农场里住了一夜
  在北大荒的星空下思考北大荒
  多亏国家拥有这样一个广阔的战略大后力
  对也罢,错也罢
  可以先在这里暂时放一放
  一个人一生中遭受点磨难
  心情好转之后,觉得它比什么都宝贵
  北大荒,并不荒
  年年收获满仓满屯的粮食
  也收获了许多起死回生的奇迹
  
  田野上的向日葵
  
  北大荒田野上的大片向日葵
  收获前,卸去了宽大的服饰
  只留下挺直的腰杆和全部思想果实
  朝着同一个方向,全体肃立
  默哀
  向日葵们在举行一个隆重仪式
  悼念先辈,嘱托来者
  感恩大地
  祝福太阳
  这场景
  令我震撼
  这使我重新思考成熟和收获的含义
  回想起每一片宽大的绿叶如何在风里摇动
  每一个盛开的花盘
  像共同照看一名幼童般照看着希望
  天天迎接太阳跃然东升
  天天护送太阳平安落山
  太阳是大地交给向日葵照看的孩子
  向日葵们毕生挺直腰杆
  在田野上站立
  终生呵护着太阳
  向日葵们完成了毕生使命
  才以如此隆重的方式
  嘱托每一颗种子务必牢记使命
  照看太阳健康成长
  向日葵的执著
  和深情
  令我震撼
  
  白山的金色白桦
  
  整个夏季,白桦们都在忙碌地收集阳光
  下雨的日子,她们流汗流泪
  将一袋袋阳光包裹进每一片树叶
  不使阳光淋湿
  金秋,她们一律穿上洁白的工装
  开始验收一片片储满阳光的树叶
  她们用指尖一片片抛回给大地
  片片透明、洁净、金黄
  无价的不是金子
  是自己
  能将阳光和雨水都变成金子
  生命就无愧于脚下的土地
  
  遥远的回声
  
  辽、金、清
  用蹄铁和兵器敲打江山
  敲击出三个音节
  辽马金兵满人旗
  忘不了熔化在中原化铁炉里的
  这三块铁
  只可惜
  八旗子弟不够争气
  西太后输光了大清的家底
  闯关东的往事
  闯关东
  是一幅民族苦难的速写画
  一位山东大汉
  一根扁担,两只木箱,或两只箩筐
  一头挑着妻,一头挑着儿
  出关逃荒
  找块荒地
  搭个窝棚
  就能活下来
  许多关内人家
  寻根访祖往往要寻到关外
  东北为他们的族谱留住了血脉
  
  松花江,一条立过大功的江
  
  “九?一八”
  松花江到处流浪
  日夜悲呼,日夜哀唱
  它像一根长长的导火索
  把黄河和太行山一起引燃
  中国大地上熊熊燃烧起抗日的烈火
  松花江
  曾以东北大豆和高粱的名义
  指挥延安和西安合唱
  全民族发出最后的吼声:大刀
  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松花江
  是一条立过大功的江
  
  铁流滚滚
  
  解放战争炮声隆隆
  血战辽沈
  东北战场卷起带雪的旋风
  林彪说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无密可保,进关!
  铁流滚滚涌进山海关
  南下
  南下
  四野就这么三下五除二
  打下平津
  打过长江
  打到海南
  
  鸭绿江的风雪之夜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这是一首军歌
  风雪之夜
  志愿军浩浩荡荡从冰上跨过江去
  这是一段血染的岁月
  这是一段一想起来就令人激动不已的
  和着血、和着泪、和着无数烈士姓名
  以及上甘岭和黄继光战斗故事的
  深情的
  战斗回忆
  一晃,这些人都已上了年纪
  他们有许许多多往事
  遗失在了东北鸭绿江边
  遗失在了朝鲜的冰天雪地里
  
  鞍钢,鞍钢
  
  病弱母腹中诞生的
  新中国
  严重缺钙
  毛泽东在梦里都用铅笔敲着稿子说
  钢铁!钢铁!
  鞍钢是新中国第一粒钙片
  鞍山炼出第一炉钢水
  中南海顷刻沸腾
  新中国的腰就硬起来了
  第一步就跨出去了
  最早为新中国锻造钢筋铁骨的
  是东北
  今天我终于来到鞍钢
  同我印象中的炼钢厂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听到出钢时炉前当当敲响的钟声
  没有见到手拿长长钢钎的炉前工
  没有见到飞溅的钢花
  只见到控制室里一排排电脑显示屏
  只见到传送轴上长长的钢坯进入轧机
  一股热浪
  从另一头卷出薄薄的钢布
  几乎可以剪下一块来裁一套西服
  穿在身上肯定像变形金刚
  不,陪同我参观的杨副董事长说
  可以做汽车、飞机和导弹的外壳
  必要时,宇宙飞船的材料
  也可以提前下订单
  到这里来定做
  
  海 上(组诗)  于 坚
  
  迎着风我们向渤海驶去
  迎着风我们向渤海驶去
  向着大驶去 向着明信片驶去
  准备着进入一部蓝色钢琴演奏的希腊
  歌剧 神圣的开腔 盛大的唱诗班
  司机找不到港口
  刹车向渔民问路
  那时候我忽然看见大海
  被旅游公司遮住的脊背
  一匹肮脏的床单刚刚铺平
  船只冒着黑烟突突而行
  海鸥像拾荒的孩子们追在后面
  姑娘们补着旧渔网 男子身强力壮
  一只狗 小跑在臭烘烘的沙滩
  忙碌 偷懒 大海的黄牙齿
  生命的小波浪 浅酌低唱
  
  大副
  
  每条船都有一个船长
  船长啊我的船长
  外国小说写到都肃然起敬
  1840年他们随舰来到天津
  海盗穿着海魂衫狼心狗肺
  舰艇在祖国的渤海上破浪航行
  观光的诗人想起公爵先生   一个老大掌舵犹如吆喝老牛
  两个兄弟在后舱拉网像是摸牌的赌棍
  后来他们抛锚抽烟喝酒一巴掌灭掉苍女
  从厨房里端上来一盆鱼汤一袋大饼
  还拿出自己腌制的虾酱让我们尝一点
  味道太好那一定是来自祖传秘方
  我一直不知道大副是谁
  
  沉默
  
  我知道为什么你总是沉默无语无言
  大海的舌头无际无边
  声音再大也出不了游船
  再大些也就是一个诗坛
  那边一个浪卷起来
  地球上是海的都要跟着歌唱
  一条鱼也没有……
  在鱼最多的地方
  要看见一条鱼是不容易的
  我看见海鸥 白云
  轮船上的烟囱
  诗歌概念
  我甚至都看见了大海的脚趾头
  在闪电之瓢舀下去的一瞬
  一条鱼也没有
  我知道它们就在那里
  深是小于海的东西
  有鳞和鳃
  有非凡的肺
  在我们目盲
  死亡的地方
  它呼吸着
  
  海鸥
  
  海鸥在铁船驶过时一侧
  逃到浪花里去了我想起去年冬天在明尼苏达
  突然间回到祖国横穿空无一人的街道
  黑色的摩托手擦身而去时大惊失色
  翅膀湿了一片
  
  打鱼
  
  渔网撒去 渐渐沉下
  海合起来 锁住一个新的秘密
  只剩下两根灰绳子垂在水面
  中央情报局的电话线
  灰色的大玻璃后面有个面孔凑上来
  在深处察看我们
  像被捕获的鱼
  我们在甲板上等待着
  另一个星球的俘虏
  想象着深渊那边
  小间谍们 如何一一落网
  波浪突然开放如昙花
  鱼看不见它的国家
  收网时绳子特别有力
  渔夫手臂上肌肉突起如受难的耶稣
  他们一定会把大海的老底翻出来
  出水的东西永远不神秘
  黑箱子里面就是几条鱼
  几个虾 刚够吃一顿
  有条鱼纵身一跃 逃走了
  我也捉起一条悄悄地放生于海
  我的黑暗
  
  大海白干了但是充实
  
  撑着前爪
  大海张开血盆大口
  咬到空就落下去了
  白色的狗群再次跳起来
  舌头瀑布般流下
  它们永远无法一口咬住什么实在之物
  最强大的力量也是徒劳
  后面的团队在深处盲进
  呕心沥血把攻势推动
  指挥部以为前锋正在拉朽摧枯
  其实目的和任务已经在最后一刻被取消了
  冲锋啊 万马齐鸣
  只渗入大陆一点点
  被永恒统计为无效
  大海白干了但是充实
  继续蓝
  
  那条鱼醒了
  
  大白天
  海忽然睡去不动
  偶尔有鱼从它黑暗的腰间
  脱鞘而出
  银晃晃地在天空
  一刺
  又掉下去
  那条鱼醒了
  
  灰色人物
  
  一条鱼从深处游上来
  就要出水
  在接近水面的地方停住
  尾巴一转退下了
  就像从幕后递道具给主角的那个
  灰色人物
  
  看海
  
  出城才能看到大海
  越过公路 爬上黑色的悬崖
  最后一排栏杆消失后 世界停电
  大海涌出来 那瞬间我们张口结舌
  被击中 后退了数步
  波涛在苍天底下四处泛滥
  只有它滔滔不绝的份
  语言像原始人那样失踪了
  消除一切分析 小心眼终于彼此沟通
  敬畏 肃穆 恐惧自卑 感动着
  躺在蔚蓝色天鹅绒的巨榻上
  头发卷曲 白色的浪花就要挣脱鱼群飞去
  那位垂死的老教皇 总是在教导着自由
  大海作为一个教条总是自己粉碎又复原
  并不是苟延残喘
  永恒的老成 不朽的深邃
  开始就是沧桑
  太阳按时落去 风起自别的星球
  夜晚在白天之后来临
  我们和渔夫们一样担忧着怎么回去
  海留在原地 虚无中喷出黑暗的水流
  波浪用来背叛大海的小花样全部用竭了
  重新被水收编 在无名的意志下团结成
  滔滔帝国 沉重而雄壮的军团
  毫无仁慈地扑向大陆
  与它的冷酷比起来 集中营也是抒情的
  也不会考虑我们中间有一位诗人
  一位教员 而另一位的父亲在昆士兰卖报纸
  和水果
  善良清白循规蹈矩的一生 他忠于大海
  前面是白色的嘴唇
  后面是盲目的水手在推动
  无数的腿向后绷直踮起脚尖飞快地翻滚
  那低沉而愚昧的碰击声听上去
  像是拍中了胖子巨大的腹
  岩石的性质并非坚硬
  当它作为平庸的物质集结成一个
  混沌的岸 而不是鹤立鸡群的雕塑
  那些瘦子全部粉身碎骨
  其他的退回去 再次集结
  涌向大地母亲的一切
  都是在归顺没有边界的仓库
  在这永不休止的较量中
  肥沃是最后的结果
  但我们必须死去 我们也不会失败
  另一代人 也要关闭工厂和银行
  关闭钢琴和交响乐队
  面对大海 良久地沉默
  有人在海浪的高山下惊叫
  库克船长! 微不足道的历史
  退却的时候空虚随即来临
  大海只是流泪
  从未有过惊涛拍岸的一幕
  那些贝壳像是月亮的骨头
  破镜重圆的是水
  月光即使附着于海水也是干燥的
  假象就是真实
  一道光芒在南方的额头掠过
  众星排列于上
  伟大呼之欲出
  但我不会因此伟大
  我的脚跟在海水中泡了很久
  已经发成

标签:这片 土地 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