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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扇窗户【从一扇窗户望出去】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十二岁时,家里新添了两间土坯瓦房,一间成了姐姐的闺房,一间荣幸地给了我。父母的愿望是等姐姐出嫁后,我长大了,这两间新房便是我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起始。仗着是家里的老幺,选了问安了亮瓦和一扇大木窗的,欢天喜地搬了进去。白天,上学,帮父母干农活,难得呆在房里。到了晚上,一身疲倦地回到屋里,我不会先点燃煤油灯,总是静静地站在窗前,看浩瀚的夜空,聆听乡村质朴的寂静。如果有星星,我就会辨认,哪一颗是牛郎,哪一颗是织女,而哪几颗流星,会是我已去世的亲人们,匆忙划过天际,向我讲述遥远的天堂或前尘旧事?如果漆黑一团,我也会听见蝙蝠飞行的声音,有着怎样的决绝和坚韧,像要剌破那无边的黑暗和孤独,穿透这乡村贫困的命运……一个忧郁少年,就在那个时候迷恋上了文学和诗。
  暑假里,总有那么一两个白天,可以让我在窗前默默发呆。远方是一片汪洋的黑龙滩水库,秋天倒影在湖心,美目低垂,水光潋滟,晴空下,有太多关于梦想的翎羽被风吹着,让我和金色的田野,以及怀抱了一枚枚内心开始发红的枫叶的母亲湖一起屏住了呼吸。这一刻,就像梭罗的瓦尔登湖,在一个人若干年的回忆里,散发出香味……
  二十年前,刚分配到那座僻远的特殊教育学校教书时,我住的寝室有扇纸糊的小木格窗,窗前是一片菜地,不远处,是浩荡奔流的岷江,江心有一个滩涂,滩涂上是白茫茫的芦苇荡。清晨,我打开窗子,首先闻到的是菜地里清新的粪便的气息,再看见薄雾中的阳光在江面逐浪,伸了个懒腰后,加入一种时光寂寞的流逝……如果有风,会掀起芦苇的大涛,从地平线的天际处漫过来,一种没有边际的逶迤,像母亲被吹乱的白发,缠绕着另一个我在大地上撕心裂肺地飞翔……每个夜晚,我从不关窗,让微风从窗口走进来,让来自天堂的柔曼的月光雪走下来,抚摸我未老先衰的灵魂。我梦中捧起的每一声虫鸣,都是我轻柔而善良的爱,正在被哪一滴露珠悄悄裹藏?
  如今,我办公室的窗户,紧邻两株高大的白玉兰树。春天,它们静静地开花;夏天,枝繁叶茂;秋天,松弛得没有果实,两袖清风;到了深冬,才卸下一年的愿望,开始谋划来年……我和它们之间的联系,缘于我不得不透过这两片浓荫,两树繁花,或者两种也许相同也许截然不同的幸福,看到窗外的世界,扑面而来,又呼啸而去,不论是美好的,抑或是鄙陋的,或多或少都带着白玉兰花的味道、形状和质地。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两株白玉兰树,就是一幅窗帘,用视线拉开它,我就能看见阳光,甚至能聆听到生命的些许神秘的信息。
  一扇窗户,如同一个人的阅历,如同时光的一道缝隙。每个人都有一扇心灵的窗户,有人从这里看见污浊和绝望,有人学会了从污浊中发现美,在喧嚣中分辨寂静,甚至收获了一小片可以让纯洁的灵魂归去的天空。转眼已至不惑之年,记不清住过多少有窗的房间,看过多少窗外的风景。惭愧的是,我不能拥有世上所有的窗户,不能从每个角度来观察世界,聆听世界。何况,我也没有那么大的容量,我心灵的泉水只够我每天的活命,只够载一个自我的小舟从此岸游向彼岸。
  我的诗歌写作亦是如此。我的童年、少年时代都是在川南农村物质生活极度清苦和寡淡的环境中度过的,但也不乏清澈、淳朴的美好记忆,正是这种在城市的喧嚣与拥挤中才能感觉到的格外宝贵的东西,因为已经过往了,无法再次拥有了,才那么刻骨铭心,成为了我诗歌中无比疼痛的根。我只能把它再次归还、伸进我逃离出来的泥土里,足够诚实、足够安静,吸取足够的营养,才能生出朴素的秧苗,遥望到饱满的谷粒和白净的大米。即使有一天连这一片泥土也消失了,只剩下钢筋与水泥构筑的城市,我们无处可逃了,我也将会在我窗前的一个花盆里,开辟出一条生路。
  我的窗户就那么大了,我所看见的风景就那么多了,如同我偏爱的词语、节奏、语法和行文方式,已是那么的固执。诗歌,已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如同一扇窗户,每天,它都在把我打开。我不知道是它惊醒了我的黎明。还是我惊动了它让我聆听到的天籁之音。我只为自己的内心写下诗,意义与价值,好与不好,那是别人讨论的问题,我从不关心。写了,就释然了,我会渐渐地慢下来,内心开始安静、平和,更加接近于生活的本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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