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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染红的山谷]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个年轻人在路边磕头,面朝太阳出头的地方。他双膝跪着,不停地磕,走过来的马帮队伍中的措休奇怪了,他叫了一声,磕头的年轻人不理他,仍然磕他的。措休下马站在一旁,等磕头的年轻人结束磕头,他想问个究竟。
  年轻人好像磕完了,脸边两侧都是汗水,面额上沾有泥土,还染有鲜血,显然年轻人磕头是真心诚意的,忘我的。年轻人的脸很稚嫩,目光炯炯有神,眼睛大而明亮,含有仇恨。
  “喂,我在跟你打招呼,你是怎么回事?!”措休说。他自己也是个未成年人,心中怀着好奇,非解开疑问不可。
  “你问我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死了七百三十三个人,我数的,我给每一个抗英人磕一个头!”年轻人的声音很急,也很有力。看上去,他最多有十五岁。一身灰色的氆氇衣袍,脚上没有鞋子,不过,脚皮好像很厚,听口音,好像是拉萨一带人。
  “你能告诉我,你有多大吗?”措休问。
  “十五岁。”
  “啊,我比你小一岁,十四。”措休说。
  “你是干什么的?”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措休感兴趣了。
  “极得扎,我叫极得扎。”极得扎好像不愿跟措休打交道,他站起来,抖抖膝盖上的土,要走了。
  措休一把拉住极得扎,说:“极得扎,你是拉萨人吧?我也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磕那么多的头?你说的七百三十三人是什么意思?”
  “你真想知道吗?”
  “是的,我真想知道。”
  “那好,跟着我去看一看!”极得扎先走出几步。
  措休对等在路上的马帮小头领说:“阿可,你们先走吧,我跟他去看一看。要是叔叔问起,就说我晚到一个小时!”
  马帮的马匹有一百多,马帮手是十四人。他们从印度来,经过锡金,他们要去江孜,然后去拉萨。几年下来,措休叔叔经营的这支马帮队伍算是坚强的,生意做得好,地方上的人和官员们都喜欢他们。措休的叔叔已经走在前面,相距他们有两三公里。
  极得扎走得很快,别看他脚上没有鞋,就是踩着尖石头他也不在乎。措休断定极得扎不是一般的差巴少年,肯定是常年支劳役差的年轻人,背石头背泥巴打墙盖领主的楼房,走远路去拉木料,也许极得扎都经历过了。
  二人来到山谷的底部,一侧有一条小河。整个山谷两边是山,中间是约两千米的宽阔地带。南北贯通。横着河谷的是一段约一公里长的石头墙,石头墙高约一米二。入侵者是从南边打来的。石头墙的背后,躺着数不清的死人,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裸体,上下衣裤都不存在了,他们倒下来死亡的架式都很奇怪,他们的正面一律朝天空,也许剥掉他们衣裤的人故意这样做的,也许剥掉他们衣裤的人在证明这些倒下去的人都是光明正大的,都是男子汉,没有任何私密可藏!
  “对,肯定是这种意思!”措休说。
  “你说什么,措休!”极得扎第二次叫措休了,好像他愿意跟措休打交道了。
  “我是说,他们这个样子是伟大的表现!”
  “会不会是强盗剥了他们的衣裤?”极得扎说。
  “他们身上的护身符,珠宝,小刀,还有钱,会不会是英国人抢走的?”措休说。
  “我朋友的舅舅告诉我,英国人决不是善良的人!”极得扎好像很气愤。
  极得扎又说:“我朋友的舅舅是拉萨将军的一个近卫,他负伤回来的。他说,一个廓尔喀雇佣兵跑到拉萨将军马前来拦马,当时,两军已经对阵,西藏人轻信英国人和谈的要求,熄灭了所有火枪引信上的火绳。挑衅的廓尔喀雇佣兵拉拉萨将军的马缰绳,不让拉萨将军走动,在马上的拉萨将军让这个雇佣兵滚开,雇佣兵用小刀扎马的脸,让马跳起来。拉萨将军拔出左轮手枪开枪,击中雇佣兵的头,打死了雇佣兵。英军阵前的匪首麦克唐纳准将下令开炮,十几门有轮山炮一齐打向西藏人,还有两边山上早已埋伏的英军用机枪扫射,炮弹和子弹像暴雨一样盖住了西藏抗英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千五百名西藏抗英人,有一半死在石头墙的阵地上,六百多人受伤,剩下的人在混乱中撤出了战场。我朋友的舅舅就是撤下来的伤兵。”
  “要和谈的英国人,真正的目的不是和谈,而是要杀光西藏人!”措休说。
  极得扎说:“我朋友的舅舅懂英语,他听见匪首麦克唐纳亲自下令开炮,还听见他大叫多杀西藏人!”
  “还有。”极得扎又说,“我们去和谈的九名西藏的官员,有四个是僧官,五个是俗官,还有五名随从。都被埋伏在小房院子两边的英军杀手开枪杀死了。谈判的地点是个小房子,是英军上校荣赫鹏定的,制定这个阴谋的也是他,他是英国远征军首席执行官。”
  二人边走边看一个个尸体,来到一处,极得扎指一具尸体对措休说:“这是我的父亲。再过去一点,还有我的哥哥!”
  极得扎跪下来磕头,哭得很伤心,措休把他扶起来安慰他。
  脸面和身体已被十多天的风雨和太阳晒得发黑,看不清原来的样子,肉和皮肤紧紧包着骨头,尤其肩膀和膝盖,突得十分明显,还有骨盆。极得扎哭着说:“你看看吧,除了我父亲外,还有那么多人,怎样掩埋他们哇?”
  极得扎去摸父亲的脸。显然,极得扎用了一天多的时间,才辨认出父亲和哥哥的尸体。他找了很长时间的拉萨将军的尸体,没找到。生前,他多次见过拉萨将军,因为父亲是拉萨将军的马夫。
  措休找了一处较洼的地面,二人把极得扎的父亲抬起来放在洼坑里,上面堆上一层石头。极得扎哥哥的尸体也是这样处理的。
  “我们没有力量掩埋其他人的尸体。”措休说。“我们必须到村子里去找人。”极得扎说:“这个地方叫古鲁山谷,如果我朋友的舅舅没说错的话。”
  二人走向南边的小房子,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声,电光闪闪,还有雨滴落下来。二人这才发现,刚才还有一点太阳的天空突然变脸了,天空变黑了,厚厚的云,冷风从山谷一侧刮上来。二人准备躲雨,看到远处有一堆像乱草一样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躲雨。然而一阵强劲的冷风吹过来,冷得让人受不了,可是,天空中的厚云突然散开了,太阳从云缝中露出来,渐渐扩大,温暖又来到地面。一大片红云出现了,照在地面上,地面上好像铺上了一层红,地面变红了,小河的流水也变红了。
  “看看,看看,老天爷也在怀念他们!”极得扎说。空中的大片红云在慢慢移动。
  “有可能是这样!”措休说。“他们死得太冤,死得太悲惨,英国人狡猾,他们的本质是屠杀西藏人。”
  “实际上,这里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染红的地已经对英国人怀上仇恨了。”极得扎说。二人来到一堆柴草处,这里堆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英国人吃过的罐头盒,有牛羊的角和骨头,有烂了的马鞍,有破了大洞的垫在运输牦牛背上的鞍,还有一些烂成破碎的帐篷,牛粪饼和柴草。英国人从去年的十一月开始搭帐篷驻扎在这一带,已经好几个月了。
  “措休,今年是什么年?怎么算这个年?你是马帮的,你说说。”
  “今年是公历1904年,今天应该是4月11日。如果10天前在此发生了英国人的屠杀,那就应该是3月31日。”措休说。
  “什么叫公历,我不太懂。”
  “公历就是世界上多数国家起用的年月日。我们西藏是算藏历的,跟公历不一样。”
  二人又来到小房处,走进院子里到处观察,地面上有许多血迹,干了的血迹已经渗进泥土。二人走进小房,小房里到处是垃圾。有楼层,但没有梯子。房东一家早就跑了,只留下一个半傻的男子,是给房东打杂的。
  二人在矮小的围墙外,到处寻觅可能埋葬西藏和谈代表尸体的地方。极得扎看到有一处是烧过柴草的地方,他猜想,一定在地面下面埋藏着西藏和谈代表,这一堆烧过的柴草显然是为掩人目光的。
  “我们的和谈代表好可怜啊!”措休说。
  极得扎说:“这是轻信敌人的结果。”
  措休说:“英国人说的谈判是在骗人!”
  极得扎说:“和谈代表为什么会上当呢?!”
  措休说:“他们没有防人之心!”
  “拉萨将军曾教过我藏文,还把我收为义子。”极得扎说。“现在他不在了,我心里很难受!”
  措休说:“你必须要给你父亲、哥哥、拉萨将军报仇!”
  二人拔出身上的短刀,往柴草烧过的软地上挖了数十下,挖出一些衣服和袍襟,措休说:“停止吧,把他们挖出来不好,我们就此纪念他们吧!”
  措休也是个不简单的年轻人,他会英语,也会藏文。他在印度上过英语的学校,这次是请假回来,要去拉萨看望父母。
  二人捡来石头,堆成一个小塔,表明对阵亡者的一个寄托,祝愿他们的灵魂早早转世。
  二人上路,马帮有人来找措休。措休让极得扎骑上自己的马,二人同骑一匹马去西北边不远的其米先古村庄,他二人想要求村庄里的人去掩埋尸体。可是村庄里除了几个老弱者和可怜孤独的小孩子外,没有年轻力壮的男人和女人。大人们都跑到外面去了,二人只好作罢,走出村子,来到村外去江孜的大路上。
  措休的叔叔拥登在路上等着措休,措休介绍了极得扎,说明了刚才耽误一个多小时的过程。拥登面善,对人也和气,也许这是马帮头应该有的风度。拥登四十多岁,身体健壮,背着一支手枪和一支步枪,其他的马帮手都背有步枪,而且腰上佩带的都是能杀伤人的腰刀。
  第三天下午,他们来到康马宗城的城外,搭建帐篷驻扎下来。
  拥登喜欢不仅样子长得帅人也聪明的极得扎,当晚入睡前拥登对极得扎说;“母亲不在世,父亲和哥哥又阵亡,你成孤儿了。这样吧,如果你喜欢你就留在我的马帮里,当马帮手,但我不会像大人一样对待你,你就当我的第二个侄儿吧!”
  极得扎只是笑了笑,没作回答。
  拥登说:“对,你该想一想,往下该做什么。”
  “我想有支枪。”极得扎说。“我要杀死三个英国人为我的父亲和哥哥报仇,也为拉萨将军报仇,这是我最想做的事。”
  “你打过枪吗?”拥登问。
  “打过,打过两次。是父亲教我的,我打的是步枪,第二枪打上靶了!”
  “你想怎样去杀死三个英国人?”拥登好像很严肃。
  “不知道哇,反正有枪有机会我就开枪杀死他们!”
  “你应当在抗英队伍里。你说呢?一个人单枪匹马成不了事。你说对不对?”拥登好像很活泼。“不过,在我看来我们的人是不行的!”
  “叔叔,他们怎么会不行呢?”
  “英国人有洋炮,有机关枪、步枪。步枪的射程在两千米,有效距离是一千八百米。而我们藏族人,只有火枪、大刀,还有掷石子的古朵和弓箭。这些比起英国人的武器,相差很远。火枪只能打一百五十米,弓箭也只能射到二百米。我们的农奴差巴军又没有受过军事训练,打仗准会输。我在印度就听英国军官说,他们的武器比我们西藏人的武器先进三百年,英国现在是强胜的帝国主义。所以他们说要打到拉萨去,那不是一句空话!”
  本来睡在一旁草垫上的措休,这时有兴趣坐起来听叔叔讲下去。
  拥登又说:“这一次我们西藏人是打不过英国人的。十多年前的1888年,我们西藏的边防军三千人在锡金边界的隆吐山谷,跟英国人打了三次仗,我们全输了。第一次好像赢了,打死英国人的一个上尉,可是第二次我们是五千人,第三次是一万人,但最终还是输,二次和三次每次都死二百多人,被俘去四百多人。锡金本来是属于西藏的,第二年锡金变成了英国驻印度总督的保护国了,跟西藏脱离了关系。”
  极得扎问:“叔叔,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
  拥登说:“我的大哥,也就是措休的大叔,参加过1888年的第二次隆吐战争,他是被俘四百人中的一个,英国人要他们去修一条边界的公路,劳动很重,每天拿着工具开山劈石,吃的食物又很缺,后来大哥病倒了,英国人说他装病,一个上尉把他从山上的路边推了下去,悬崖底是一条河,大哥在河里挣扎几下就没了影子!”
  “藏族人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呀!”措休气愤地说。
  “死了也好,免得多受罪。”拥登说。“世上不缺人,西藏差巴的命价是一条七尺长的草绳,这是法律规定的。”
  “拥登叔叔,你们家是差巴吗?”极得扎问。
  “是庄园的代理人。如果没有了这个身份,我这个马帮是出不来的。”
  “我们西藏太可怜了。噶厦政府为什么不买好武器?”极得扎心里很闷,很不舒服。
  “噶厦官员吃得好穿得好,出门又是威风凛凛,但我们也说不清他们为什么不好好搞防御?!”
  帐篷是卡几布做的,有淡黄和灰色两种。三个人在一个帐篷里,盖的是羊毛被,所以暖和。第二天,拥登提着一个装满碎红糖的帆布桶,来到康马县城的街边向路人散发碎红糖。小孩来要,拥登不给,给的全是成年男女和僧人。给一块,拥登就说:“下次英军过来,你们决不能上街欢迎他们,而是要用枪和刀子阻击他们,杀伤他们!”原来拥登听说英军过来时,康马宗人上街表示欢迎。那个时候,康马人并不知道英军在古鲁战场上杀死了七百多名西藏抗英人。有几个接受红糖块的男子说:“下次我们一定要给他们颜色看!”
  两天后,拥登的马帮来到乃宁寺旁边的乃宁村。这里集中有一批西藏抗英人,分别有几个百夫长带领,还有寺庙的僧人武装,他们决心跟英国人厮杀一场。这里的情况也跟康马人差不多,在不知古鲁战争的情况下,人们上街欢迎了第一批过来的英国远征军的一千多人。现在的武装是这几天组织起来的,多数是外地来的。
  英国远征军有两千多人,一千人是英藉军,一千五百人是雇佣军。有锡克人,帕坦人,廓尔喀人。这支远征军的后勤,有一万多个苦力,五千多匹马和五千头牦牛组成,有骑兵、工程兵、炮兵、机枪兵、有通讯联络队、有医疗队、有记者队、电话线从西藏牵到印度。英国军人吃的是面包、牛奶、肉罐头,军官们可以喝到咖啡。军人的体质比西藏农奴差巴军的体质要好。差巴军吃的是清水糌粑或者淡茶水糌粑。
  拥登不是不喜欢自己人,然而自己人也有行凶抢劫的人。拥登不敢停留在乃宁村,他去看望两名百夫长,献上几箱茶叶和盐巴后便离开了乃宁村。当天,马帮队伍到了相距乃宁村十公里的一个村庄,停留下来后支起了帐篷。这个村庄与江孜城的距离只有十多公里。
  去不去江孜城,去江孜城走什么路,这是拥登需要弄清楚的。他认为英国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杀死西藏人,抢劫马帮就会像拍打苍蝇一样。于是,他派出马帮的一个负责人阿可带一人前往。措休要求去,极得扎也想去看看。极得扎说:“江孜城里有我的姑妈。”
  措休和极得扎骑马跟上阿可二人。拥登放走两个小年轻人出走,考虑的是能多了解一些情况。他相信,小年轻人的危险比大人小一些。
  四人到了江孜租房住到了江孜河桥北一家人家里,阿可带来的一个随从只听阿可的招呼。阿可二人为了解情况,出门去查看英军的动向。极得扎把措休带到一个城里人的家里,这家女主人便是极得扎的姑妈,也就是父亲妹妹婚嫁过来的。姑妈有两个女儿,都比极得扎的年龄小,一个十三岁,一个九岁。姑父是江孜宗山城堡上的一个管事,他管着十多人,手下是打杂的,背水上山的,送柴禾上山的,送粮上山的,还有其它事项。因为宗山城堡里,有江孜宗政府的办公楼。姑父叫青洛西珠,年龄三十八,人长得一般,身体状况也一般,但为人比较善良,不喜欢动怒和打骂人,对手下人的错事,常常比较宽容。
  姑妈抱紧了极得扎,眼里含着泪水,因为她几天前就知道自己的亲哥哥,也就是极得扎的父亲和他的大儿子,也就是极得扎的哥哥,在古鲁战场上被英军的机枪杀害了。极得扎也哭起来,哭得很伤心,因为几天来,他没有认认真真地哭过一次。
  “你要学点手艺。”姑妈说。“打枪呀,射箭什么的。要英国人赔命,至少三条命。”
  姑妈从内房里取出一支步枪,还有子弹带,交给极得扎,说:“这支步枪跟英国人用的是一样的,是拉萨将军去古鲁战场之前,留在这里的。他早就认识我,认识你父亲的时候就认识我,把我叫做小妹。”
  姑妈又从内屋取出一付精美的很实用的弓箭,一个装十多支箭的箭囊,交给极得扎说:“看你用哪个,这两种武器都能杀人。”
  两个小表妹进来了,她们来摸步枪和弓箭,大表妹说:“表哥,我要用步枪,我会打步枪。”
  姑妈没有阻拦两个女儿。
  子弹带上有一百多发子弹,拉萨将军被英国人杀了,给他报仇的人可以是任何一名西藏人。
  措休喜欢弓箭,极得扎把弓箭交给了措休。自己决定使用步枪,他从窗口朝院子里的一棵树开枪,子弹打在树杆上,姑妈表示满意,说:“可惜我是女人家,要不然,我会上战场。”
  姑妈拿来了一个装枪的布套子和一个装弓箭的布套子。往布套子里装枪和弓箭,从外表看,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姑妈说:“人家问起,你们就说里面装的是二胡和六弦琴。”
  极得扎和措休吃了糌粑、牦牛肉干,喝了酥油茶。九岁的小表妹不时地爬到极得扎背上搂着极得扎的脖子,时不时地亲一口。姑妈看在眼里不说什么,姐姐倒是叫妹妹下来,叫妹妹不要抱表哥的脖子。
  两个小伙子吃好后从二楼上下到院子里,骑上马去姑妈说的江洛村附近,查看英军的动向。听姑妈说,英军的指挥所设在江洛村,江洛村对面有一座小山,在小山上可看到英军指挥所的情况。
  二人骑马过江孜河的木桥,来到南边江洛村的村外,看到有英军站岗放哨的人。极得扎很想开枪打死几个英国人,但武器都捆在马鞍的一侧,而且装在布袋里。
  英军注意到了他们,但并不理会他们。二人朝庄稼地的边缘走去,来到一个小山上,从这里望英军的驻地,大约有两公里。步枪能打两千米,一千八百米内就能杀死人。极得扎下马,取出步枪,爬在地上朝一名站岗的英军瞄准。措休说:“我先打一枪,我也是会打枪的。”
  “好吧,你先来。”极得扎把步枪交给措休,他相信那个站岗的一定会被子弹击中。
  山上有零星灌木,二人爬在一小丛灌木背后,对面人是看不到他二人的。措休开枪了,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不过站岗的英军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朝小山上开了几枪,接着有几名英军朝山上开枪,二人急忙跑下山,骑上马朝东面的一条山沟跑去。后来有英军的骑马人追来了,但是二人已跑过江孜河的木桥,来到城里的姑妈家。
  姑妈高兴,说:“不算失败,你们再去就是了。”
  姑父从宗山上下来了,他高兴见到极得扎,拥抱极得扎,但为极得扎的父亲和哥哥的牺牲感到惋惜。姑妈说了极得扎想报仇的情况后,姑父收缴了极得扎拿出去使用过的步枪和精巧的弓箭,说:“小孩子用什么武器,那是去找死,太危险了。”极得扎说:“姑父,我十五岁了,已经不小了。庄园支差男孩子的年龄规定就是八岁。”
  姑父说:“支差是劳动,没什么危险。你这是拿枪去杀人家,你不但不会成功,反而会被英国人杀死的。”报仇这件事,姑父认为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件事。
  吃了午饭,姑父要上山,极得扎和措休要到江孜宗山上去看看。姑父不拒绝,带着二人上山了。在山路上,姑父说:“几天前,英军首领麦克唐纳带着一帮人上山来观察,宗本要他们住到山上来。麦克唐纳说,山上没水,背粮食又那么困难。我们不会自找困境。”姑父笑了笑说:“麦克唐纳并不傻,好像比宗本聪明多了。我们的祖先把宗政府设在山上,那是为防盗防敌着想。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不是没有道理。”
  麦克唐纳走后,宗本立即着手说服一批志愿来江孜抗英的差巴军,让一部分人上了山,并在山路上设了三道防墙,防墙都是石头堆起来的,没有大炮和机枪是攻不垮它的。山上有八九座楼,其中前面的楼和后面的楼都有人守护,并集中了一批火药和铅弹。在西面的断崖上,极得扎和措休看了半天,从这里的楼房顶上跳下去,深度在三百米左右。一个差巴军对极得扎说:“我们的百夫长说,一旦我们驻守宗山上的城堡,英军必然要攻上来。他们进军拉萨,不能留后患。如果他们不把宗山上的城堡拿下来,他们就成不了胜利者。”
  姑父带着极得扎和措休在江孜宗政府城堡里转了一圈。这里没有官员,也没有工作人员。有五十多个差巴军住在二楼和三楼。他们的武器除了弓箭就是火枪,还有可以近距离搏斗的长矛和腰刀。极得扎问一个差巴军,此人年纪有五十。“大叔,我们能打胜仗吗?”
  大叔说:“当然能了,不然我们守在这里干什么?”
  这些差巴军的脖子上,个个都拴有一条红布,说是金刚结,大喇嘛和活佛给的。有的胸前是做成盒子的护身符。
  从山上下来后,措休把极得扎带到马帮手阿可住的地方。阿可说:“生意上的事还没有联系好,还要等几天才能回去。”
  第二天,极得扎带着措休又来到姑妈家。姑妈说:“我知道你们想要回枪和弓箭。你们先去打听打听,看看抗英人想干些什么,你们有了好目标,再来要武器。”
  姑妈是支持极得扎去报仇的,她的主张就是要杀三个英国人,为极得扎的父亲、哥哥,还有拉萨将军报仇。措休说:“我的大叔也是英国人害的,我也必须杀一个英国人。”
  “这就对了。”姑妈说:“七百多个阵亡的西藏人都有自己的父母和家人,都来报仇,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按照姑妈的建议,极得扎和措休当天骑着马去紫金寺。去紫金寺要经过英国人驻扎附近的一条路,要走五六公里。有消息说,紫金寺集中了五千多个抗英人,他们来自西藏各地,主要是日喀则地区。但是指挥他们的太多,人太杂太乱,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的主张。有的主张大家一起扑过去,砍杀英国人,消灭英国人,有的主张驻守寺庙,见机行事,有的主张去夜袭英军指挥部,活捉几个英军头目,促成英军退出江孜。说归说,但没有一次真正的行动。
  极得扎和措休二人把马拴在山下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给了看马钱,然后上山来到紫金寺庙的大殿前。这里的环境很脏,到处都是破烂的帐篷。这里的差巴军一个个面色灰暗,好像经受了不少风雨和太阳。大殿周围,都是一些想打仗,但没人带领他们去打仗的人。有的想回家了,说是带来的糌粑快吃完了。
  极得扎很想找到一位真正能打仗的将军,投靠他,然后上战场,可是这个愿望今天看来很难实现了。
  二人到处走到处转,面对一个像十夫长模样的中年人说:“你是百夫长吗?”
  中年人比较胖,说:“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百夫长?”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极得扎说。极得扎的聪明在于事前想到了对方可能注意到的事。
  “有什么重要事情?”中年人问。
  “你不是百夫长,你不该知道。”极得扎的样子变得很神秘。这让中年人更想知道极得扎要说的事了。“我虽然不是百夫长,但我是百夫长的副官,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你叫什么?”
  中年人想了想,说:“嘎玛。”
  极得扎认为这个中年人在说谎,说名字还需要想吗?再说,百夫长怎么会有副官呢,将军才有副官。
  措休说:“说实了吧,我们二人是想去打仗,想去杀英国贼。就是这么回事。很简单。如果我们能参加进来,我们有武器。”
  “你们有什么武器?”
  极得扎抢先回答:“我们有刀,有弓箭。”
  中年人想高兴,但高兴不起来,说:“我还以为你们有钢枪呢,有钢枪才好,如果家里有就该拿到这里来,你们想打仗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弓箭不行吗?”极得扎变变花样。
  “弓箭,你们能拉开多少。如果家里有枪,就把枪拿来。”
  “如果我们拿枪来,百夫长能见我们吗?会让我们参加打仗吗?”措休说,他想的事情跟平常一样,跟极得扎的留一手不一样。
  “那当然,你们赶快回去把枪拿过来。一支好钢枪,二百多块银圆,射程在两千米。每一颗子弹,需要两三块银圆。这种钢枪不是一件小物,很贵重的。”中年人两眼放光,很有精神,极得扎看来,这支钢枪好像已经属于眼前这个中年人的了。
  二人告别中年人下山,在户宅的院子里牵出马骑上,上路慢行。极得扎说:“措休,你认为枪该交给这个副官吗?”
  “当然不能给他了。”措休说。“你看他那个样子,像个骗子。”
  极得扎说:“我还以为你真的信了他呢。”
  措休说:“我那样说是想及早脱身。”
  极得扎说:“原来你比我还聪明。”
  措休说:“跟着马帮的人,太傻是不行的。”
  二人的心情是轻松的,尽管愿望没实现,但毕竟看到了一些现象和领教了中年人的想法。二人走着,忽然发现前面路上有两名骑马的英国人走过来。土灰色的衣服和像瓜瓢一样土灰色的遮阳帽,看上去,这两个英国人决不是一般的士兵。不期而遇而且非要碰上面,这让措休有点紧张。极得扎的心中却生起了仇恨。但二人都没有说话来进行沟通,两个骑马的英军从二人身旁过去了。一名英军的肩上斜挎着一支手枪皮套,另一个是步枪,横放在鞍前,随时可以拿起来开枪。两名英军的目光显然不是审视。英军知道,对抗他们跟他们作战的是成年的西藏人,而不是这种看上去脸面稚嫩,不怎么懂事的少年。极得扎停住调转马头,他多么希望自己手上有一杆步枪。他盯着两个英国人的后背朝地上啐了一口痰。“该死的仇人!”极得扎说。“算你们运气好,因为我没有拿枪!”
  措休也停下来,但没转马头,他叫极得扎赶快走,不要停留,因为他看到前面又有几个骑马的英国人过来了。英国人的马的确漂亮,不仅高大而且身长,走起步来的姿态也很优美。这些马是印度马,比起西藏马的样子,好看多了。
  二人的马跑起来,后来的英军中有一个会说藏话的喊住了他俩。两人不得不停下来。这个人的样子也完全是英军的样子,后来二人才知道这个人叫奥康纳,是个学过藏语的机灵人。在英军里的职务是上尉。
  “你们知道紫金寺吗?”奥康纳问。
  “知道,我们刚从那里来。”措休说。
  “那里有许多西藏人对吗?”
  “是的,有五千多。”
  “真有五千多人吗?”
  “差不多六千。”极得扎故意说。
  “他们要跟我们对抗吗?”
  “不敢,不敢,你们英国人厉害!”措休说。
  奥康纳笑了笑,说:“你们两个也是恨英国人的吧?”
  极得扎说:“你要我们恨英国人,我们就恨英国人!”
  奥康纳摆摆手走了,跟着他走的几个英国人中有年纪大的,还有长胡子的,头戴军官帽的,各个样子很威风。极得扎对措休说:“你看那个有胡子的,会不会是麦克唐纳贼头?”
  “有可能。”措休说。
  “如果我有大炮,我把他们全炸死!”极得扎说。
  措休说:“你别光想去杀人报仇。我们要多想想办法,有办法,才能做到报仇。”
  他俩来到英军大部队驻扎营地的外围路上。二人停马观察起来,这里有一群军用帆布帐篷,加起来近百个。有带轮子的运输牛车的马车,有十几门带轮子的山炮,还有被帆布盖着的几挺重机枪。一群牦牛和一群马,还有几百名苦力在帐篷外做炊事,烧大锅水,烧茶、煮东西。
  极得扎说:“我们走过去看看,看看英国人在做什么。”
  措休表示同意,于是他俩骑马来到英军驻扎的营地。起初,做工的苦力,不在意他俩。这些苦力穿着各式各样衣服。他俩到处走来转去,并没有下马步行,一个穿藏服的中年人过来了,说了几句藏话,是要他俩下马。他俩下马,这个中年人把两匹马的缰绳抓住不放,并要把马牵走。极得扎上去抢,被中年人一把推倒在地上。来了几个不丹式的藏人,来给中年人帮忙,两匹马被牵走了。极得扎和措休没有能力把马要回来。极得扎跑过去抓住中年人的手臂咬了一口,中年人叫了一声,把极得扎推开了,顺手拔出腰间的长刀,要砍极得扎,极得扎跑开了,跑出了营地。措休也跑出来了,他俩只好跑着来到营地较远的路上。
  “我说你什么好,你这个人!”措休说。
  “是我错了!”极得扎说。“我们不该进去,不该让那个英国人的狗奴隶抢走我们的马。”
  “我们要想办法把两匹马抢回来。”措休说。
  “我知道。”极得扎说。“天黑下来后,我们要多抢几匹马。”
  他俩走走跑跑,很快过了江孜河的桥,来到城里姑妈的家。极得扎对姑妈说了经过,姑妈说:“不要紧的,马丢了就丢了,骂你们两个,一点用也没有。”
  吃了饭,他俩准备晚上抢马去。他俩爬上宗山,朝英军大部队的营地张望,他俩弄清楚了具体圈马的位置,心中有了数,他俩下山来到街上的姑妈处,要了两个可以装青草的挎包,因为民间故事中有用青草引马的故事。他俩来到城外的田间,采集了几十把上好的青草,把青草装在挎包里。
  他俩来到马帮阿可的住处,措休把失马的事情说了一遍,因为两匹马是马帮的马。阿可没说什么,因为措休毕竟是马帮的主人之一。阿可听极得扎说要把马抢回来,不免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吃了晚饭天黑下来,阿可说:“我带你们去,把马弄回来。”
  有大人帮忙,极得扎当然高兴了。但是,措休可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人去得越多,动静会越大,招来的麻烦事就会更多。
  果然不出所料,尽管三人隐蔽着去英军大营集马处,但还是被人发现了。好像他们知道有人来偷马,朝大目标的阿可开了几枪。马没有偷来,阿可被打伤了。还好,受伤部位在手膀上,子弹没打到骨头,但肉被打穿了。趁着夜色,三人跑了回来。阿可在住所养了几天的伤,好在有藏医给了治伤的麝香,总算伤口没有化脓。阿可失败了,但他心里的火并没有压下来,也没有减弱。阿可对极得扎和措休说:“再等两天,我再帮助你们,一定要把马抢出来!”
  阿可提着负伤的手,带着极得扎和措休,再一次来查看英军营地集中马的地方。三人像平常的农民一样,在附近的青稞地里拔草,把草装在柳条背筐里。三人挨近有马的地方,只见有几根绳子拦成了一个圈,每隔十多公尺是一个钉在地上的木桩,刚好把拦绳拴成了一个网。马和马之间用绳子连着,动一匹马,其它马也会动起来。阿可说:“晚上每人要带一把短刀,先割断绳子。”极得扎问:“晚上怎样认出我们自己的马?”阿可说:“现在就可以弄清楚我们两匹马的位置,如果抓错了也不要紧,我们现在就看好,挨近我们这边马中的好马,马的年龄不能大,小了好,看看那几匹,虽然瘦了一点,但年轻,养起来会变成有劲的马。”三人多观察了一阵子。管马的几个苦力朝三人看了看,但三人背上都是柳条筐里的草,因此也没有在意。极得扎拿一把青草去喂一匹挨边上最近的马,马张嘴吃起来。这匹马不是年轻马,老了一些。一个看守马的苦力走过来说:“旁边的地是你们的吗?我想要点嫩青稞,烧着吃。”
  阿可说:“可以可以。不过不要超过两斤。”
  看守马的苦力好像是锡金人,说话口音是锡金话,说:“我知道,庄稼人是辛苦的。”
  “英国人不让你们放马吗?”极得扎问。
  苦力说:“不敢放出去,西藏抗英人很厉害的,他们会把马抢走的。我的长官不允许把马放出来。”
  “马吃的都是干草。”措休说。
  三人从江孜河的岸边走过来的。阿可指着一段河面说:“这里河面宽,水浅,你们偷了马之后不要上路,而是到这里来过河,记住这里的位置,宗山正中,正对着这里。你们先牵马到河边,然后骑上马过河。”
  极得扎问:“马不会不过河吧?”
  阿可说:“一般不会,个别的马怕夜,走几步没事马就会过河的。”
  阿可又说:“马实在不下水,你就牵着马下水,下水几步后再骑上,马就会过河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下来。睛空天气,众多的星星闪出来的光还能照亮地面。极得扎和措休沿着江孜河往下走,去接近圈马的位置,阿可骑一匹马,带一支钢枪,来到英军营地的正面。苦力们的野火有几处正在燃烧着,阿可估计极得扎和措休已到达马圈的地方,便端起步枪朝苦力们燃放的火点开枪,枪声响起,苦力们惊慌起来,纷纷朝有帐篷的地方去躲,有的拿起枪朝射击点方向开火。阿可又打了几枪,苦力们乱了。没人去管圈着的马。极得扎和措休来到白天认自己马的地方,用短刀割断绳子,把马牵出来,来到河边。二人高兴的是牵来的都是自己的马,骑上马过河,顺利地来到姑妈家。阿可也脱身了,他是打了几枪后往下跑,扰乱了英军营地,英军跑出来到处射击,过一阵子才停下来。阿可绕一个大圈后过江孜河,然后从村庄里回到江孜城的住处。第二天,三人汇合后,都高兴地笑了。
  几天后,措休的叔叔拥登来到江孜,做了几天生意后要去拉萨,极得扎跟措休分手,措休舍不得跟极得扎分手,但是没办法,时间有限。极得扎不想跟着去,说:“我必须杀死三个英国人,为我的父亲、哥哥,还有拉萨将军报仇!”
  措休走了,极得扎在姑妈家每天练习射击。有一天,从宗山上下来的姑父青洛西珠看到极得扎射击的准头很不错,于是把极得扎介绍给了守宗山城堡的百夫长,百夫长高兴有这么一个年轻有为的射手。十多天后,传来了紫金寺五千抗英人失败的消息,英军用大炮和机枪,镇压了山上的抗英人,抗英人阵亡三百多人,受伤约四百人,除了抓住当俘虏的八百多人外,其他的全部走散。不久,又传来了英军镇压乃宁寺抗英人的消息,英军杀死二百多抗英人,俘虏四百余人,其他的走散。又过了几天,传来英军镇压卡罗拉山口抗英人的消息,英军打死打伤近三百名抗英人,指挥紫金寺作战的是麦克唐纳,指挥乃宁寺作战的是荣赫鹏,指挥卡罗山口作战的是布兰德。
  1904年6月底,英军把镇压的目标投放到了宗山东南角的帕拉庄园楼,这是个三层的楼,楼体很大,能住三四百人,然而今天它却成了西藏抗英人的一个重要据点。楼内楼外,集中了一千多名西藏抗英人。楼外设了三道防线,都是坚固的石头墙。来这里参加抗英的人,都是吃过败仗不服气的西藏人,他们抱定若不胜必定死的决心,要跟英军血战到底!
  极得扎是一个很活跃的少年,大家都喜欢他,因为他胆大心细,每天都会化装成农民的儿子到英军营地附近侦察,每天都会带来一些新的情况。荣赫鹏去亚东了,荣赫鹏从亚东回来了,麦克唐纳喜欢抽木斗烟等等。他喜欢去接近英军里懂藏话的奥康纳上尉。奥康纳知道极得扎的“间谍”来意,但他不说什么,因为英军的势力是西藏人奈何不了的。奥康纳喜欢极得扎,对极得扎说:“如果你能帮助英国人,每月会有花不完的银圆。”极得扎说奥康纳是朋友,但他从来不说自己会帮英国人。
  百夫长想要取极得扎的步枪,极得扎说:“这是拉萨将军的步枪,是用来报仇的。如果你想要,你得跟我比武,你赢了,我就把枪给你,让你去报仇。”
  百夫长用步枪也是有把握的,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胜过一个男孩子。于是做靶,相距三百米。二人比赛,近千名抗英人到现场来观看,结果打下来的靶点上,百夫长的三枪都打在靶子上,但不是圆心,而极得扎的三发子弹都打在靶心上。百夫长脸不红,相反说:“我承认我输了,极得扎的确比我强,我祝贺他,大家要尊重他!”
  大家高兴,抗英人群里有一个少年神枪手。
  帕拉庄园楼的争夺战终于爆发了,英军用大炮和机枪攻了两天,但攻不下来,西藏人阵亡三百余人,英军阵亡二十三名。其中有两名尉级军官。极得扎参加了帕拉庄园的第一天战斗,他开枪打死了英军中尉加斯汀,加斯汀是抱着炸药包来炸石头墙的英军中尉,在帕拉庄园二楼窗口上的极得扎,还没让加斯汀出手,就把他射杀了。子弹打中脑袋。极得扎又开枪打死了五六个英军,为他的父亲、哥哥、拉萨将军报了仇。当晚,极得扎被百夫长叫去守宗山城堡,帕拉庄园楼第三天下午就被英军攻占了。英军领教了西藏抗英人的利害。帕拉庄园楼是去宗山路上的重要关口,上宗山,不除掉帕拉庄园楼的武装,英军是攻打不了宗山城堡的。1904年的7月4日,英军攻打宗山城堡。英军三面进攻,用山炮,皇家大炮,远射重机枪,攻垮了宗山上东西两个路口的三道防线,大炮轰炸了宗山城堡上的储存火药房,西藏抗英人最后退到了西边悬崖之上的一座楼,极得扎也在上面。英军攻到楼下,要活捉他们。百夫长说:“凡是西藏的男子汉,决不能让英国人捉了去,我们不怕死,我们这就去死!”百夫长第一个跳下楼,从悬崖边上飞了下去。第七个跳下的就是极得扎。
  极得扎跳下来之前,朝英军发射了最后一颗子弹,他站着迎接英军射来的子弹,但是英军的子弹打不到他的身上。极得扎哈哈地笑了一声,然后走到楼房挨着的悬崖边上,勇敢地跳了下去,就像飞鹰一样。说来奇怪,他刚跳下去,就有一只鹰在天空中飞了起来。极得扎牺牲了。姑妈知道后,流着眼泪,为极得扎烧了三天的祈祷香。
  江孜人为江孜宗山城堡上英勇牺牲的抗英战士们烧香祈祷了三天。僧人们为抗英人在寺庙念了七天经。
  
   (作者单位:西藏自治区政协)
   责任编辑:次仁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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