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是传统学徒制发源地之一，经历了周折起伏的发展历程，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再次崛起，成为工作本位的职业教育与培训的主导路径。新世纪以来，英国政府持续关注并支持学徒制的发展，出台了多项改革措施，直接促成了学徒制在规模和质量上前所未有的发展。
笔者利用在英国华威大学访学的机会，于2012年1 月10 日专程走访了英国国家学徒制服务中心总部（National Apprenticeship Service，NAS），访谈了其负责人之一 Richard Marsh，获得许多有价值的信息，了解了最新的进展与发展趋势。本文就结合这次访谈，简要回顾英国学徒制的发展历程，阐明其进展与走向，并澄清已有的误解。
一、英国学徒制历史的简要回顾
英国的学徒制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中世纪。1563 年，在伊丽莎白女王规约的设计中（the Elizabethan Statute of Artificers）已经明确规定了学徒培训的条款和条件，规定了一个长达7年的、可以获得硕士的学徒体系。1802年通过的《学徒健康和道德法案》（“the Health and Morals of Apprentices Act”）是英国学徒制的又一个里程碑，其中规定了12小时的工作时间，以及学徒在工作期间工厂必须教他们读写和算术。这些规定一直延续到1814 年废除了1563 年颁布的规约为止。
1814 年之后，非学徒制的技能操练变得合法起来。新法案放松了对学徒制的规定和限制，废除了至少7 年的学徒体系的规定。
到 19世纪晚期，学徒制已经从工匠领域扩展到工程、造船以及电力行业。到 20世纪60年代中期，参与学徒制的人数大约在 240, 000人。这一时期，学徒制不仅有了规模的发展，而且人们开始关注培训的质量。有人开始批评传统的学徒制，包括太过于倾向于男性，太注重服务时间而不是效果，而且传统学徒制不适应于更多的新兴职业。
正由于这些批评和质疑，学徒制在1990年产生滑坡，其数量跌至53,000人，这一滑坡使得16 岁后的全日制教育规模大幅增长，造成了学徒制在公共经费上的严重缺乏。这一困境催生了青年培训计划（the Youth Training Scheme）和青年培训项目（the Youth Training programme）。但遗憾的是这些项目的质量实在堪忧，而且这些项目仅仅满足了低层次职业教育与培训的需求。
二、英国学徒制的重建与复兴
从 20世纪90 年代以后，英国政府开始调整经济、改革机构。在这样的背景下，学徒制的项目得以重建。为了消除技能短缺现象，特别是中等层次技能人才的缺乏，1993年政府推出了一个针对职业资格框架第三级（当时共 5 级）的新学徒制项目――现代学徒制（Modern Apprenticeships）。这个项目就是1995年全面推行学徒制的原型。可惜的是，当时的现代学徒制项目聚焦于职业胜任能力，很少关注专门的技术学习。
从 1997年开始，英国开始推出多种改革和项目：
1998 年英国成立了培训标准委员会（the Training Standards Council），履行督察基于工作学习的提供机构的职责，后来该委员会改名为成人学习督察局（the Adult Learning Inspectorate）。到 2007年，这一督察职责转交给了教育标准办公室(the Office for Standards in Education, Ofsted)。
2000 年开始推行针对职业资格框架第二级的学徒制。
2003-2004 年在学徒制中引进了技术证书（the technical certificate），其中需要学习更多的理论知识，这些知识学习主要在非工作场所的培训机构开展。
2004 年，英国政府重新命名了学徒制体系。
2005 年，英国引入了学徒制蓝图，开始由部门技能委员会来制定、指导和更新不同部门领域的学徒制框架。
随着这些变革的实施，以及从 1997 年开始政府不断加大对学徒制的投入，整个英国学徒制的规模和质量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三、英国学徒制的最新进展与未来走向
2008 年1 月，英国政府决定成立一个新的机构――国家学徒制服务中心（National Apprenticeship Service，NAS）来负责学徒制的运行与开发，该机构于2009 年4 月正式开始运行，总部设在英国中部的考文垂，Richard就效力于此，它在全国还有19 个分部。该机构承担的职能包括：为雇主服务、为学习者服务、通过网络系统使得学习者能找到合适的空缺职位、雇主能找到合适的学徒，最终实现全国范围内学徒制的顺利运行和获得资助。该机构的建立和运行，事实上表明英国已经从学徒制项目时代走向了一个更为体系化和规范化运作的学徒制系统时代，形成一个覆盖全国，不仅能够确保已有的学徒制项目顺利实施，且能够协调、统筹学徒制的运行，确保雇主、学习者利益最大化的主体网络。
到 2009-2010 年，英格兰学徒制规模从前一年度的 239, 900 人增长到279, 700 人。以往一直让人头疼的学徒制完成率也有了大幅提升，整个 2009-2010 年度，完成人数从前一年度的143,400人次增长到171,500 人，完成率从2004-2005 年度的37%增加到 2009-2010 年度的74%。根据Richard提供的数据表明，英国选择学徒制的人数逐年增长，越来越接近选择全日制职业院校的人数，甚至有超越的迹象。
在访谈中，笔者进一步了解到英国的学徒制在政府经费导向和雇主的积极参与下，其规模将进一步扩大，其数字将越来越接近学校职业教育，且在不久的将来规模可能超过学校职业教育。更为重要的是，英国学徒制的发展在未来将出现几个重大转变：
第一，从提供者导向走向雇主导向[2]。根据2011 UKCES 发布的消息称，英国越来越多的雇主愿意加入学徒制，并且希望跳过教育或培训提供者直接从政府那里获得资助，并监控学徒制实施的质量。
第二，从项目主导走向新的框架体系。就该问题笔者专门请教了 Richard，他说以后整个学徒制将在各部门开发的不同类型和层次的学徒制框架体系内进行，而不是根据政府项目来做，这是一种更具持续性和长远性的做法，目前已经制定了 200多个学徒制框架，还会继续增加新的框架并按时更新原来的框架。
第三，从关注青年人走向关注更多成人。英国学徒制在重建之初推出的项目主要针对青年人，这几年开始逐步向成年人拓展，且年龄逐渐放宽。按照Richard的说法，学徒制还将进一步面向更多的人群，让更多成年人受惠，服务于他们的需求。
第四，从中级层次逐步走向高级层次。就目前英国提供的学徒制来看，大部分集中于职业资格框架的第三级，也就是中级水平。根据访谈的结果，英国的学徒制将把发展重点逐渐高移，延续到学徒制的高级层次或者高等教育。
四、若干澄清
对于英国的学徒制，其实国内很早就有相关介绍和评述[3]，也有不少关于其最新进展和比较的追踪报道[4]。笔者带着对学徒制敬仰的心情来到英国，发现国内的介绍确实已经非常详尽了，但通过在实地的考察和了解，发现仍有些问题同笔者最初的理解并不完全一致，所以认为有必要对有些方面进一步澄清。归纳起来，至少包括以下两个方面：
第一，英国 20 世纪 90 年代后复兴的学徒制称为“现代学徒制”。
笔者在国内期间一直有个误解：英国复兴的学徒制有别于其传统的学徒制度，所以称之为“现代学徒制”。而“现代学徒制”就是复兴后所有英国学徒制度的总称。来到英伦才发现自己是误解了。英国上世纪 90 年代后复兴的学徒制最初多为政府主导的项目，共有200 多个，如青年培训项目（Youth Training Scheme）等，而“现代学徒制”（Modern Apprenticeships）正是其中的一个政府项目。也就是说，“现代学徒制”虽然冠以制度之名，但事实上并非一种成体系的制度，更为准确地说，应该是“现代学徒制项目”，一个由政府推动、资助的项目而已。在英期间，学术界和实践界仍然用“学徒制”（Apprenticeships）来表述当前的学徒制度。“现代学徒制”只是作为一个项目的名称，而且该项目已经实施了一个阶段，有结束的期限。
第二，英国的学徒在工作场所的时间少于德国的双元制。
曾经以为，德国的双元制是企业主导的，绝大部分时间在工厂，一般来说，一周 3-4 天在工厂，1-2 天在学校，因此实践所占的比例是非常大的。而英国的学徒制主要是政府主导的，雇主投入的积极性不如德国企业那么大，由此学徒在工厂的时间相对要少一些。然而，在这次访谈Richard的过程中，让我震惊的是，一般而言，英国的学徒80%的时间在工作场所学习或实践，仅20%的时间在学校或学院，这一比例和德国是相当的。当然，值得一提的是，英国和德国相比较另一个优势在于，德国的学徒时间是明确规定的，必须是三年，而英国则更为弹性，可以根据个体自身的学习能力和学习进度来决定。
远观英国学徒制，让我深感魅力无穷、充满神秘；近看英国学徒制，让我感觉更为真实，优势与挑战并存，但并没有令我失望，而是看到一个更为丰富、更具生命力、更具持续发展潜力的职业教育与培训的运作模式。
注释：
[1] www.省略.uk/2012/01/16
[2] UKCES (2011) “Employer ownership of skills-securing a sustainable partnership for the long term”https://www.省略.uk/assets/bispartners/ukces/docs/publications/employer-ownership-of-skills.pdf 2012/01/16
[3] 石伟平．比较职业技术教育 [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姜惠. 当代国际高等职业技术教育概论[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2
[4] 熊苹. 走近现代学徒制[D].华东师范大学，2004；胡秀锦. “现代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研究[J]. 河北师范大学学报，2009（11）；徐徐. 英国现代学徒制和澳大利亚新学徒制比较[J]. 昆明理工大学学报，2007（6）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职业教育与成人教育研究所，现为英国华威大学访问学者。该成果是国家社科基金青年专项“中等职业学校创新德育模式研究”[批准号：CJA08240]的阶段性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