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施氏有二子,其一好学,其一好兵2。好学者以术干齐侯3,齐侯纳之以为诸公子傅4;好兵者之楚,以法干楚王,王悦之,以为军正。禄富其家,爵荣其亲5。 施氏之邻人孟氏,同有二子,所业亦同6,而窘于贫。羡施氏之有7,因从请进趋之方8。二子以实告孟氏。孟氏之一子之秦,以术干秦王,秦王曰:“当今诸侯力争,所务兵食而已9。若用仁义治吾国,是灭亡之道。”遂宫而放之10。其一子之卫11,以法干卫侯,卫侯曰:“吾弱国也,而摄乎大国之间12。大国吾事之,小国吾抚之,是求安之道。若赖兵权13,灭亡可待也。若全而归之14,适于他国,为吾之患不轻矣。”遂刖之而还诸鲁15。
既反,孟氏之父子叩胸而让施氏16。
施氏曰:“凡得时者昌,失时者亡。子道与吾同,而功与吾异17,失时者也,非行之谬也。且天下理无常是,事无常非。先日所用,今或弃之;今之所弃,后或用之。此用与不用,无定是非也。投隙抵时18,应事无方19,属乎智。智苟不足,使君博如孔丘,术如吕尚20,焉往而不穷哉21?”
孟氏父子舍然无愠容22,曰:“吾知之矣,子勿重言。”
(选自《列子?说符篇》 )
1.选文题目系张大文所加。
2.好学,爱好学问,指儒家仁义治国之道。兵,兵法。
3.术,指仁义之道。干(gān),谋求任用。
4.以为,以之为。诸,各。傅,老师。
5.军正,军队长官。富、荣均形容词作使动词。亲,父母。
6.所业,学习的东西。
7.有,动词作名词,财富。
8.进趋,求取功名。
9.所务,从事的事。兵食,养兵、务农。
10 宫,宫刑,名词作动词,施以宫刑。
11 卫,周代一国名。
12 摄,夹迫。
13 兵权,用兵的权谋。
14 若全(之)而归之,之,你。如将肌体完整地放回去。而,相当于壮语标志“地”,全、归无先后。
15 刖(yuè),断足,古代酷刑。还诸鲁,还之于鲁,使之还于鲁。
16 叩胸,拍打胸膛,表示恼恨。让,责备。
17 功,效果。
18 投,投入、迎接。隙,机会。抵,到达,行动到位。时,适时,及时。
19 方,固定的囿于一见的方法。
20 术,这里指用兵之术。吕尚,姜太公,传说他智勇双全,精通兵法,曾辅助灭商有功,成为周代齐国始祖。
21 焉,哪里,疑问句中作“往”的宾语而前置。穷,受穷。
22 舍然,心情开朗的样子。愠(yùn)容,含怒、怨恨的面色。
(张大文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