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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石前盟 “木石前盟”不科学?

时间:2019-02-0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切!”,他在座位上小声地说了一句。   此刻的我,尚还沉浸在对学生讲述“木石前盟”故事的浪漫氛围中。高高的天庭,云蒸霞蔚,幽香轻漫,仙乐飘飘。迷茫雾气之中,神秘的三生石伫立已久。在旁,一株小小的绛珠仙草默默生长,单薄纤柔之态,弱柳扶风之姿。
  神瑛侍者自赤瑕宫而来,双目顾盼生辉,大红的斗篷迎风飘展,手持金玉之壶,脚踏锦云之履,他,翩然而至,将甘露一滴滴洒于绛珠仙草之上。她受露微低,似在娇羞似在答谢。……他凡心偶炽,乘此昌明太平朝世,意欲下凡造历幻缘。她修成女体,聪明清秀,绝丽无双,气质脱俗,淡雅若仙,在警幻仙子处轻启玉唇,声音柔细却坚定:“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喜庆的爆竹唢呐声音如此刺耳,今日,是宝玉迎娶宝钗。尽管宝玉“只念木石前盟”,却也无力回天。黛玉泪焚书稿,只恨道:“宝玉,宝玉,你好……”,弃绢而逝。香魂随风散,徒留故梦寒。
  “唉……”众学生都发出了叹息之声,尤其是女生,看惯了“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式童话结尾的她们,听到这个前世之约、眼泪偿还、泪尽西别的悲剧故事,更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任凭大家安静着,让这微凉的情绪在课堂蔓延。
  “切!”,他在座位上微侧着头,声音比刚才又大了一点点,他的表情也和他刚才发出的声音一样――不屑。这次,除我之外,还有一些同学听得真切,回过头诧异地看了看他。我当即就有点不高兴。一来,我用语言表情努力营造的课堂气氛被他破坏了;二来,这个年龄的孩子,有些的确喜欢将经典颠覆、将崇高戏谑以达到标榜自我独特的目的,可这颠覆、戏谑多为盲目而幼稚的。
  我略略迟疑了一下,想,是不是干脆忽视过去算了――趁着课堂的浪漫主义气氛还没有被破坏殆尽。
  “这就是‘木石前盟’,接下来,我们一起来了解一下什么是‘金玉良缘’……”
  “这不科学!”,他说。
  我的衔接语被这句声音不高但非常清晰的评价打断了,许多同学“嗤嗤”地发出了笑声。看来,我想“装聋作哑”糊弄过去也不可能了。
  我尽量控制住想要皱起来的眉头,问他:“有什么疑问吗?”
  他站了起来,用很肯定的语气说:“老师,这不科学!”
  “什么不科学?”
  “‘木石前盟’。”
  “为什么这样说?”
  “哪有什么前世今生!不科学!”
  大家哄堂大笑,同时,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我――他们想看,当经典和老师这个所谓的“权威”受到当面挑战时,我会有什么反应。
  “好的,请坐。来听我说一下。”我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然后继续说:“你认为什么叫科学?”
  “就是目前我们所知道的、科学家们发现的知识吧!”他思考着组织语言,有种“说不清楚”的无奈。
  “那老师告诉你老师知道的一个定义好不好?科学是规律,科学是事实,科学是关于规律的事实,科学是关于事实的规律。我记不得是谁说的了,但是你刚才说的没说错,我们已知的知识是目前所认定的事实,所以也是目前所认定的科学。”我微笑着告诉他,并且特定强调了“目前所认定”几个字,一字一顿。
  “我想请问你,目前我们所认定的太阳系的中心是什么?”
  “太阳。”他毫不迟疑。
  “是的,你说的很对,这就是‘日心说’。那么它是谁提出来的呢?”
  “哥白尼啊!”他仍然毫不迟疑。
  “哥白尼发表‘日心说’观点的道路顺利吗?”
  “不顺利。当时社会上是相信‘地心说’,所以哥白尼被教会的人打击。”他为自己所知道的知识洋洋得意。
  “是的,当时教会拥护的‘地心说’可以帮助他们维护宗教的统治,而且当时一个天文学家叫做托勒密的,他的观察数据是和‘地心说’相吻合的,况且,人们很难想象坚实的大地在运动。所以,当时的人们刚开始听到‘日心说’时都觉得匪夷所思,而且中国古代就有‘天圆地方’这一说法。所以,在当时,‘地心说’就是科学,而‘日心说’呢?”
  “就是不科学!”全班一齐答道。他没有吭声,我想他可能无法反驳目前我们所认定“日心说”为科学。
  “已知的事实与规律是科学,未知的未必就不是。达尔文在发表‘进化论’时被世人嘲笑,甚至有人问他:‘你的祖母还是曾祖母是猴子呢?’。许多当时被认为是‘不科学’的理论在科学事实的证明下都被认定为‘科学’,且不说国外已经有科学家证明人死亡后会减轻21克――所谓灵魂的重量,我无法证明‘前世今生’就是科学事实,我却也不愿意下定论说这就是不科学。如果,把所有目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就定义为不科学,我想,这才是真正的不科学,是愚昧。”话毕,许多学生鼓起掌。而他,只是低头不说话,我猜,他还是不能接受“木石前盟”。其他学生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屈不饶”,轻轻笑着。
  我只好又接着说:“‘木石前盟’是个富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故事。艺术中浪漫主义的宗旨就是与“理”相对立,通过幻想等手段超越现实,注重个人感情的表达,形式比较自由奔放,本身浪漫这个词‘Romance’在法语中就意味着感情丰富、多愁善感。何况,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如果只是用生活中的‘科学’与否的标准去衡量艺术,那不仅是艺术的悲哀,而且是衡量的人的生活的悲哀――因为他的生活将少了太多的乐趣。”说到这里,我似乎没什么更多想说的了,艺术真实和生活真实的区分是初中生就应该了解的常识啊。果不其然,几乎全部的同学都在点头表示赞同,除了他。他原本就已经低下的头埋的更低,但声音依旧清晰:“我就是觉得不科学!”
  “老师,别管他了!他这人就这样,一根筋!”
  “是的,他就知道认死理,不要理他了。”
  我倒不是不想理他,只是,我觉得我该说的道理已经说了,于是请他坐下,开始了下一个名字解释――金玉良缘。
  下课时,我想,我要不要找他谈谈呢?我的努力有用吗?这个所谓“认死理”的孩子,用科学的标准去衡量文学作品,活在“理”的世界中的同时失去了多少“情”的体验!他将无法为李白梦中那“霓为衣兮风为马”的景象惊叹,他将无法被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双飞而感动,他将无法因鲁迅煞费苦心在夏瑜坟头添上的那个花环而思考……于他而言,悲剧不再是悲剧,喜剧也不再是喜剧。他,好可怜。
  然而,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就像布拉格大街上神色忧郁的德裔犹太人弗兰茨?卡夫卡的寓言中所说的那样:看台上的青年观众无法从他所想象的不幸和屈辱中拯救面前的女骑手,他只被允许做一个观众,注视这场幸福的游戏,他应该和所有人一起退场,或者一起冲上已不再是舞台的舞台。他只能哭泣,像一个注视着自由的囚徒。
  但我不甘做一个观众。康德说,美是道德上善的象征。一个孩子,无法听话知音、见文生意,在文学作品中感受不到悲悯与美,在现实生活又怎能表达善良与温情?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在一个课间,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我打算告诉他,科学是好东西,科学中的理性和质疑精神也是好东西,没有这些,日心说就没法取代地心说;但除此之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和永无止境的好奇心也是科学中必不可少的一环,没有这些,量子物理就不能在经典物理学之外开辟一片更为宽广和幽深的天地。我还想告诉他,科学可以帮助我们更多地了解我们处于其中的物质世界,但文艺可以帮我们更深入地探索人类的精神世界。两者之间并不冲突,而是镜子内外的两个世界。
  因此,文艺作品可以“科学”,也可以“不科学”。《西游记》就“不科学”,《指环王》“不科学”,《百年孤独》“不科学”,《变形记》“不科学”……伟大而触动人心的作品中,“不科学”的比比皆是。我们面对着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同样我们也该拥有一颗自由而坚定的心。
  上课预备铃响了,我结束了和他的单独谈话,临走时,他向我借走了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集。他说,他想看看里面那篇《巨翅老人》。我想,他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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