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我都会沿着荆江大堤,走上 两个多小时。如古人,慢慢地 领受自然的教诲和恩赐。我喜欢 看长江,磨亮平原上的暮霭。也是 慢慢地。但那种古老的光芒。
并不能照亮我见过的村庄和县城。
仅能照亮河流本身。仿佛隐士泼墨,
留白,照不亮山水
世界,唯见自己的心。
而我懒得去琢磨那点快要失传的手艺,
几个故交大多住在临江的直辖市,
或省会。只有我还在城外的黑地里
赶路,却喜欢为过往的夜船感动――
我相信每盏舱灯下,都坐着
我的友人,每只船尾也都飞舞
惜别的手臂。只是怕惊扰我
才趁着夜色。慢慢地
走了。
铁 牛
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荆江大堤附近,找
明万历年间的铁牛。
可我为什么要在水牛遍野的长江中游
找古代的牛,原因至今不详。
但我从未见过那头铁牛,
只见过一座叫铁牛的小村。
而当我怀疑起五百年前的烂铁,
不可能变成镇江之物,坐享
一代一代的江水,奔向大海
与虚空的梦。
那些将要去虚空的
老人,却会面朝长江,
献出三岁的牛头,年过古稀的
双膝,及村庄的黄金。
没办法。我要找的牛,
已交上好运。
它因一条江的伟大,
混成了平原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