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枞树 它矮小、茂密，生机勃勃 在我家的院墙下 不声不响 一直就这样 它不开花
三两根枯死的枝条
掩映其间
一点也不颓废
似乎生命原本这样
而不是在落叶上打转、徘徊
不知它是否作过努力
包括我 也未曾留意
也许它确实已发生惊人的变化
比如：学会了沉默
但无人觉察
我肯定枞树还有另外的
生活方式 除在我女儿的速写本里
它模糊一团
肥皂泡
六个月 一年
谁知道呢
我把蔚蓝一点一点涂到天上
这是我的工作或许
明天就能结束
巨大的肥皂泡
是我女儿吹起来的
上面 还有她的小嘴
谁愿做无谓的练习
停止手边的工作
是她 我两岁的女儿
弄脏了自己漂亮的衣裙
星期天早晨
把太阳升起来
升到高空
让白云自由飘动
如同幻想假若
愿意：或鱼或马
随便你想象成什么
一滴水
在不同的容器里变形
一块橡皮泥
在我女儿的手里
她小朋友的指间
抟来揉去小狗呀小猫
没有面孔的回忆
可能 隐含着太多的歧义
由此及彼：曲线 直角 圆
我再说一遍：没什么是不可发生的
虚 构
我说话
叙述 打着手势
在马路的对面
一九九四年 雨声很小了
我和你并肩走着
身旁流动的伞
看上去很像某次记忆中的画面
我是我外祖母
摘星星放进竹篮里的人
像母亲提示我
含在嘴里的糖
一滴调皮的香墨
疯跑在杏黄宣纸上
你是你
靠在我的右边
穿过马路和人流
三十年 二十年 一年
春天不老
把不能发芽的都砍掉
不能开花的
春天过后
做成称手的斧柄
或把一小片园地
围起来
不挡阳光
不挡风：倾斜的栅栏
幸福的岁月
模糊的象征
或生起火
吹旺
添一些干树枝：
就让那熊熊燃烧的火焰
做我生活的封面
遗憾的是：时光没有更为恰当的
假若春天不老在我的诗里
肯定筑起了金色的房子
就这样穿越春天的马路
春天将至
我站在最高的楼顶
登上最高的山峰
听南风轻轻呼吸
快来呀 美丽的人
看：街心花园
两个石凳正在相爱
两只野兔
几只田鼠 它们
快速地越过马路
从这边到那边
清一色的麦苗和春地
它们过来过去
不知寻找什么
分界线
用你的话说出我的话
黑夜和白昼
一把适中的扳手
将松动的时间
又紧了一回
在黑夜我沉默我是国王
在白昼我沉默我是俗子
金色的大地，在此刻
收割之后 渐次铺开
那么开阔 浅灰色的记忆里
是温和的铁轨
串起整个田野
突然有小野兽 那么快地
越过我宁静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