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老家已经有六年多了,可每当回想起那里,总能听到那些声音,爷爷家大门吱吱呀呀的声音,邻居家小孩慢慢的土话以及奶奶将小鸡赶回鸡舍时的喳喳声。这些声音仿佛是有味道的,一种十分苍老的味道。
那一年我独自一人坐上短途客车,沿着秦岭蜿蜒的山路踏上了去爷爷家的高速公路。在路上我睡了一觉,在梦里我又看到了黑色的泥土,听见了那苍老的声音,看到了我那用泥土捏成的外公外婆,不觉得心里酸了一阵。
终于我踏上了去爷爷家的山路,我一步一步地走,心情一点点的激动起来。当看到爷爷家可爱的小屋时,我几乎是迸发出来的,我飞奔着靠近那里,推开门又听到那苍老的声音,从这一刻起我的血压便不断升高,几乎要从我的双眼中冲出来。我于是尽情的玩耍,努力着忘记一切,时间便这样迸发着,一个夏天过去了。我的血压渐渐趋于稳定。
这时我想起了用泥土捏成的外公外婆。天哪!我怎么会把他们忘记了。我开始央求着要去拜访那对老夫妻,可是外面下了一个星期的雨,用泥土铺成的路太泥泞,根本无法让人通行。终于雨停了,晚上妈妈给外婆打了一个电话。自从电话拨通的那一刻,我的血压趋于平缓,可是依然居高不下。一晚上我就是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睡下。
第二天一早我趴在炕上,流着口水还在睡觉可阳光已经照到我的屁股上。这时我又听到了那门苍老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皮靴与门挡板碰触的声音,一切都令我感到十分不安。“夜毅,醒了没有?”这是一种极度苍老的陕南方言,当这声音透过我的双耳时,我的心脏猛地一震,我滚下炕去,没有穿衣服,我看到外公肩膀斜背着一个大包,外婆帮助他把包卸下来,外公穿着黑色高筒雨靴,上面裹着厚厚的泥土。外公把土色的脸转过来对我笑了笑,他把我招呼过去摸摸我的脑袋对我问着问那,不知为何我望着他,听着那苍老的声音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外婆围着我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了一番对我说我长得真高。就这样我呆呆地听着他们不断地问候,直到把他们送走。外公外婆没顾上吃午饭,就提着空空的大包走了,我又听到那开门时苍老的声音,这声音的味道是苦涩的。
不知为何当时我没有落下眼泪。至今我还能记起那苦涩味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