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声里的大舅 一颗颗的布谷声 来自谷仓里的秋天 饱满纯正的是种子 大舅可以用同样的语音回应 想把秋天多余的雨水
收进布谷声里
大舅心里有一块永久的干旱
沙哑的叫声是乌鸦的喜报
意昧着三岁的小表妹
将在没有粮食的冬天离去
需要挺住的日子多如牛毛
大舅的腰就不行了
年景好了，儿子却学会了打工
大舅的老拳总是捶打自己的腰眼
老牛回家的那个半晌
大舅一头扎进了犁沟
像一颗刚刚种下的山药蛋
以后的春秋四季
他一直蹲在石头后面抽着闷烟
衣服晾在土地中央的草人上
布谷声声依稀而幽远
天籁
一根长在母根上的青竹
经不住山外的诱惑
你受雇于一条小船
抗着竹篙的活路
过滩的时候
艄公受伤你折了
坚持担当了一程挑子
回到集镇
倒在了小店的柴堆里
那时你就是一根湿柴
午饭时分听着
炉火中竹节绝望地爆响
老匠人的崴伤事出偶然
是上苍恩赐的福缘
一把柴刀培训之后
你变成一根临时拐杖
支撑着老人
一路疼回都市
康复后的一天
老人把你带到工作室
鬼斧神技施展开来
通心开窍规矩一番
你就成了一支曲笛
受赠的艺人不再落魄
一夜功成
从此你被奉为天籁
束之高阁
再也无人相信
你就是一根竹子
弦月挂在年关上
列车驰向车票的右边
树影匆匆闪过车窗
奔走在异乡的夜色里
弦月一路伴我在云山里穿梭
疲惫在浅浅的梦里
有人轻轻-1我的乳名
同车的人都在他们的梦中
只有弦月一眨不眨地看我
旅途颠簸像摸黑来接的山路
弦月已经看到了村头的树梢
土炕还是故乡的体温
灯火已经迎出了窗口
柳树在方言里萌芽
平原上的柳树
每一棵都是前世的枝条
都是一个孝子插下的缅怀
根植在先人的骨殖之上
走出坚硬的城市
在绵松的耕土上行走
春雨打疼了脸颊
绝望比即将起飞的柳絮还轻许多
那个潮湿的归人
向一棵柳树预订三尺黄土
在自己成为树根之前
还要用方言养育另一个种柳的人
春风轻轻走过的时候
还会疼痛着不停地摇曳
因为怀念
平原上的柳树萌芽了
脚印或树叶
脚印和树叶一样
都是行走的痕迹
绿色去了。黄色回来
枝枝权权是枝条也是道路
春风靠右上行
左边下行的是秋风
黄土下面的树根
是一棵大树上归来的叶子
早春萌发的叶芽
新鲜如蚂蚁搬运的新谷
鸟鸣借宿在果实的空间
树上还有白云筑建的新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