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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进(组诗)_《西行》(组诗)杨斌的诗

时间:2019-02-1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大油田上的那一些事情      你可以忽视刮进芦苇荡的一场风,吹歪了三根   芦苇支起的小小鸟窝   你可以忽视黄河口盐碱滩上的井架,再次把钢
  铁的高度推向天空。井架上掉落的螺丝,怎样
  从一只麻雀的翅膀上擦过
  你可以忽视松嫩平原的雪野,赤脚走近一栋栋
  野营板房,侧耳倾听野营板房里飘出的嘶哑歌声
  你可以忽视塔克拉玛干的风沙,粗暴地遮住一
  只乌鸦的眼睛,扑灭一堆燃烧的篝火
  你可以忽视荒野上一个又一个大油田:碗口粗的
  油管,打翻的石油桶,棉线白手套里
  裂着血口的手
  你可以忽视偶尔停留在采油树上的那只鸟,留
  下一长串清脆鸟鸣
  你可以忽视一辆辆拉油的大卡车,在戈壁滩上
  扬起漫天尘沙
  你可以忽视仓库一角那个锈迹斑斑的空油罐,
  为右边的一小簇野花,挡了一年又一年大风
  你可以忽视电影院灰土墙皮上依稀可辨的旧
  标语: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你可以忽视有一个人叫铁人王进喜,他死后,
  身上有血水流出
  你可以忽视那个进了沙漠就没能再出来的北京
  小伙,他口袋里的那封没有寄出的情书
  你可以忽视黑夜的草原,巡井的上海姑娘拧亮的
  一只手电筒,以及沿着手电筒光束钻进她耳
  朵里的狼嚎
  你可以忽视那个大半辈子没回乡下、少了一条
  左腿和三根手指的老人,退休后,用一根枣木
  拐棍支撑着自己,再次回到童年的村庄
  你可以忽视井喷过后,留下的火光、烟尘和悲痛
  你可以忽视那个到陕北油田探亲的城里女人,
  钻进…顶上那顶野营帐篷时的幸福和泪水
  你可以忽视昨夜那场大雨里面,青海高原上弯
  下腰身点灯的人
  你可以忽视拥挤的高速路上有一辆汽车突然
  熄火
  你可以忽视石油为什么流淌成河流,又怎样引
  发了战争
  你甚至可以忽视风、雷、电
  这一切,只足一个大油田上的事情
  这其实都算不了什么。毕竟,这边的野草很多
  这也大都是些离你很远的事情
  你如果愿意,完全可以忽视一粒粒粗糙的沙,
  就这么在风中飘起、又落下
  
  西进
  
  一辆又一辆越野卡车,卡车卡车卡车
  一辆又一辆越野卡车在冀晋交界的太行山里,
  吃柴油,吐黑烟
  载着帐篷和粮食
  向着山顶爬升,逼近傍晚的血太阳
  一辆又一辆越野卡车转弯
  一辆又一辆越野卡车驶进山谷,又缓缓驶向山顶
  一次次大起伏
  把载不动的山河,留在了老地方
  大鸟从头顶飞过,黄昏沉没脚下
  我们比撒旦更绝望
  我们要挖出比战争和历史埋得更深的黑石油,
  我们跨黄河铁桥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方向
  
  此刻,这里是新疆,一个生长着香梨的城市
  我三十岁,地名叫库尔勒
  面对浓郁绿洲,维族人家如雪的棉田
  我开动卡车。我勘测,找油,我在生活的外面
  跋山涉水
  天上的黑乌鸦飞来又飞走
  我该摘一个香梨,到城市里找个流氓打一架?
  还是爱一个女人,或一粒沙?
  此刻,我是中国263地震队的测量员
  我将驶进唐边塞诗,轮台地段
  还是此刻,指北针分外清晰。向南,向南,我将
  再次陷进
  塔克拉玛干的大沙漠
  阿尔金山勘探队之夜
  悬崖上的邱小华,鸟蛋一样砸了下去
  他头盔里流出的血,怎么看都像闪烁的月光
  整个晚上,大野谷里的篝火
  只剩下幽灵在升腾
  那个准备回城的姐姐,抖着小身子
  低声啜泣
  老班长再三强调,已是熄灯的时间了
  而不该醉酒的副队长
  他又醉了。他闯进帐篷
  拿起一支大毛笔,在地质构造图上,反来复去地
  画一只鹰
  
  那天我在草原上听到的琴声
  
  你是水鸟的飞
  你是湖水中摇晃的苇
  坐在山坡上
  你是春天,泪汪汪
  你把闪烁的星星
  挂满夜空
  你停下,如石头
  你走过来,恍如家乡邮递员,那渐行渐近的车
  铃声
  
  这儿是一个石油工业基地
  
  这儿,流淌着黄河的水
  这儿的地下,埋藏着黑黑的石油。抽油机器旁
  一只迷路的羔羊,眼含泪花
  这儿,有一辆五十年前的老火车
  白天,它在家中
  晚上,它在去远方的路上
  这儿,还有一个人,我的表叔
  他曾唱着歌,攀登上高高的石油钻井架,有一天
  却像一个鸟蛋,从鸟巢里掉了下来
  这儿的夜空,有两个月亮
  一个挂在铁皮房子的屋顶上,新涂了油漆
  一个,消失在了记忆的南坡
  这儿。输油的管线向南弯曲着
  看不见的终点,又在哪里?
  而常常令我心动的,是大风中摇曳的、只有两
  片草叶的小白花
  
  从黄河入海口到塔克拉玛干
  
  这是风的方向
  一个东方国度的腰
  这是日出时一条船,日落后行走的骆驼
  这是有人哭泣
  有人跌跤
  有人出生,有人抱紧爱人双肩
  这是人间路
  路上花
  这是打铁的抡起铁锤
  找油的石油工人,依然在找油
  这是我看得见的
  命运
  它有时是一吨海水,有时是一粒沙
  
  告别地质队
  
  运载卡车说来就来了
  就停在身边
  能够带走的,我都得带走
  可是,我该如何带走
  我的荒野、河流、白杨、石板路
  又如何把
  满院舍不得割掉的野草
  以及,那个瘦小女队员栀子花般的眼神
  装上卡车?
  它们是我生命中
  唯一的1991年至2001年啊!
  它们是琴声
  青春简史、地质队的情愁
  我贪婪至极
  而一行行脚印
  却只能绝望地留在身后
  走了
  就这样走了
  回头望时,白杨还在
  野草还在
  而千里万里之外的那些
  大漠、荒山、戈壁
  却一一浮现眼前,它们恍若孤独的小孩子
  含着满眼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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