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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温庭筠 浅析历代对温庭筠《菩萨蛮》词的诠释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摘 要:《菩萨蛮》词是温词风格的体现,在历代选录温词的词选本中,这组词占有较重要的地位。同时,人们也注重对这组词的解读,并提出了许多不同的读解方法,引发了一些有争论的问题。
  关键词:温庭筠 《菩萨蛮》 诠释
  
  一
  “一件艺术品的意义,决不仅仅止于、也不等同于其创作意图;作为体现种种价值的系统,一件艺术品有它独特的生命。一件艺术品的全部意义,是不能仅仅以其作者和作者的同时代人的看法来界定的。它是一个累积过程的结果,亦即历代的无数读者对此作品批评过程的结果。”①温庭筠《菩萨蛮》,作为温词风格的体现,也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晚唐以来,对温庭筠《菩萨蛮》词,评者甚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有不同。
  宋代黄升认为温庭筠“词极流丽,宜为《花间集》之冠”②,清代王士祯认为“温为花间鼻祖”③。众所周知,温词属于花间词已成为定论。花间词,多写闺阁闲情,描写女人姿色,浓艳华丽。仔细品读其作品,的确如此。当然,温庭筠的代表作品《菩萨蛮》也是如此。
  但是,清代张惠言、陈廷焯等人认为温庭筠《菩萨蛮》“有寄托”,而且认为这种寄托继承了屈原《离骚》的抒情传统。张惠言在其《词选?卷一》中评温词《菩萨蛮?小山重叠》云:
  此感士不遇也。篇法仿佛《长门赋》,而用节节逆叙。此章从梦晓后,领起“懒起”二字,含后文情事;“照花”四句,《离骚》“初服”之意。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云:
  所谓沉郁者,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写怨夫思妇之怀,寓孽子孤臣之感。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飞卿词,如“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流迟”,无限伤心,溢于言表。
  飞卿词全祖《离骚》,所以独绝千古。《菩萨蛮》《更漏子》诸阕,已臻绝诣,后来无能为继。
  飞卿《菩萨蛮》十四章,全是《楚骚》变相,古今之极轨也。徒赏其芊丽,误也!
  这一观点,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此,对于温词有没有寄托成为学术界争论不休的话题。
  第一种观点是认同张惠言、陈廷焯等人的说法,如吴梅,其《词学通论》第六章云:
  唐至温飞卿,始专力于词。其词全祖《风》《骚》,不仅在瑰丽见长。……飞卿之词,极长短错落之致矣。而出辞都雅,尤有怨悱不乱之遗。
  第二种观点是反对张惠言、陈廷焯等人的说法,如王国维,其《人间词话删稿》云:
  固哉,皋文之为词也!飞卿《菩萨蛮》、永叔《蝶恋花》、子瞻《卜算子》,皆兴到之作,有何命意?皆被皋文深文罗织。
  再如蔡嵩云,其《柯亭词论》云:
  看人词极难,看作家之词尤难。非有真赏之眼光,不易发见其真意。有原意本浅,而视之过深者。如飞卿《菩萨蛮》,本无甚深意,张皋文以为感士不遇,为后人所讥是也。
  再如李冰若,其《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云:
  “小山”,当即屏山,犹言屏山之金碧晃灵也。此种雕镂太过之句,已开吴梦窗堆砌晦涩之径。……统观全词意,谀之则为盛年独处,顾影自怜;抑之则侈陈服饰,搔首弄姿。“初服”之意,蒙所不解。
  再如夏承焘,其《唐宋词欣赏?温庭筠的〈菩萨蛮〉》云:
  全词描写女性,这里面也可能暗寓这位没落文人自己的身世之感。至若清代常州派词家拿屈原来比他,说“照花前后镜”四句即《离骚》“初服”之意(见张惠言《词选》),那无疑是附会太过了。(《离骚》:“退将复修吾初服。”“初服”是说我原来穿的衣服。)
  还有吴世昌,其《词林新话》卷二云:
  亦峰曰“飞卿词,全祖《离骚》”云云,真荒谬话,全袭二张。误入左道,遂多胡说,所以害人不浅。
  亦峰云:“飞卿《菩萨蛮》十四章,全是变化楚骚。”飞卿自写少女情态,与楚骚何涉?
  二
  对于温庭筠《菩萨蛮》词的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复杂的情况?前人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大都认为其原因是温词写得太隐。如夏承焘《唐宋词欣赏》云:
  他许多词是为宫廷、豪门娱乐而作,是写给宫廷、豪门里的歌妓唱的。为了适合于这些唱歌者和听歌者的身份,词的风格就倾向于婉转、隐约。他的词中也偶然有反映他个人情感,写自己不得意的哀怨和隐衷的,由于他不敢明白抒写自己的感情,所以要通过这种婉转、隐约的手法来表达。……形成温庭筠词的特色:一是外表色彩绮靡华丽,二是表情隐约细致。
  再如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第三十一章云:
  唐末大诗人温庭筠是初期的词坛上的第一位大作家。他的词,和他的诗一样,也是若明若昧,若轻纱的笼罩,若薄暮初明时候的朦胧的。……到了庭筠,才是词人的词。全易旧观,斥去浅易,而进入深邃难测之佳境。
  再如詹安泰,其《宋词散论?温词管窥》评温词《菩萨蛮?水精帘里》云:
  由于篇中只罗列了各种各样的现象,人物活动的情况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这就使得读这词的人乱猜一顿,猜不透时,就只能说是作者“截取可以调和诸物象而杂置一处,听其自然融合”了。
  三
  张惠言认为温庭筠《菩萨蛮》词有寄托,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张惠言本人并没有非常明确地阐明其思路。但从其词学主张中,我们可以发现张的思路。可以说他的这种解读方法正是在其诠释观指导下进行的。长期以来,词一直被看做小道,不登大雅之堂,常州词派欲达到“尊体”的目的,便援引《说文》对“词”的解释:“意内而言外谓之词”,认为词近于“变风之义,骚人之歌”。“张惠言如此用心地解读宋词作品,实际上是对传统的‘词为艳科’的诠释观进行彻底的解构。在他的重新诠释下,那些描写男欢女爱的宋词,都被赋予了一层层新的意义。而这些意义的最终指向,则为贤人之志。正像《诗》《骚》用‘美人香草’来表现君子之忧一样。”④在这样的诠释观指导下,张惠言从读者的角度出发,理解“懒起画蛾眉”几句对刻意化妆的描写,并认为与屈原《离骚》中“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有某种相似之处,于是就认定温词这是“《离骚》初服之意”,是“变化《离骚》”。而陈廷焯深受常州词派的影响,更是一味深求温词的意义,还有吴梅也是如此。直到现在,学术界还有人写文章,从温词中挖掘深意。
  王国维等人反对温庭筠《菩萨蛮》词有寄托,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他们认为温庭筠本人只是一个无行文人,不可能有屈原那种托意。如李冰若《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云:
  少日诵温尉词,爱其丽词绮思,正如王、谢子弟,吐属风流。嗣见张、陈评语,推许过当,直以为接灵均,千古独绝,殊不谓然也。飞卿为人,具说详旧史,综观其诗词,亦不过一失意文人而已,宁有悲天悯人之怀抱?昔朱子谓《离骚》不都是怨君,当叹为知言。以无行之飞卿,何足以仰企屈子。其词之艳丽处,正是晚唐诗风,故但觉镂金错彩,炫人眼目,而乏深情远韵。
  这个解释得到了较多人的认同。如叶嘉莹在其《温庭筠词概说》中表达同样看法,温飞卿无此性情、身世、修养、人格之涵育,其词纯为客观之作,应无寄托深意。
  这些反对温庭筠《菩萨蛮》词有寄托者,他们是如何读解温词的呢?他们认为温词是兴到之作,无何命意,写的是闺阁闲情或通过写闺怨暗寓自身不得意的哀怨。如上述王国维、夏承焘和吴世昌等,再如浦江清,他在《词的讲解》中评温词《菩萨蛮?牡丹花谢》云:
  此章写春光将尽、寂寞香闺之情事。
  还有唐圭璋,他在《唐宋词简释》评温词《菩萨蛮?小山重叠》云:
  此首写闺怨,章法极密,层次极清。……末句,言更换新绣之罗衣,忽睹衣上有鹧鸪双双,遂兴孤独之哀与膏沐谁容之感。有此收束,振起全篇。上文之所以懒画眉、迟梳洗者,皆因有此一段怨情蕴蓄于中也。
  四
  对于温庭筠《菩萨蛮》词的解读为什么会产生上述矛盾?实际上,叶嘉莹的《迦陵随笔》第九篇“兴于微言与知人论世”已解答了这个问题。原来,这是出于两种不同的思路和方法而造成的结果。一种是张惠言的“兴于微言”,即注重搜寻作品本身所传达之信息的思路;另一种是孟子所说的“知人论世”,即通过作者和时代背景研究作品的思路。
  对于温庭筠《菩萨蛮》词,我们应该如何解读?一直以来,人们发表许多读解观点,但这些解读方法都逃不出叶嘉莹所说的“兴于微言与知人论世”。现在表现出不同的地方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新审视温庭筠以及温词,如刘尊明,他认为:“载入史册的温庭筠并不是历史上真实全面的、活生生的温庭筠,而是一个经过封建统治阶级的思想意志和伦理道德观念过滤之后的扭曲变形的形象。尽管当时及后世不无人同情怜悯他,可他还是背负了千余年的‘无行文人’的污垢名声,也致使他的文学作品遭到冷遇和误读。”⑤在众多的解读面前,我较认同詹安泰的观点,如他在其《宋词散论?温词管窥》中评《菩萨蛮?水精帘里》云:
  如果能够摆脱张氏那种以比兴理解温词的观点,而直截了当地结合温飞卿的生平行径来理解这首词,那么,这首词是作者一桩风流事迹的追述,是没有什么深远的意义的。
  他在文中还认为:“温词中出现许多华贵香艳的东西,画罗、绣衣、玉钗、金缕、翡翠、鸳鸯、香烛、红粉等等,触目皆是,令人厌腻,无可讳言。这是作者审美观点的一种标志,是作者追慕繁华富贵的理想意识,与他和一些公子哥儿在城市里鬼混的生活实际,在文艺上的一种表现,同时,也是当时城市丰盛的物质生活的一种反映。我们正不必像常词人一样无中生有地一定要探求出每篇作品的深远意义。可是,我们也不能采取相反的态度,连作者高度的艺术技巧也加以否定,认为有一部分作品连起码程度的通顺都做不到。照我看,温飞卿写词最讲求结构,既严密又多变化;一般说来,他塑造人物形象,描写自然风景,也没有模糊暗晦的毛病。他有独具的艺术风格和高度的艺术技巧,他的写作手法给后来词人以颇大的影响(包括不良的影响),他在词的发展上起着相当大的作用。这一切,都是值得注意的。”
  总之,对于温词的各种解读,我们无意评论它们正确与否,毕竟,作品的意义,只有在读者的阅读过程中才能体现,所谓“作者之用心未必然,而读者之用心何必不然”⑥。同时,对于温词的各种解读方法,我们应当肯定其存在的价值,正是众多不同的解读方法丰富和发展了词学诠释观。
  
  ① [美]韦勒克、沃伦:《文学理论》,刘象愚等译,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36页。
  ② (宋)黄升著,王雪玲、周晓薇校点:《花庵词选》,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5页。
  ③ (清)王士祯:《花草蒙拾》,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674页。
  ④ 李剑亮:《宋词诠释学论稿》,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9页。
  ⑤ 刘尊明:《唐五代词史论稿》,文化艺术出版社2000年版,第213页。
  ⑥ (清)谭献:《复堂词话》,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3987页。
  
  作 者:袁九生,硕士,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助理研究员,从事唐宋文学研究。
  编 辑:杜碧媛 E-mail:dubiyu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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