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关于行走的唯美句子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时光旅行   刘文80年代末生于江南水乡。香港中文大学学生,主修专业会计,副修法语。于大学期间曾到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法国巴黎高等商学院交流。两次获得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为多家杂志和出版社撰稿,开设专栏。
  
  上facebook,看到朋友的朋友出了一本书,叫《死在路上也不错》,讲的是比我年长几届的师姐,一个人骑行滇藏,深入无人区,许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故事。
  在阳光灼灼的下午,从缱绻的午睡中醒来,同宿舍的姑娘邀请我上街游行――为了在香港保护同性恋者的权利。她们做了许多彩色的小旗帜和宣传单页,在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顶着路人的白眼微笑着派发。
  我突然很为我的大学而自豪,也很为能够认识如此多优秀又独立的人自豪。我们总是在路上行走着,挥洒着青春与汗水,做着各种冲动而任性的事情。或许并不是康庄大道,或许我们最终还会成为中环林立写字楼中穿着黑西装的沉闷白领,但起码,在鲜衣怒马的大学时光里,我们保持了一种行走的状态,挑战自己,挑战世界,看到了各种难以忘怀的风景。
  功成名就的学长辅导新生的时候说,他在大学里,穿着白衬衫,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那条叫做“百万大道”的路上,迎着朝阳去上课的那种全世界都在掌中的心情,那一瞬那一瞥,那眼前曾经万分绚烂的光景,至今想来,都如同在昨天一样。
  大三的时候上一门管理学课,有次去学院办公室拿文件,看到柜台前面零零落落放了些宣传单,关于国际青年企业家挑战赛。我现在连比赛准确的名字都记不真切,却还记得在课上,坐在我身边的纽约大学来的交换生问我去不去参加,我一心二用,一边抄笔记一边准备下午要考试的一门法律课,随口就说了好。
  那时候只是单纯地想让自己的简历看起来丰富多彩一些。
  未曾想到做事雷厉风行的美国男生S当天就召集齐了四个人,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会议,给团队起了一个名字叫happy panda and flying eagle。他说,熊猫代表中国,老鹰代表美国。我们几个后来看到其他团队诗情画意的名字,一度想改,最终还是作罢。
  美国男生叫S,轮廓分明地像罗马雕塑,皮肤也非常干净,笑起来温润儒雅。直到有一天,他穿着运动衣来见我们,我看到他左边肩膀上的刺青,是一只鹰。他笑起来,给我看他的小臂内侧,是他找人刺的几个觉得好看的中文字,有“柳” “福”,还有繁体的“?”。
  他父亲是教授,母亲是企业高管,他却总是穿着地摊上买来的T恤,全身上下只有一顶GAP的帽子是有牌子的。有一次,他告诉我,他在旺角商店把150港币的鞋子还价还到了40元,我们几个听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他为比赛投入钱和时间却从不吝啬。我们准备做垃圾集中填埋,然后制造天然气的课题,他在网上从美国订购了各种实验设备,在宿舍里搭起瓶瓶罐罐,接起各种管子和仪表做实验。有一阵子,气体达到了危险浓度,他只好从宿舍搬出来,在露宿草坪继续实验。半夜冷得不行打电话给我,我蓬头垢面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去给他送一条毯子。
  他通过父亲的关系找来许多文献,又请教了许多专业人士,好不容易弄出了一套模拟的气体生成系统。于是我们四个人每天晚上去食堂收集泔水,用来做反应原料。同小组的W是非常精致美丽的女生,我一看到她毫不顾忌形象地扎起马尾卷起裤腿,便也不好意思再推脱。Z虽然是学金融的,却有一颗文艺小青年的心,随时随地能神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只好再多分一份心思给他,让他不要一不小心踩进泔水桶里。
  实验勉强成功的那天,我们在S的宿舍里热烈拥抱,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买了好几瓶啤酒。我想着第二天还要考试,扭扭捏捏不肯喝,S白我一眼,告诉我人生苦短,活着,就是为了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总是说我每天活着,又要想着找实习又要考好成绩,还要参加各种课外活动丰富自己的简历,是把自己往枷锁里套。但上帝永远是不公平的,我从来都不会是他那样做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人。
  很快,我们便发现难关还在后头:要在中国开展事业,哪怕只是虚拟游戏,也要参考许多法律条文,拿到许多批文。那时候我正忙着申请去巴黎高等商学院交流,光是填写申请准备材料,已经足够焦头烂额,却还要在网上找各种有关部门的联系方式,每天发出一封封注定会石沉大海的邮件。
  S看到我每次开会的时候都面有菜色形容枯槁,逐渐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凌晨看到我在facebook上闲逛,就勒令我关机睡觉,每次看到我来不及吃饭,也总是在开会的时候买三明治带给我。他会在我打电话找相关部门,结果找来找去找不到负责人的时候,给我讲欧洲历史与文化,讲佛罗伦萨的大卫雕像,讲捷克的革命变迁,讲巴黎街头巷尾的名人轶事。我后来发现,原来小时候,当我们在学习钢琴美术,补习英语奥赛的时候,他们正在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行走着,学习水上运动和滑雪,与同班女孩子谈着甜蜜又单纯的恋爱。
  我也是长大之后才发现,原来奥数获奖或者钢琴十级最终都毫无用处,学会孤单行走与快乐生活,才是人生的第一要义。
  之后便是许多轮答辩,被投资银行家和律师问到哑口无言。当然,S每次都能出来救场,然后便是顺利晋级,然后又是在通宵教室里一连工作几十个小时,好不容易做好了预算又发现套错了公式。我和W每次都崩溃到要流泪,Z则依然是超然的艺术家神态,执着于我们幻灯片的颜色搭配。在最后一刻把我们的报告化腐朽为神奇的,只有S。
  晋级了一轮又一轮,誓夺冠军的心倒是淡了。
  等到最终报告的时候,我们的雄心壮志和棱角早被磨没了,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有了老年人的心态,能用局外人的眼光看着那些岁月流光:当初怎样机缘巧合碰在了一起,怎样看着S做实验,打下手又生怕搞砸;怎样捡垃圾,怎样把垃圾当宝贝一样等着生成反应气体;怎样连续好几天打电话找合作对象,然后又在几天之后收到非常可怕的手机账单;怎样在演讲前发现预算有大问题,然后连续工作二三十个小时修改,最终还是没有得出满意数据,忐忑不安地站在演讲台上。
  光阴如梭,一个月是如此,一年是如此,一生也是如此。我拿着话筒的时候,一下子觉得周围空空荡荡,那些不断行走不断挑战自己的过程,即将画上句号。
  最后一场报告和问答完了,主持人让我们等候结果。我瘫在沙发上,只觉得十分疲惫,在做了我人生里最好的一场报告之后。S带我们去喝咖啡吃比萨,我坐在空调底下,托住额头,觉得每一丝力气都被挖空了,心里却兴奋地想且歌且舞。原来人真的是一个无限柔韧潜力无穷的神奇物种。
  可惜最终结果并不算理想,至少没有达到S的目标。主办方说了许多每个组都是赢家的安慰话,可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赢的只有一个。
  我不觉得遗憾,也没有和他们几个一起去庆祝。打车回到宿舍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晚上取道新加坡飞巴黎。
  又要开始一段新的旅程,敞开吸收万事万物,然后默然静思,飞速成长。
  颁奖典礼的时候,我刚刚降落在巴黎戴高乐机场,睁着眼睛看梦了20年的城市,蜿蜒的塞纳河,高耸的铁塔,灯火满地,行人如织。
  一旦置身其中,也觉得不过如此。铁塔底部的金属骨架近看像怪兽,还生了锈;卢浮宫的金字塔里又闷又热,一到夏天,人们便在水池里洗脚;一条条发光的马路上有许多狗屎,巴黎人觉得这样才自然,踩到的倒霉蛋自顾自骂娘;一进LV店,就会有金发蓝眼的法国帅哥用变了调的日语或者中文和你打招呼,收银台前的都是外国游客,如果等在店门口,还会有人请你帮忙买包,因为他们自己用完了每人买五只包的限额。
  我坚持不安分地行走着,每日每夜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被歧视被误会都会过去,事后回想起来,那些蓝天白云,哥特式建筑,琉璃穹顶,便又是美好的了。
  S一直在facebook上发消息给我,他是一个非常有经验的旅游者,会许多种语言,参加国际志愿者组织,去印度挖水井,去墨西哥种植有机植物。因为他是晚睡的人,所以倒也不觉得时差有什么问题。
  我每次独自出门旅游前,都会把做好的行程给他看,他教会我怎样打包行李,让我把漂亮的花皮鞋拿出来,把球鞋和创可贴放进去,告诉睡在火车站和飞机场的时候要怎样保护自己,迷路了要挑怎样的人搭顺风车。
  我坐长长的夜车出行,车离开喧嚣的巴黎,四周连带车厢里都漆黑一片,车里有人在用我不懂的语言大声说笑,喝啤酒,吃薯片,间接穿插了呼噜声,偶尔停车,????去上厕所,有工作人员上来查票。我睡得很浅,ipod里面是S推荐给我的音乐。他分成好几个文件夹发给我,有安眠的,有提神的,有适合在海边晒着太阳听的,有适合在旅途中听的。
  我后来在facebook上看到W在追S,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爬山,露营,出海钓墨鱼,吃海鲜,拜佛。我惊讶于S对于香港的了解竟然比我还要多。但又觉得或许和人在旅途中的状态有关:像是被抽了一鞭子的陀螺,不断地行走着,因为惯性作用停不下来,所以反而能走过许多人烟罕至的荒原,发现许多不为人知的美丽,发掘每一个毛孔潜藏的能量。
  而且行走的时候,生活总是很容易,只需要注重脚下,不曾偏安一隅,亦不惧怕艰难险阻,不用计较得失,也不必为世俗世界烦恼。心灵很自由,生活很容易,看到的景色,也总是安宁静谧,各有千百种妩媚。
  等我回到香港的时候,S已经回到美国。我们本来约定在机场见面,他还特意根据我的时间改签了机票,我的飞机却在转机的时候因为雷雨误了点,等我从海关出来打电话给他,他已经准备登机了。
  我回到宿舍之后,舍监给我一个大信封,是S留给我的,封面上有他写的很好看的、花体的我的名字。里面是比赛获奖证书,奖品,还有S刻的一张DVD。DVD里有我们在田间采访浑身沾满泥巴的样子;有连续工作28个小时,手边放满了咖啡还哈欠连天的样子;有在街上拉人做调查问卷,受了很多白眼,灰心丧气的样子;有报告前一个小时在空教室里练习,还未化妆的脸上嵌着大大黑眼圈的样子;有我们最终报告时候,穿着正装有模有样慷慨陈词的样子;还有颁奖典礼上,他们举着奖杯和一张我的照片的样子。
  这个比赛并没有让我成为企业家,但我却无比享受那种探索未知之地的感觉,然后像发掘到宝藏一样,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模样和力量。
  我在大四忙得焦头烂额。习惯了不断行走,反而不太想要安定下来。
  但是一份体面的工作,位于中环高楼大厦里的国际知名公司,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证,国际注册会计师执照,我把这一些和我的流浪梦想放在天平上衡量,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Z在比赛后就销声匿迹,我后来才知道他决心去完成他成为一名摄影师的梦想。他网志上的照片,有时候是万里雪山,有时候是广袤草原,有时候是原始部落,有时候是沼泽连绵。我留言问他,哪怕坚持行走,也无法到达梦想的彼岸会怎么样?他没有回答我。
  我默默删去了那条留言,自己也觉得自己可笑。
  W和同系的小男生谈起了甜蜜的恋爱,每次上传在facebook上的照片都分外甜蜜。我在几个银行的面试现场看到她,所幸没有和非常擅长演讲的她分在同一组。她每次看到我都说,Tracy,你又瘦了一些。然后她像当年那样,用温暖又潮湿的手捏我的脸,说我如果再瘦一些,就没有苹果肌给她捏了。
  我和S还是通过facebook联系,时差从7个小时变成了12个小时。但对于都是夜猫子的我们来说,依然不是什么问题。
  我每次抱怨作业太多太难,面试太紧张太刁钻,找工作太艰辛太委屈,都是他第一个在下面留言,安慰我,用他独特的幽默感说一些我要反复读几次才明白过来的笑话。
  我说,我想念在巴黎的岁月,在咖啡馆挥霍掉的午后,用一整个晚上看掉三部图书馆借来的文艺电影,在舞会上和陌生人十指交缠,款款而舞。那时候倒没有觉得什么,回过头去看,才发现那些流光岁月,都被现实世界磨得空空荡荡,光光秃秃。
  他说,他都明白,明白行走的意义,以及一颗行走的灵魂是如何难以安定下来。
  后来,他来了一次香港,事先没有告诉我,在宿舍楼下等我。我远远看到像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我才知道他已经从纽约大学退学,自己开了一家公司,从事的业务就是我们比赛时候做的那个课题。他递给我一张支票,说是他第一笔生意利润的分红。我笑了笑,慎重地放进钱包,虽然那上面的数字,非常微不足道。
  他开始在几个国家到处跑,甚至在旅途中找了个甜蜜的韩国小女朋友,成了名副其实,时刻在行走的人。
  我笑他当初拒绝W的时候,说自己是全心事业心无旁骛的人,最终还不是沦陷在软糯好听的韩语中了。
  他则非常认真地告诉我:“你和W,都是我的朋友。”
  原来对他来说,爱情不过是闲暇的调剂,朋友,却是排在最前面的。
  我一直羡慕那些能够放弃外表光鲜的一切,勇敢追求梦想的人,似乎是因为我自己永远都不能这么洒脱,所以觉得他们代我活出了我那份本该精彩的人生。
  但好在,因为他们的存在,我最终还是保持了一种行走的状态,和一颗年轻勇敢的心。
  我还会旅行,还会做白日梦,还会书写,用文字编织幻想,还会没心没肺地笑,和朋友们赤脚在海边奔跑。还会看到清晨的雾气,黄昏的霞光,还会对自己说,如此这样,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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