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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等闲|若等闲的意思

时间:2019-02-20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一道剪影斜在寥落的街头。   身后,是天地一片深远的空旷。   在这纯粹的青天白日下汹涌着的,是怎样纠缠纷扰的世事、人事,又是怎样的时间沉淀才能换得这表面上的一派清明。
  儒林尘世,宇宙洪荒,吾众皆凡夫俗子,挣扎其间,终有所得,有所不得。
  将沉未沉的夕阳将单薄又有些佝偻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抱着鸡,手里插个草标,一步一踱的,东张西望,仿佛在那里寻人买。
  旁边有几个雀跃的孩子,学着他的步子一边拍手一边笑唱:“五十苦载寒窗下,二十应试了却无。终得人识高中举,理应享尽人世福,熟读圣贤通古今,官场暗道却不明,寥倒荒唐一生了,只道犯禁生错时!哈哈哈……”
  他却仿佛听不见,仍一边低头往前走一边念念有词着:“范相公,快些回去!……恭喜你中了举人,报喜人挤了一屋……”
  “你夺我的鸡怎的?芽你又不买……你中了举了,叫你家去打发报子哩……你中了举了……”
  “捷报贵府老爷范讳进高中广东乡试第七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
  “你中了举了……中了举了……”
  双眼早已黯淡浑浊不清,步已乱,句已断。
  纵然当年他有一双明亮的双眸,却也没看清这人生,这俗世。深处虚妄的泥潭中,一点一点往下陷,最终无力自拔。
  难道,范进,真是,只是,生错时?
  中了举人的范进决定进京赴考。
  他从没有犹豫过这走了几十年的,不知终要走向哪里的路。
  纸醉金迷,奢侈靡烂的帝都,潜藏暗浮在繁华之下的权利、欲望、阴谋、交易,还有人性中那见不得光的黑暗,全都赤裸裸地向早已迷乱的眼微笑着,犹如一寸寸,一点点侵入骨髓的毒,魅惑而绝望,无药可解。然后带着腐朽的灵魂像地狱的深渊堕去。
  命运的齿轮在那一瞬间开始转动,一个齿一个齿相互咬合,一个轮一个轮彼此推进。
  齿齿相生,环环相扣。
  谁的人生?芽谁的迷局?芽
  会试已毕,范进果然如他老师所说般中了进士。授职部署,考选御史。数年之后,钦点山东学道。
  范进叩见了周司业便去往山东到任。
  他老老实实地做事,恪守本份。官场里的交际应酬却也少不了,旁人名里暗里做的一些勾当,他也不是看不见听不着。起初还提心吊胆地推着,总免不了开罪一些人。每晚睡觉的时候想着白日里那些人背后说他的“不识时务”都有些后怕,担心有一天不知会是谁暗地里给他一刀。
  这清官做的真是让人直不起腰来。
  巴结他的也有很多,什么少时挚友,血缘相亲的远房,都凭空冒了出来,多得快踏破了门槛。范进这才知道小时候有这么多人帮过他的忙,救过他的命,只不过他一件都不记得了。
  再然后,还是撑不下去了。倒也不是有人直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那样也好,他也可以扮一回烈士,显显自己的高风亮节。
  可这“高风亮节的烈士”却在白花花亮得刺眼的银子下折了腰。
  他盯着那堆小银山,几天都没缓过神来。
  胡屠户在一边乐得眼睛都笑没了。
  他也打着暗示询问站在一边的师爷,师爷点着银票说?押“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你救不了这个帮不了那个,白花花的银子啊,可是不要白不要的。就算你不收,也会有人来替你收的,干吗要白送给别人,还不如趁这个时候多捞点,要不然将来连养老送终的钱都没有啊?选”说的声音戚切而理所应当,真可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范进年纪也大了,如果早些年他还能拿自己正燃烧的生命与这浊世搏一搏,那时候他有的是气力,也还输得起。而如今年少气盛时的理想便显得太过遥远了,身处其中的他明白世事艰辛,所谓的气节也在时光与满脸的假笑中消磨殆尽。一滩污水的官场,人人都想往上爬,能坐稳位子都不错了,好官清官更是难上加难。谅他范进不过一个凡人,做不了英雄,只求幸福美满,没有三头六臂,更不能手眼通天。
  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此,事情就变得简单了许多。
  私受贿赂,插科打诨。私下里勾心斗角,酒桌上谈笑风生。
  做官,做百姓之官,也就这么回事。
  范进和张乡绅依然有来往,什么年宜世好就如至亲骨肉一般,说白了就是简简单单的银子与利益的关系。
  胡屠户也不杀猪了,打着丈人的旗号跟着他混一点是一点,惹的麻烦不大却也不少。他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是那师爷藏的再好,也还是有纰漏的。何况有人存心害他拿他当垫背的。
  真到出了事不过墙倒众人推。
  某个王爷的谁谁谁出事了,找人背黑锅而已。
  范进本身就不怎么干净,身后又没有人撑台子,就理所当然轮到他。
  就算这事没找上他,也还有千千万万个范进。
  他们这种人的生死大权都是在别人手上捏着的,玩物一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谁会在乎。
  不是这个,便是那个。
  该来的终归会来,该去的始终要去。
  范进疯了。
  在上刑场的那一天。
  神经再也经不起这般玩弄与折腾,终于到了极限。
  一切都将结束了。
  他撕扯着头发,挥舞着臂间的链条,大笑着大叫着:“我中举了,中举了!……”一如多年前的那一天。只是时光荏苒,一切早已物事人非。
  一旁的人群发出哄然大笑,仿佛看到这世上最有趣的一出戏。
  是啊,多有趣。
  官府无奈,只好放了这疯子。
  “这种人,值得刽子手挥刀么?哈哈哈哈……”
  妻子将范进拉回原来住的茅草屋。
  他又安静了下来,对着那明月跪了下去,清泪横流。
  妻子愕然。
  他原来没疯。
  范学道数着身边的蟑螂,在监牢里等着早已腐烂的生命彻底死去。他恍恍惚惚地开始明白这一切从最初就是一个万人坑,等着他往进跳的。入狱,砍头,被暗杀掉,也许都是迟早的事,命里注定了的。逃不开,也躲不掉。这也并非针对他,只是有权有势的人的奴才不小心栽了个跟头,只好拿他做替死鬼。
  这不明不白的死其实最是明明白白的。
  是他没看清楚这陷阱,是他自己往进跳的。
  强者存,弱者亡。这游戏的规则他一早就清楚,怨不得天,由不得人。
  他认了。
  早都,认了。
  所以那幕后高手的出现令他吃了一惊。他不明白这王爷深夜探狱演的又是哪一出。
  华袍锦衣,气宇轩昂,仿佛与生俱来的压倒一切的气势。
  举手投足,都是帝王将相的优雅与风度。
  开尊口,都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这就所谓的天生的人上人么?
  “范先生。”
  他还真是受宠若惊,不由面露苦笑。这练了几年的笑面外衣却是再也穿不下去了。
  “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王爷态度谦和地微笑,却在下一秒露出凛冽的眼神。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本王早就听闻范先生文章写得好,之前却无人赏识,埋没了先生。范先生矢志不渝愿为朝廷效力诚感天地,早已传为佳话。如今却出了这等事情,定是遭小人谗言。本王今天是受人之托来给先生指条明路。”
  王爷语做同情,仿佛声泪俱下,给他暗示要放他一条生路。
  范进死了的心又翻起波澜,以为自己这悲凉的境遇还有人相助,不禁感动不已,便打消了明日向钦差伸冤的念头。却没看见那“王爷”眼中的轻视与鄙夷,还有彻彻底底的嘲笑。
  他哪里知道,人,只有自己的痛才是痛。别人的,谁又会在乎。除非可以利用。
  “听说先生闻榜那天曾喜极而疯?”
  一个“疯”字,道破玄机。
  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站在那里,望着那生来就高人一等的背影离去,却觉得有几分虚幻无依,似假似真。
  于是,范进又“疯了”。
  回到原来的破茅屋,才惊觉自己兜兜转转却又重回起点,只是感慨万千。
  他终于明白一些以前不明白的事。
  他没有钱的时候,总想着有什么不足可以等有钱的时候用钱来换,金银珠宝,生杀大权。等真的有钱了,才发现原来有许多想要的用钱也换不来。
  这才是为人的大悲哀,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范进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也许就不应读书,不应去考那狗屁科举。
  他终于做到一些以前虽然明白却做不到的事。
  以前他总觉万事都不如意,如今才明白这世上哪有真正如意的人。
  那万人之上,俯瞰天下的帝王就真的能如意?
  呼风唤雨,醉生梦死真能满足他内心想要的东西?
  未必。
  黄袍加身,未尝不是另一种枷锁。
  这么多迷局,走出这个,又陷入那个。
  得不到真正的超脱,处处都是画地为牢。
  月黑风高,有黑衣者夜行杀人。
  范进瞪着浑浊的眼祈求一个原因。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同情,不是声泪俱下?
  他不是口口声声为自己谋条活路?
  假的,都是假的,像那科举考试,像那一官半职。他这种人又怎会有上位者在乎。一条烂命还不及御花园中一株开得正盛的牡丹。
  假的,都是逢场作戏,不过是怕他横生枝节,怕他招惹钦差的一场闹剧。
  现在戏演完了,当然要清理剧场,毁尸灭迹。
  他惊慌失措,夺路狂奔,来不及辨认哪是生路,哪是死道。
  这次,范进是真的疯了。
  范进重抱起鸡.在街上半痴半傻地踱着步子。
  这便是他将尽的一生,他曾寄以厚望的人生,他莫名其妙玩物一般的人生。寒窗苦读那么多年,贫穷了那么多年,隐忍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以为终能苦尽甘来,修成正果,却不料苦多乐少,最终却也只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上了科举制度的套,又掉入了官场吃人的坑。他不过一个凡人,人生却也就被毁掉了。
  他获得了什么,锦衣玉食么?
  他失去了什么,明镜高悬么?
  不曾获得,又何谈失去?
  该来的终归回来,该去的始终要去。
  这人生早就不是他的了。
  人生不过一场下了赌注的局,不是走出来,便是死在里面。
  范进不过一介凡人,终参不透这欺世盗人的骗局,将自己的一生都输了进去。
  输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一丝一毫的真心都没有剩下。
  这次他是真的疯了么?
  谁又知道呢。
  也许他从未疯过。
  也许他从未清醒过。
  结局,不过死,不过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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