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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诗 组诗部落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兰州:史与事(组诗)   阳?作品   兰州史前彩陶   鸡形彩陶壶,人头形彩陶罐   那鸡,是羌戎族入繁衍的吗   那人,是羌戎族人的模样吗
  
  黄河水一泻千里
  下游的鱼游回上游谓之大鱼
  一匹红绫
  大鱼宜祭祀祖先
  
  三鼎、五鼎,七鼎欲换九鼎
  夏商周青铜斑驳
  
  风沙吹过,落日模糊
  那鸡,那人
  比落日提前到达兰州的某一个傍晚
  
  兰州简史之九
  乾隆二十九年
  陕甘总督移驻兰州
  其妾每天必食青白石白兰瓜
  某曰,通体瓜香绕出督府后院
  日影三斜,逛至辕门
  
  民国三十二年,黄河暴涨
  百姓募资重建兴远寺
  大和尚撞钟小和尚敲木鱼
  
  民国三十四年,大旱
  一吸食鸦片者精神恍惚
  用他父亲遗留的一根辫子吊死了自己
  
  木轱辘卖水车穿巷吆喝
  水湿青砖路面
  
  山字石天主教堂按时响起唱诗声
  嗓子失真的洋教士嘟囔着
  说地方口音的牧师字正腔圆
  
  白云观百步之遥的白马浪渡口
  羊皮筏子正把茯茶、冰糖、盐巴运过河去
  
  西关萃英门旧学院街上
  一个哑巴指指划划
  他认出了戴一瓜皮帽的那位兰州末代秀才
  
  那 时
  那时兰州还是座小城
  东西约六百步,南北约三百步
  沙枣花香
  路人彬彬有礼
  兵役赋税比较繁杂
  骆驼队出西门丝绸之路迢迢
  麸金、麝香乃贡品出东门直抵京城
  
  有火烧云的傍晚
  一书生在黄河边观景
  回头再看,隋也好唐也罢
  五个凉代小国熙熙攘攘有些拥挤
  
  沙枣花依然香一城
  路人依然彬彬有礼
  兵役赋税不可删减
  树已长大
  有高僧赴印度途经兰州
  正在阴处夏坐
  
  门 神
  ――天祝县天堂乡所见
  左张飞右关羽
  低头就是井水
  黑脸张飞从不洗脸
  喝了酒的关羽脸红脖子粗
  
  风吹檐草
  没有谁和时间结仇
  
  经年鏖战的人睡了
  一左一右背靠一扇大门
  睁着眼睛睡觉不打鼾
  
  狗别叫,穿天杨一树一万士兵
  正列队等着西风升帐
  这时候谁拔一根鸡毛
  谁就是将军
  
  兰州地名考之一
  我爬到皋兰山顶三台阁
  虚汗不止,用时近一个小时
  一只虫子
  攀入一株皋兰花蕊
  需要多长时间呢
  皋兰花,蓝中泛紫
  这颜色适宜于殿宇、阁檐建筑
  适宜于雨后琉璃瓦
  
  山下一条泛黄的大河
  适宜于饮用、灌溉
  以及对一座城市源起的说明
  
  红山体育场
  那一年开中小学万人批判大会
  空空荡荡的体育场一下子挤满了人
  只一个下午
  体育场又空空荡荡
  风吹着满地的传单
  那么多高举的拳头
  好像全被风吹不见影了
  
  风吹,风继续吹
  吹白了我们的头发
  
  母亲啊
  朋友的母亲去世了
  想想他母亲那年送我的一摞鞋垫
  再想想我病重在床的母亲
  母亲啊,你们
  怎么忍心让我们成为孤儿呢
  我不知道该对朋友说几句什么
  安慰他的话我留下安慰自己了
  在还没有成为这个世界上的孤儿之前
  比起朋友来
  我是幸福的
  
  西 域(组诗)
  杨森君作品
  
  五 月
  还有什么降下来,与水面放平
  可能是郊外停靠在站台的一列火车,可能
  还有一个在低地里行走的人,一场漫过树梢
  的大雾
  但,不是风
  
  从对面迎过来的光
  有时进入一扇窗子。有时铺向一片平地
  树木和墙体,睡去的蝙蝠和一株空心草
  都是我热爱的,都有一道在清晨位移的投影
  
  我宁愿把旭日比作一只金黄色的幼虎
  它迟早都会撞开
  东山坡上的那座原始森林
  但,不是现在
  
  现在,云彩还在半空
  灌木丛里,几只花鸟刚刚醒来
  我行走的地方弥漫着湿气
  哦,我留意的事物太多
  
  一块枯朽的树根重又萌芽了
  也许,仅仅是也许――
  它要替换掉“枯朽”的名称
  所以,它掀掉了身上的一层死皮
  
  白的梨花
  一些梨花徐徐落着
  有的干脆从我头顶飘过去
  它们应该算是英年早逝吧
  没有什么的
  开与谢,盛与衰
  都是定数
  一些花落了,一些花还在盛开
  
  一地梨花,像一地白瓷
  停下的人说,好花不常开
  停下的人还说,花无百日红
  可是梨花是白的
  梨花白得整个梨园
  连蝴蝶都
  以白为荣了
  
  梨花落了
  黛玉之后
  谁还来葬它们
  一个大约八岁的小女孩跑到我跟前
  她把小手里的一枚花瓣
  放在我的鼻子上。她问我香不香
  我盯着小女孩的眼睛,点了点头
  
  栖 息
  今夜,星空多像一位倾听者
  黑色的枝丫间
  肯定有夜鸟在飞
  肯定还有我猜测不到的飞翔
  正在发生
  
  仿佛漂浮着一层金粉
  远处是寂静胀满的群山,它们环绕在一处
  一处群山只有一个中心
  它确立在不可确定之处
  
  三 月
  落日照红了河面,巨大的桥墩好像先前没有
  三月已经过了,白杨树还是一些线条
  时光能解释的还有另一些植物
  要么归来,要么窒息
  
  如果有所忽略,也只是一些隐形物
  沉默并且奔走
  遗忘或者陪伴
  我已说过,有多少只蝴蝶
  就有多少种苏醒的方
  我如此消极
  不过是在正午农舍边的便道上
  看见了一位村姑脱离了一个少女的原形
  这本没什么,就像石子洗净
  露出红色的骨殖;风吹河湾,羊齿草要替换
  颜色
  
  春日清晨的树
  安静以后的雪地上,枝条正在恢复混乱
  我都来不及关心,这些树。这些树之间是空的
  谁能保证它们中间没有坐着一位蒙面的神呢
  我的手更喜欢抚摸枯枝,我的手搭在
  一根粗大的枝干上
  
  这是西北的早春,田畴上绵延的雾气很低
  刚好遮住了几个走学的乡下孩子   雪没有落在它的季节里,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影响它落下来之后,挂在树枝上化成一
  滴水
  也不影响两朵雪花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有一只黑色的鸟落在不远处
  我不能断定它是一只幼鹰。还是一只乌鸦
  它的颜色真黑啊
  可我一点儿也不担心白颜色的雪会被它染黑
  几分钟之后,它飞走了,平行而去
  
  窗 外
  今晨的光与三十年前某个清晨的光一样吗
  会不会是同一束光,在同一个宽度上
  又重新照了一次:可我知道
  这样的荒草曾经生长在沟西的旷野里
  
  透过镶有木条的窗口
  你们看到的荒草眼看要逼近墙根了
  是的,我是站在一间废弃的旧宅里
  向外观望时拍下了这个冬日清晨的窗外
  
  关于它的记忆,只是记忆
  你们想象不出我的少年――一个少年在此缓
  慢成长
  从这扇窗子望出去,他看到的最多的景象不
  过如此:
  几棵模糊的沙枣树,几间早晚冒烟的土房子
  
  我不会忘记我居住了多年的旧宅,每次回来
  我都会有意走近它,在揭掉顶的四壁间
  来回走走,或者用手摸一摸
  粗糙的墙皮
  
  可能会有更多的细节已被我遗忘
  这不关记忆,只因为我年少
  什么该记住,什么该遗忘
  没有人告诉过我
  
  ……这不是我构思的旧宅,它现存于世
  对于外人,没有关于它的主人的任何标注
  对于当地人,人人都知道,在这座旧宅里
  一对苦命的父母养大了他们的八个儿女
  
  大海,轻轻地推动吧!(组诗)
  叶玉琳作品
  
  晚 霞
  它比我更钟爱这个春天
  温暖的大气中
  它慢慢飞扬起来
  灿若桃花的脸
  最先看到一双温润的眼睛
  最先触碰到
  起伏的菜花和潺潺的溪流
  
  即兴的演唱从地心传来
  光阴的私语 向四处绵延
  这些冬天的巢穴 永远不被湮没
  却年年带来新的主人――
  夹在草丛中的三只红蜻蜓
  正悠闲地展示它们的王国
  不可知的美
  来自岁月幽深的重叠
  
  曾经爱过的人 有过的事物
  有些变成花根深蒂固
  有些变成空气来去无踪
  要庆幸的是
  我的 或者你的梦想
  还能自由自在地飞
  当我们来过
  最后的光线刚刚从大地泯灭
  
  我 们
  比生命中经历的一切更可贵
  我们,亲爱的人,陌生人
  老人、青年、小孩
  繁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车辆
  以及远处焦黑的花瓣
  等待喷洒的土地
  在万物无意识的萌动中
  我们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在宇宙中孕育
  
  我们曾经一起穿越无数场雨
  雨中越来越窄越来越黑的胡同
  也许还要穿过一堆乱蓬蓬的沙砾
  它的表面温度达到48℃
  还有几朵花,生硬地挺立
  这个被你爱恋的世界
  它的爱是这样单调且深不可测――
  大地的尽头,没有赞美诗
  只有一场盛宴、一个空酒瓶、一次归途
  
  我们会用目光把对方送到彼岸
  留下老照片,给孩子们细心擦拭――
  在那里,大海闪着陌生的光泽
  细浪和泡沫紧密相连
  我们加入了海鸟和野鸭子的合唱
  回声荡漾在红树林上空
  
  老车站
  这是一节通向安宁的路
  此前它忍受过一切:
  白得刺眼的行李,声音沙哑的检票员
  皱巴巴的一截票根
  突如其来的寒冷和饥饿
  总是使空气中难闻的气味飘得很高
  
  你曾是个少年,愚顽又天真
  你也曾在中途奔跑着下车
  阳光来不及映射――
  平原酣睡的风光,金光闪闪的硬币
  荒唐的游戏,午夜的泪痕
  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
  那些陌生的注视
  漫漫途中传递过来的纸巾和水
  像是叮咛又像在问候――
  孩子,请珍藏好票据
  与生俱来的品德、思想
  不要让它轻易滑落,染上可怕的灰尘
  
  携带着这句话无数次上车、下车
  不知不觉中,汽车已缓缓驶进站台
  而明天,这里
  必将被另一个站台另一些人替代
  
  到一个小渔村举办诗歌讲座
  星光下,没有一座海洋
  比他们的等待更焦渴
  
  文化下乡的彩船
  驶向陌生的世界
  而我不想惊动一叶扁舟
  在大海的容器里
  我见到这样一群人:
  年轻、潮湿、脚趾粗黑
  在途中,他们一定设想过什么
  并为此发出内心的微笑
  
  我必须忍住晕眩――
  波光已经淡隐
  渔具悄悄歪向一边
  那些曾经远洋的手
  今夜空旷的捕捞
  从一首诗开始
  前舱临时搭起了讲台
  而后舱则响起老人均匀的酣声
  
  渔灯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
  蓝色签名簿悸动如潮
  临别时分
  是谁先收起经验之网
  无边言词俯身向深深的海洋――
  
  明天他们又要像往常一样
  在夕晖中返转
  咽下生活古老的曲调
  大海。轻轻地
  推动吧!
  
  康县行吟:被水流走的花瓣(组诗)
  包苞作品
  
  在海棠谷过夜
  海棠遇见流水,三月的阳坝就遇见了轻狂
  好日子总有一颗失重的心,或轻轻掠过树梢
  远去
  或顺着光滑的青苔跳下来,跳下来
  
  欢乐因为短暂而碎为笑声,碎为缤纷的落英
  流水扭曲的面孔被阳光抻细抻长
  又在转弯的地方平息,聚为幽深而冰凉的梦
  
  夜深了。以梦为巢的鸟儿守着流水的呓语
  繁复的枝蔓被风吹拂
  石头就有奇痒难耐的心动,应和流水的撩拨
  
  一生究竟有多长?晃眼的阳光藏着难言的心碎
  醉了,就把满天的星辰吐出来
  
  邂逅的蝴蝶不是花朵的房客
  谎言的嘴唇只是说说而已,三月的海棠却铁
  定了相随的心
  
  水流经过红豆谷
  在锯齿形的道路上,曲折的流水有着蜿蜒的
  相思
  哪怕落叶的唇印吻遍鲜亮的纤腰
  春天来时,它还是要转身离去
  崖畔上的红豆、香樟,争相投下大面积的阴影
  倒在水中的树干,还是找到了新生
  石头都凹进去了,还能在乎两岸应景的花朵吗
  
  时间总有湿漉漉的鼻息,往事的青苔
  数千年来一直向高耸的枝条攀爬
  它并不在乎竞艳的花朵究竟是装扮了春天
  还是让它更加心碎
  
  象形的红豆被爱情借代,它血红,类似于心的
  外表
  在秋天将悉数落下来,被水流向远方
  
  枫叶如果红了   枫叶,如果红了
  就让风,把它带走
  树叶也会想家
  不要让高高的树枝
  把仅有的思念风干
  
  枫叶,如果红了
  就让泥土,把它珍藏
  树叶也会尖叫
  不要让猎奇的脚步
  踩灭过冬的火种
  
  你看,它在空中轻盈地翻腾
  旋转。却在大地的胸口
  安静下来
  
  多么可爱的孩子呀
  如果?了,就让它像一粒烛光
  安睡在眼睛最深的地方
  
  临 水
  站在水边,能留住的东西越来越少
  我写下第二句,第一句已经远去
  我想到结尾,开头已经没有了意义
  索性就这样站着,或者像风,不问曲直
  或者像水,不避坎坷
  水说:天空是穿不脏的衣服
  大地,是洗不净的草鞋
  卵石放弃棱角,就随它去圆
  
  风吹过山冈
  风吹过山冈
  只是吹过
  远远地来,又远远地去
  
  远远地来
  石头也曾吹动
  远远地去
  树叶也只是翻了个身
  
  风吹过山冈
  天,就更加的蓝
  地,就更加的远
  
  风吹过山冈
  吹过站着的我
  又吹走着的你
  从现在
  一直吹向过去
  
  豫 南(组诗)
  刘高贵作品
  
  总是豫南
  淮河从春天开始
  流经我的心脏
  阳光是一张顺风顺水的帆
  撑船的人
  惊起几片向上的羽毛
  天总是很蓝
  比方言更加温软的
  是水鸟们的低语
  
  我所说的故乡
  不仅仅是几枝芦苇
  一道水湾
  
  楚辞山梁汉 赋河川
  总是热土如金 大路朝天
  教我以心换心的
  总是豫南
  
  几番风雨近重阳
  风雨过后
  比重阳更近的 是谁的呼唤
  豫南啊
  有谁能够在你之后
  解读那一朵山花的浪漫
  
  我所说的怀念
  也不仅是一轮明月
  两三声惊叹
  
  空巢
  大风吹过豫南
  大风吹过王店子
  吹过村口的草垛和麦地
  然后 注定要吹到你
  大风后面的雪花
  将使你满头的白发更白
  腰更弯 缸里的咸菜更咸
  这时候 老屋多像一只
  在风雪中摇动的空巢
  母亲啊 你这只无助的老鸟
  独守空巢 左顾右盼
  
  这时候
  我身在大风刚刚路过的北方
  比春天还远的北方
  不敢想象
  大风后面的雪夜
  和你雪夜里的
  那份孤单
  
  这时候
  你肯定会喊出我的名字
  并且用思念丈量
  这一夜的无眠
  
  建房的念头
  这几天 我忽然想自己动手
  建一座房子
  不大不小 只要三间
  一间交给白天的忙碌
  一间交给夜晚的安然
  还有一间
  就用来存放梦想和思念
  
  门窗自然是越大越好
  门向也一定要朝向南方
  
  我想把远在天国的母亲接回来
  坐在门前再晒一晒太阳
  我想让爱人回到灶间
  用心地调理粗茶淡饭
  我还想让女儿回到童年时光
  听我把那个故事慢慢讲完
  至于我 我就想像父亲那样
  守着几亩薄地和简单的梦想
  为一家老小
  早出晚归 吃苦流汗
  
  母亲两周年祭
  两年了,母亲
  我至今都不敢相信
  曾为我吃尽苦头的人
  竟会不再过问我的温饱
  
  我一直都不敢相信
  您会走得那么洒脱
  甚至连家里的钥匙
  都没有带上一把
  以至于我和姐妹们
  至今不敢为老屋上锁
  
  现在,您就躺在父亲身边
  挨得比生前还近
  不知道他的鼾声
  是否还会让您失眠
  也不知道天冷的时候
  他是否还会像过去那样
  烧壶热水为您烫脚
  
  说到父亲
  我想请您给他带个信
  就说儿也想他
  就说儿女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
  他那火暴脾气
  真该改改
  
  怀 念(组诗)
  洪烛作品
  
  假 设
  为了不至于感到太孤独
  母亲,请允许我假设你还活着
  你曾经是我的大后方,可从那一天起
  后方没有了,我只能头也不回往前走
  请允许我假设你还活着
  还在故乡的那扇窗口耐心等着
  我的背影是留给你看的
  不敢回头啊。以前怕看见流泪的你
  现在怕回头看不见你
  母亲,欺骗自己是否算一种错?
  多么希望你在错误里活着
  免得我感到前面空空的,后面也空空的
  
  父亲与母亲
  “我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
  这是废话。谁不是这样?
  “母亲去世之后,我只剩下一个父亲了”
  同样是废话,却不多余,废话也能让人伤感
  “我看见父亲总想起母亲”
  哪怕想了也是白想
  “父亲自己也在想啊,想着想着
  他身上逐渐出现母亲的影子”
  这个粗心了一辈子的男人变得细腻
  学着做一些本该母亲做的事情
  给儿女煲汤、打电话、购置换季衣物
  “嘘寒问暖时。父亲的表情越来越像母亲了”
  我知道,他自己也感到冷
  “是母亲借助父亲的身体继续照料儿女
  还是父亲的肩膀挑起母亲卸下的担子?”
  体会到当母亲的累,他又加倍体会到
  当父亲的累。轻松点吧爸爸!
  “我只剩下一个父亲了
  不,我只剩下半个父亲和半个母亲”
  他不得不把自己的一半
  和属于母亲的另一半相加在一起
  使我失去母亲之后,并未失去母爱
  “我是否也该做得更好点:把母亲
  没来得及享受的孝敬,全部倾注在
  幸存的父亲身上?不用分那么清楚
  哪些是对父亲的,哪些是对母亲的
  毕竟,还有一个爱的对象”
  不怕没有爱,就怕没有爱的对象
  “我有一个尚未随母亲离去的父亲
  又有一个长在父亲身上的母亲……”
  
  活 着
  母亲在她的日记里活着
  在蓝墨水里活着,在姓氏笔画里活着
  在认识又遗忘了的汉字里活着
  母亲在另一个地方活着,在身体外面
  在纸上,在照片里活着
  在新装修的坟墓里活着
  母亲借用我的手翻开自己的日记
  借用我的眼睛阅读褪色的字迹
  如果愿意,还可以借用我的心
  想一些怎么忘也忘不掉的往事
  母亲在死后仍然活着,在中断的日记里
  活着,把旧日子重新过一遍
  再过一遍,母亲周而复始地活着
  只要我没失去记忆,母亲无法被忘记   只要我在走动,母亲就停不下来
  只要我活着,母亲就活着
  只要我活得好,母亲就活得更好
  
  沙 子
  母亲,我的眼睛像进了沙子
  总是想哭。能替我看一看吗?
  小时候,眼睛进了沙子
  你总要帮我吹一吹
  如今,再没有谁能把沙子吹出来
  它只会越陷越深
  想到这一点,即使眼睛里
  没有沙子,我也想哭
  停止了呼吸的母亲啊
  已看不见沙子那么小的事物
  也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在哭
  正如每颗珍珠都受益于一粒沙子
  每滴泪水都有一个故事
  
  当诗人撞上金融风暴(外四首)
  韦锦作品
  
  慢下来,停下来
  请――慢下来――请――停下来
  和小布什的慌张不一样,和
  保尔森的焦急,伦敦街头乱纷纷的落叶
  柏林西部蟑螂一样奔驰的汽车
  以及东京、香港、深圳、悉尼、上海和北京的秒
  针不一样
  
  我也怕钱包里的纸越来越薄
  怕去年搬进云端今年跌到地上
  怕攒到退休周游世界的存折用于希望泡汤
  我也怕。我好怕。可我和他们还是不一样
  华尔街的风暴揪住我的耳朵
  (我的欲望也曾无限增长)
  远不如雪灾围困的小马驹更让我忧伤
  
  一场崩溃会导致一连串衰退
  是的。是的。是这样
  其实衰退早就开始
  人性的丧失,人的落败,正义和良知一再缺席
  发展升级为消耗,速度演变成毁弃
  丰富多彩的单调,千奇百怪如出一辙的时髦
  被权势冷落的诗人吊上暴发户的膀子
  再度出山的曹雪芹主编一卷又一卷美女百
  态、猛男全书
  虚拟的财富,转瞬即逝的美梦
  快乐,达不到幸福
  
  螺旋式上升不会永远上升
  波浪般前进不会永远前进
  子弹般加速不会永远加速
  能慢下来的才能慢慢停下来
  
  这些工业化、信息化、全球化、数字化、快餐
  化、泡沫化
  这些喝干黄河、渭河、尼罗河。污染长江、珠
  江、亚马孙河
  这些逐日奔月,黑眼蓝眼蜜色眼的后羿和嫦娥
  还要抽干石油的湖泊,榨干空气里的氧
  把北极星变成门环和铃铛
  把北极熊的故乡变成热带鱼的温床
  
  总有一天,上帝不再祝福人类
  雪花不再降临人间
  春风叫不醒蜜蜂,长颈鹿放弃仰望
  生命的更高形式变成一堆更高级的物质
  颓废透顶的地球像一个皱缩的茄子挂在轨
  道上
  它一圈又一圈宣告
  你们追寻的世界
  另一个世界就是不存在的世界
  你们星际移民的梦想就是最后破灭的梦想
  
  也许现在还来得及
  假如我们还能慢下来
  假如我们还能停下来
  
  不是这样的
  那不是一只手,可以抓紧或松开
  不是一种打断,来生都不继续
  那不是一块土地,耕耘、撂荒,河流随意改道
  不是树根,春天来了拒绝发芽
  不是一句话,只需一生就找到嘴巴
  那不是坟墓,一旦收留就成为安静的事物
  不是火花。藏进铁里还躲不开敲打
  那不是一群士兵,有命令就有撤退和到达
  那不是远方。擦亮眼睛就可以遥望
  那不是灯,敢于在夜里出发
  不是我的固执激发你的倔强
  你的美丽唤醒一树繁花
  那不是终将消散的云烟,不是一种错误被谁
  原谅或纠正
  不是走开就能空出的位置,驻下就能巩固的
  营盘
  不是泪水可以挽救的干旱,转身就能抛开的
  心软
  不是一种绝唱渴望传颂,一种疼痛怕人听见
  那不是灰心就能揿灭的开关,大水可以淹没
  的波澜
  不是加快脚步就不被追上
  拆掉栅栏就解放翅膀
  不是融化就让雪花停下
  不是沼泽就制止挣扎
  那不是一万里路的安慰,枝头的等待无限升华
  那不是一杯水,一挥手就一地破碎
  那不是一口泉,汲不尽的忧伤流不断的泪
  不是爱情经不起表达
  呼唤经不起风化
  不是我的所有不是都得不到肯定
  不是这样啊,我的港湾,我的天空,我的美女,
  我的灰尘
  
  一个老人忧伤的快乐之歌
  一
  在太阳为我落下的时候
  我感激太阳
  因为它还会为别人升起
  
  二
  我将进入那个尚未诞生的世界
  种子会进入花
  我的梦想会成为人们的回忆
  成为流水、刮风和石头的山谷
  
  三
  那时候我把窗户打开
  为了向外?望
  现在我的窗户天天敞着
  朝每个路过或特意来的人
  
  四
  那长满甘蔗的岛
  甜蜜的岛
  鸟儿都能飞过来
  你的歌声早晚会让我听到
  
  五
  我关心的河流还继续流淌
  我的祝福会越来越有力
  你想到的事情
  都逐一长出翅膀
  
  六
  一个渴望大海的人不会老在岸上
  一个老人离死亡同样远
  一个老人不会被太阳挽留
  他会向好多人伸出援手
  
  和 平
  我是世上最美的公主
  爱着两个英雄
  两座山峰,两匹骏马
  
  我不能抽签决定我的爱
  我不能用听天由命的方式
  决定我的命运
  
  他们要为我决战
  我要选择那个最勇敢的人
  但不嫁给胜利者
  
  冬日朝阳
  它来到小树林那边
  冬天的小树林
  线条清晰画满它的脸
  它红红圆圆的脸
  刚好齐着林梢
  
  像一个头天晚上做了坏事的孩子
  趴在果园的篱笆上
  等着主人的
  开门声
  
  梦里梦外(组诗)
  吴兵作品
  
  我一直害怕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我一直害怕
  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像一个人追赶另一个人
  像一只野兽追赶另一只野兽
  把声音藏在身上,一点不累
  纷乱的道路只有一条
  属于我的
  只有落叶一般的静
  而疯狂的列车在假想中脱轨
  屡屡将我撞伤
  
  寂 寞
  睡眠的蚂蚁
  醒来了吗?
  我分辨不出与我相识的那一个
  能不能慢下来,让我慢慢辨认
  我可是有足够的食物和时间
  我们完全可以在一起熬过寒冷
  手搓来搓去
  寻找
  让微小的亲切占据巨大的空白
  我不想改变什么
  而我的寂寞从来都是这般温暖
  
  窗上的暗影
  隐匿的遗产
  已是视而不见的弃物
  颜色褪了   玻璃代我收留了昨日的光鲜
  横斜的枝丫
  鸟雀说着自己的话
  还有什么欲望
  不能连同衣襟一起松开
  
  不认识的一个人
  不认识的一个人
  他的理想是走好路
  不要摔倒
  从出生到垂垂老矣
  这是他唯一的理想
  他和土地、粮食、水
  打了一辈子交道
  他认识很多人
  他把他们归类为粮食或者水
  但最后都归类为土地
  我不认识他
  我想让他把我归类为蟋蟀
  蝌蚪也行
  我的理想是这辈子
  轻松地跳一跳或游一游
  在沂水边洗洗脸、吹吹风
  不认识的那个人
  他的理想是走好路
  不知怎么了
  我一直跟在他身后
  像影子一样
  
  抱着一朵雪花取暖
  比吸一口气还短
  比呼一口气还长
  抱着一朵雪花取暖
  不需用劲
  不会撞伤
  枯枝上的鸟儿不会笑话
  取走一丝寒凉
  久别重逢
  我是多么的轻
  
  塔克拉玛干
  遍地黄金
  只想取沙一粒
  身体里摇晃着
  水一滴
  
  陷入回忆的人
  一些人建好了广场
  并准备建纪念碑
  另一些人
  正为设计河流上的灯塔着迷
  陷入回忆的人
  像孩子一样
  把纸船放入水中
  
  角 落
  听见有人说,起风了
  隐身于世界的一个角落
  只听见婴儿的哭声
  还有因哭声而亮起的灯光
  风吹不灭的灯光
  抚摸着弯曲的背影
  
  南方春天杂记(组诗)
  津渡作品
  
  土 墙
  就是这样的四面围墙。四条
  黄泥巴筑的土坝,像一个用旧的皮箱
  柳木的枝条提挽着
  有时候,会是一只乌鸦
  在院墙一角蹲着,有时又会是叽喳的喜鹊
  有时候,蹲在院墙上
  是一个端着海碗的孩子,使筷子的样子
  令人发笑。不经意间
  就飞过去颤巍巍的蝴蝶,包头巾的豆娘
  葫芦蜂,一个专业抟土的工人
  收起电钻,从孔洞中钻出身来,拍打身上的
  泥屑
  
  银 鱼
  过去的一个冬天。木船都像是
  结在冰里的一只靴子
  现在,渔网格子在水面上划分阳光
  它是根滑过的叉子,刺破了水
  光的指头。继而,它是裹着光的
  丝绸,小小的骨刺勾勒
  挑绣出细肉和鳞纹
  春雷阵阵,它的梦终于像水纹一样地溅了起来
  斑斓、零乱,甚至带着一丝牢骚和埋怨
  
  新来的代课老师
  雨中,她踩着水洼中的气泡独自回家
  雨像粉笔灰一样落下
  当她停下来思索
  一面镜子便开始抖动。仿佛疑问
  就是迎面而来的一座小桥,一个在风中
  吹得拱起背来的问号
  而她的背影走动
  就像一块移动的黑板擦
  一生的事情就在瞬间决定下来。问号
  变成蹲在发丛中的小鸟
  
  半 夏
  半夏,应该是两个白色衬衣
  绿色衣领的少年。半夏
  应该就是水半夏,夏半夏,水尘,或陆生
  伏在沙里,吮着溪水
  我大姑肺气肿胀,痨瘦如柴
  我大姑猫在杨家场的小河湾里咳嗽
  半夏,两个少年
  我弟弟和我,贴着坝下的阴凉处寻觅
  两把吊着的土铲,篮子上的布头盖着几根
  药苗
  
  蜗 牛
  时间一天天地推移。不知不觉
  油菜地里结满了豆荚
  只有蜗牛的头上,还顶着两根菜花
  哦,孤独的王子,一个国家在它背上
  已成为一个忧郁的包裹
  而诗人是在南方,在杜英苦涩的枝上
  注视虹扭的小小螺壳
  最慢的闪电,在一寸寸抽出
  最后的家园飘起来,如同心思幽暗的叶片
  
  农事回忆
  一些憨笨的家什,风车和泥耙
  一些灵巧的东西,犁头、轭绳和镰刀
  在我虎口里生起的火,仍像刺痛的绳子勒紧
  哦,刀尖一样地锋利
  黝黑的土地,犁头温热过后,泥耙
  耘出细细的泥浆
  妇人们跟着雨脚,急急地插下秧苗
  男人们捆住风,把稻子运回
  一个炎热的下午,乌云落进井里,隐隐听到了
  雷声……
  打谷场上,男孩子焦急地摇转风车
  谷子的颖芒,在稚嫩的琵琶骨上刺下了苔痕
  
  午时的花(组诗)
  西篱作品
  
  怀念花溪
  你有没有看见过花溪的水
  蓝色如同宝石
  如同矢车菊的花瓣
  在云贵高原上摇曳
  
  鸟儿的歌声从山那边飘来
  飘来四月
  花溪的水从东流到西
  又悄悄地流回它们的巢穴
  
  四月金黄的花海
  就在溪畔生长
  直长到贴近蓝色的天空
  爱梦的女孩
  就在花蕊的中央做梦
  
  请随我在没有栅栏的春天远行
  驾驶童年的那只蜻蜓
  你看溪底的水草疯狂地舞蹈
  像自由的女妖倾泻它们的激情
  
  我想知道
  还有没有另外的人
  和我一样
  在这美丽的水边成长
  如果是五月
  绵绵细雨就会涨满它的心房
  涨满它恋爱的愿望
  
  我在十月南方的人流之中
  抬头看见天边的花溪
  那风和阳光的声音将诗歌吟唱
  心灵在清澈之中开始激荡
  
  我知道
  即使寒冬降临、大雪纷飞
  花溪也依然碧绿
  运载着朵朵雪花
  流向远方……
  
  所有的路皆被梦幻照亮
  雨停了之后
  将所有的屋子打扫干净
  干净如同我的皮肤
  然后我们一块儿呼吸
  一同沐浴这梦幻的时光
  
  窗外的绿树丛中
  有蓝色淡淡的烟雾飘荡
  那时停飞的小鸟
  正悄悄潜来
  把我们的信息带回天上
  
  闭上眼睛
  佯装入眠
  直到又一阵雨后
  所有的路皆被梦幻照亮
  爱人惦念我的小屋
  带着他秘密的心灵前往
  
  将我领进这阳光灿烂的午后
  将我领进这阳光灿烂的午后
  除了你
  还有什么在我眼里更为真实
  这一片寂静
  这我不敢触及的
  稍纵即逝的金子
  
  由你的手
  感觉我的手的存在
  再由你的瞳仁
  找到我梦幻的影像
  
  那抚过我的风
  是否应了你的召唤?
  我将就此离开
  自柔波起伏的水面离开
  与你注视的光芒一道离开
  
  我守在那一片金色之中
  我守在那一片金色之中   当它以奇异的热情
  穿透整个秋季的湿黑和空茫
  
  那时候我找到了一大片土地
  以及我的孩子神秘温柔的笑意
  
  来啊,看看我们是否在家里
  抑或是在房屋和树
  在一切曾经选择的位置之上
  这人们熟视无睹的瞬间
  令我如此激动
  
  有谁能够,亲近自己所愿
  像我一样?
  
  即使明天的我
  只是些如水的诗行
  对奇迹永远的追逐
  已在生命里布满了辉煌
  我生长在那一片金色之中
  那秋日的净土安宁而芬芳
  
  桃花坞(组诗)
  杨建营作品
  
  三月的桃花坞
  这大地的花篮
  被炊烟提着。
  
  要把它提到白云上面吗?
  要把它提到星星上面吗?
  
  哎呀呀!那些晨露叮当作响,
  如天真的孩童,增加着花篮的重量。
  
  家 训
  日出时别急着起床,要想一想白天是到屋后
  耕田,还是去集市上卖桃。
  日落时要一边喝苞谷粥,一边看夜空中北斗
  七星朝着哪个方向。
  花如精灵,不可攀摘;鱼如顽童,不可捕捞。
  要让三岁幼儿先学会“桃花坞”三字,再数桃
  花上面的朝露。
  要倾听喜鹊朗诵诗歌,要模仿蝴蝶与桃花恋
  爱。
  若交桃花运,要轻摇桃花扇,怀着真心去追求
  那个面若桃花的人。
  人有喜庆,要共饮桃花酒;人有烦恼,要同看
  《桃花庵》。
  百岁寿星去世,不可哭泣,要到桃花溪边打锣
  敲鼓送行。
  桃花山夜遇鬼火,切勿惊扰,那是亲人打着灯
  笼回村探望。
  生于桃花坞,长于桃花坞,葬于桃花坞,人生
  之乐莫过于此。
  世事不必洞明,人情何须练达?
  童心未泯,随心所欲,桃花坞里任逍遥。
  
  女教师
  溪涧里这些光脊梁的鹅卵石。多想
  让那位漂亮的女教师踩着它们。
  前往半山腰的小学校呀!
  
  女教师正踩着溪流的“叮咚”行走。
  她知道,每一块鹅卵石下面
  都有一只做梦的螃蟹。
  
  冬日的麻雀
  躲在我家屋檐下面生孩子。
  蹲在电线上整理衣裳,然后
  静静地俯视冬天。
  
  它看见草丛中残留的麦粒,
  在心里默默记下。
  它不知道雪已经落了一身。
  傍晚,它的眼睛闪烁着霞光,
  悄悄点亮了人间的灯盏。
  
  桃花仙子庙
  我记得庙门如神仙的口,咀嚼着暴风雪。
  我记得暴风雪中的那个壮汉披蓑戴笠
  挑着担子从山下上来。
  
  我记得他曾经燃起牛粪。看见头顶的桃花仙子
  正含笑看着他把青铜的水壶,
  挂上枪杆。
  
  我记得我躲在火光的衣裳里,
  一边饮水,一边读经,还时不时望一眼
  雪野上滚动的落日。
  
  忽然浮现的天空(组诗)
  
  陆恒玉作品
  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
  雨水让槐树林怀孕
  它的孩子葱绿明净
  它不断地掏撒着鸟的碎语
  让经过的我,被鸟语砸伤
  
  槐树林,我的伤被蜜糖敷着
  它甜蜜地长大、长高,像我的诗歌
  我不断地掏撒着意象的露珠
  却不知道,是否砸伤了花萼
  
  我想,这样的事情迟早会发生
  就像我喜欢敲击键盘
  掏撒着自己的情感,砸伤时间一样
  
  暗藏
  玫瑰的风暴没有来临,它握在一个人的手里
  这是个简单的细节,因为握着
  玫瑰的风暴就一直在一个网络里暗藏
  
  深红的风暴,可以让我的情感覆灭
  让一场灾难失去记忆,让一个季节落满花雨
  而一个人的手就可以控制一场风暴的去向
  它闪烁着,在春天的最后的愿望里
  
  蛹:或者从明天开始
  推开黑暗,从明天开始
  展开翅膀,从明天开始
  
  从明天开始,在风中呼吸自由
  在花草树丛飞舞春光
  
  接受阳光的轻抚,亲近山溪的水暖
  从明天开始,做一段飞旋的彩色乐章
  
  心,不想与天比高,能飞多高就飞多高
  羽翼,不想与春水比美,能有多美就多美
  
  从明天开始,让触须伸进春天的内核
  感受这个季节最深层的节奏
  
  诗歌比生活更真实
  我们涂鸦的诗歌,像一块土地
  它真实地存在于我们生命的深处
  我们可以在一片稻穗的金黄里
  望着昨天的落日,明天的早霞
  可以在这里随时发疯,大胆对
  子乌虚有的他或者她说出自己的爱
  这是一个我们不可回避的现实
  我们必须承认,在我们的心中
  一定有一个天天塑造的完美的至爱
  
  因为这个至爱,我们的伤感染上了色彩
  我们的快乐就像不需要太多肥料的
  萝卜白菜,我们叹时光匆匆,无情的落华
  卷走了春的浪漫。暗藏的玄机总是
  在不合时宜的地点蒸发
  所以,我们信奉诗歌比生活更真实
  这句胡话,好像只有在诗歌里
  我们的灵魂才不会变成雾中的花
  
  我们从来不怕诗歌的土地长出荒草
  像梦里一般喜欢酸甜的橘子压低枝丫
  我们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一生的全部过程就像正在放映的连续剧
  我们活着,过去活着,现在活着,将来活着
  我们在活着的过去、现在和将来虚构情节
  仿佛只有在剧情里,才那么踏实
  像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习惯浪迹天涯
  
  品味乡风(组诗)
  唐德亮作品
  
  夜瑶山
  天黑之后的瑶山 只有灯火埋着美梦
  火塘之火已经黯淡 瞳仁之火开始旺盛
  烧透黑夜 犹如月光在微微地笑着
  水滴般滑落黑色的披毡
  语言:借风的舌头传阅粗犷与温柔的音符
  窗户已经打开 心扉已经打开
  只是犬吠将山叫得深寂而疲惫
  困顿的 还有过客般的生灵
  一个男人 一个女人 几百年
  从苦难死亡到新生的轮回
  都在今夜生根无边无际的野草在奔跑
  直到黎明的血在头上开花
  
  学校跑了
  学校长了脚
  跑了 从山窝窝
  跑到镇里又从镇里
  跑到县城
  山娃们追着学校屁股
  跑着 跑着
  就跑不动了
  他们又回到山村
  在废弃的校舍前哭着嚎着
  把自己哭嚎成文盲
  
  “文明的灯火熄灭了
  还有什么能唤醒
  这一颗颗鲜嫩可爱的心?”
  注:一些地方撤并学校,造成大量少儿失学,故得此诗。
  
  阿根伯失去了根
  阿根伯像个醉汉
  扑地跌倒在不再属于自己的田里
  
  幸福生活来了!
  但幸福是别人的
  自己不再是土地的主人
  也成不了城市的主人
  听着打桩机的敲击
  他的心像浮云一样飘游
  
  他沿着梦的牵引奔走
  在富人的别墅区前
  阿根伯找不到自己的根
  只有黑色的影子
  与他亲密地站在一起
  
  遍地草根
  那时 遍地的草
  摇曳在风中 而遍地的根
  深埋地下 不动声色
  
  草被割了 被风干了 被烧了
  被牛马吃了 变成肥料了
  而根活着 潜伏着 坚忍着
  将心事隐藏着 唯泥土
  听见它们血液里的声音
  我曾与父亲一起挥锄挖过草根
  草根从黑暗中暴露
  白色的身躯在阳光中
  是那么的耀眼
  嚼之 苦苦的 涩涩的
  入心 入肺 入脑
  几丝甜味 是多年后才回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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