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阳光是从村后升起的，田野匍匐着 多么像最先离开小镇的那个人 东头百米处有人在大声说话 昨夜的星星漏下来，让那些
习惯于沉湎往事的人感到熨贴
村庄越来越旧
无论从前面还是背面看去
老屋如同一张雨水做成的床
在桐子树的枝丫间晃悠
像要把一肚子怨气和孤独都摇下来
春天的乡村
我们喊醒那些冬眠的人，在雪地上
抖落浅绿的粉尘
让一场大雨不断地推迟行程
让一盏灯在南方的村庄里亮着
带着桃木梳子。带着檀木和艾草的香气
带着村庄古老的呼吸
带着柳絮般轻佻、恍惚的眺望
待嫁的妹妹去了远方
她有着单薄而又绵密的心事
风声都绿了。一场雨水改变了行程
更多奔跑的牛羊，使乡村越来越沉重
那些炊烟有着蓝天的透明和妹妹的懵懂
原野上夯歌四起。我幼年的那些童话
在父亲的单衣和笑容里闪烁
我突然想起小姐姐脸上的青春痘
农谚有着苍劲的蓬勃，在一个夜里
又把粮仓压低了几分
青花瓷
脱掉那袭青衫
他的骨骼在月下????作响
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的异乡人
临走时留下灯光和良知
还有遗言和一些符号。走过前朝
手心握不住半点红尘。我语无伦次
如同打碎的陶瓷
空空荡荡，风一吹就响个不停
属于我的小镇单薄而陈旧
像母亲的灶台
多么接近暮秋的一片草色
那些人
阳光和雨水是一件打满补丁的袈裟
亚麻色的草垛是一尊和善的佛陀
时光很慢，过往的人和事是一条逆水的船
那些人愿意做老死在村庄里的庶民
他们的眼睛和衣袖沾着露水
心里藏着柳枝和民间的偏方
鲜嫩的桃花和三月都晃着
像旧照片里的春天
那些人靠三尺花布
两只灯笼，一滴眼泪
缝补一条羊肠小道
和瓷器般正在裂开的光阴
旧时光
那时的雪，纯棉的土布，蓝天
白云，歌声，星星和丝绸
正好进入一个被鸟鸣和阳光簇拥着的人
我们彼此深爱。并相互猜疑
那些紫色和黄昏漏下的一丝光亮
混淆了新欢和旧爱
灯熄了，我们躲避着一闪而过的流萤
老时光湿润、柔软。环住她的腰际
田野和天空很快低过我们
如果再靠近村庄一步
如果把流水线当作村前的那条河
你就离村庄近了一小步
和你交接班的那个男人或者女人
可以把他们当作远亲或近邻
监控器和厂规是蛰伏着的蝗虫或一场天灾
铁件和塑料件是粮仓里的玉米棒子或秕谷
订单、思乡病和许多人在出租屋里挤着
正在褪色的工衣和挥霍的青春
多么像一堆堆冬天的草垛
车间是一座刮着西北风的旷野
裸露出几许盐粒、阳光和雨露
让我说出热爱
我们亲昵地耳语
如同黄昏里的草芥
活得卑微而满足
绝口不提自己的姓氏和籍贯
我买三亩薄田
白日里遛鸟。无所事事
夜晚笑看风月，醉里挑灯看剑
隔着衣衫和光
我要亲近泥土和那个身上有草香的女人
存稿人语
仿佛打开了一本古朴的线装书，抑或是一本旧画册，陈年的事物渐近，你看清了那些物什、往事。即便是春天的乡村，也停泊在了杨柳青年画中，有着阳光的温暖和日子的芬芳，而所有希望正在发芽。“待嫁的妹妹去了远方／她有着单薄而又绵密的心事，风声都绿了，一场雨水改变了行程／更多奔跑的牛羊。使乡村越来越沉重，那些炊烟有着蓝天的透明和妹妹的懵懂／原野上夯歌四起。我幼年的那些童话／在父亲的单衣和笑容里闪烁”。掸去尘埃，那些埋在时光里的事物是如此亲切、温馨，渐渐地点亮了眼前的世界，又像梦一样恍惚。
(娜仁琪琪格)
标签：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