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默默流。 ――撕裂的伤口闪烁灰亮的疼痛。 飞起飞落的幼雀，如掷出去的浪沫。 彼岸，季节入口处的禾谷叽叽喳喳。 不敢肯定有能力飞回，大河如不久前自巢穴中探出脑壳窥见的那块坚硬的天空和铁青的土地。
雀的饥饿紧缩了又膨胀，如大河涨涨落落。
放飞针眼儿般的眸光与雀们的眺望嚓嚓地对眨，一绺绺切割的暮色填埋大河，晚风吹来的时候谷穗们激动地想飞。
折卷又烁亮。
有几粒飞去的谷粒被风浪击落，谷穗摇晃着沉甸甸的惆怅。
没有稀疏的舟楫缝补撕裂的伤口，梦，于河心搁浅。
熟透的夕阳跌入夜的深喉里了，秋天很浑圆。
欢庆的丝竹响彻昼夜，却听不见一丝谷粒与雀对眨的眸光。
大河默默流。
――撕裂的伤口闪烁灰亮的疼痛。
折戟
自五千年的厚土之下、苍茫的史迹之海钩你，打捞的目光沉重得险些生锈……
升起在血流染过的荒原。
升起瘦骨，升起宫女纤纤的腰肢。滴翠的鸟鸣淌作汩泪的月色，倒春寒挥舞冷雨棒杀了绿族啸嗷的蛙夜，也一一有过。
那是一次淋漓尽致的壮飞，挟雷霆，裹长风，嚓嚓的刀音剪断多少头颅!当黄昏塌方，复仇的呐喊汹涌如浪，雪亮的寒光抖落，一声弧形的长唳照彻寰宇。
一同淹没的是一轮皎洁的月亮……
置于宝鼎之侧的折戟，如一缕叹息，一滴冷凝的清泪!谁的目光越过炫目的辉煌，读你绿锈斑斑的文字?读一只青鸟曾经雕月，曾经灿烂地飞翔?
桥，及桥之坍
一勾灰白的半月跃出潋滟的波心。
翅膀拉直，僵直的躯体悬空。合谋的钢筋、水泥将一种飞翔拓印于打开的岁月――欲飞不得，欲罢不能……
蹄迹、辙痕，呼啸，呻吟……阴谋……爱情、
谁让飞翔的颤栗必须领受杂乱地敲打，阵阵隐忍和疼痛?
翅乱飞，投射的匕首切割阳光和风，天空瓷实的胸大肌现纤纤的刀痕。嘀嘀嗒嗒的鸟语说出讽喻，被水吞咽，放大，不倦地扑打……雷霆滚过，闪电劈过，风暴掠过……一虹飞架。――一种狂流中的舞蹈，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腾越……
呼啸与呼啸绞杀。一层覆一层的蹄迹、辙痕，呼啸，呻吟……阴谋、爱情……涸陷，凹塌，溃疡密布……
真正的月游在水里，飞在空中，明亮、浑圆，飞得洒脱，游得轻盈、激灵……如空气，如风。
不过是个赝品，最多残疾一个，却不愿挣脱，且受美丽的谎言蛊惑，昏明无眠!
爽快的呼啸绞杀正酣，桥乘势狠狠跺了一脚，一根肋骨折断!骨折的声音被山拦截，满河都是咔嚓嚓碎断的回声，不散。
碎裂的桥丝丝血肉化作粒粒水中的星星，空气和风，追逐真正的月去了。
一粒子弹能否使我浴血或丝毫无伤
之外呢?
诸如风、雨雪，阴影或阳光，诸如一瞬间的颤栗和彷徨。
――我想，物化了的意志只能大致规定一粒子弹飞行的结果和方向。
此刻我站在向晚的山坡上。就见一束子弹样的夕辉直射在我的身上。就见一只龇牙咧嘴的乌云咬住太阳的脸庞，假如它的牙齿再突出一点或将身子微微一欠，结果会怎样?
童年的梦想熠熠作响，银灰色的声音牵着心跳。顺着它，我飞奔，返顾脚迹，多像盲目的蚁队，有的旁逸斜出，有的干胞弯曲向来路上。
花呢?果呢?无花无果就一定是徒劳吗?
将金黄色的籽实推入黑土地的枪膛。飞跃暴雨、苦旱，飞跃寒光叮当作响的秋霜。季节沁出稀疏，的血泪，跃入伤口――黑洞洞的谷仓。
只要耕耘，就有收获?
涂脂抹粉的秋原，风绽开荡漾的笑靥，谁手握馨香的阳光点射春日黎明苍白月辉里那一尊行走的牛犋趔趄的雕像?
正如擦亮犁铧，瞄准秋天，正如蚁队般的脚迹牵拉着童年熠熠作响的梦想，正如此刻我站在向晚的山坡上。
一粒子弹能否使我浴血或丝毫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