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安作品春天或蓝(组诗)等] 杜甫的代表作品有组诗

时间:2019-02-16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阎安作品春天或蓝(组诗)      时间打马而过   假借植物的亡魂   和一面镜子照着另一面镜子的方式   时间打马而过   碎瓦像鸟一样 在历史中逃离之后
  一个巨大的废墟仿佛巨大的迷魂阵
  时间若要选择此时此地打马而过
  只需要 一阵细雨
  和一阵呆头呆脑的风
  细腰瓦器曾经端走的老人
  他有一张纸糊就的面孔 一张喜欢埋没在
  荒凉月光和苦艾酒里啜饮的面孔
  时间打马而过时
  就毁坏一空的面孔
  细雨慢慢下落在沙丘上的时候
  是高兴的时候 是悲伤的时候
  是忍不住大喊大叫并狂奔的时候
  是背后和前面空无一人
  脚下空无一物的时候
  这时。像暗器在凶险的速度中飞行着
  像一场不见骑手也不见马匹的奇袭
  时间打马而过
  
  故乡
  我的故乡在大海中 在蓝颜色的鲸王
  嬉戏的鲸王喷起的又大又美的泡沫中
  (有一天当大海业已干涸
  鲸王被搁浅 在深谷似的大海沟里
  它的哭泣 就是异乡人在异乡的哭泣)
  我的故乡在浓雾如大海般笼罩的
  干旱的蓝中 在风向标
  和细长的飞鸟驻留的高地上
  (在空空的行囊被风晃动 在双唇皴裂
  命里缺水的异乡 干旱的蓝
  那是在风中动荡的蓝 那是在鸟翼下
  大气磅礴而又惆怅地展开的蓝)
  我的故乡在一头牡鹿倒地而亡的沙丘上
  在母亲小小的灯盏 照着沙漠上的海子
  照着风也照着她荒凉的白发的地方
  (母亲 请告诉您和您的灯所在的大地
  请大地点亮它宽阔大量的灯盏 在蓝中
  展开一条条灰白而细小的还乡之路)
  我的故乡在一棵稀有树种站着的地方
  在白丁香 雨水的香味
  和一声类似狼嚎的野性号哭
  渐渐消隐的地方
  
  再次叙述黄河
  这河 依然在我的身边
  在一些破而不败的村庄的身边
  在我小的时候这河
  是河岸上高隆的沙丘
  和一群小娃娃的牛牛
  被太阳一天天地舔红了身子
  而显得纯洁无瑕的大河
  这是让众多不同血质的姓氏填满的大河
  把天际的上端和下端连接起来
  从开始到最后都在最远处行进的大河
  我直到后来才明白
  这也是让众多的姓氏几乎掏空蚀尽的大河
  这是在人已不能轻易到达的地方
  在巨石和峭壁耸立的山谷中
  在时间中 在比梦还遥远的睡眠中
  欢腾而沉默地流动的大河
  我是大河之子 在这个时代
  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
  我经历着轻浮的云
  说三道四的泡沫
  泡沫一般的黑颜色的嘴脸
  我甚至在高山上沉默多年容忍着
  一些混帐的朋友
  怎样用一泡尿水嘲弄大河
  和他们在血中公然掺水的残忍行径
  之后 这深怀于高山和大地中
  这依然在送葬也在送喜的大河
  连瀑流垂落也不再愤怒的大河
  浑浊的大河 能吮吸的大河
  一条龙一条鱼或一个孤独的孩子
  可以随意提起来放得下的大河
  依旧是一条令人充实的大河
  也令人空虚和魂不守舍的大河
  举重若轻 简单而平实
  泥水比腿低矮时也充满刺骨的凛冽
  令人灰飞烟灭而又无可奈何
  ――这是我身边的大河
  一棵被大风刮倒又在大风中
  站起了身子的大树身边的大河
  我8至13岁时用木棍反复打过的大河
  跟我姥爷一样虚弱与成熟的大河
  跟天鹅一样独来独往的大河
  跟苍鹰一样硬朗而强悍的大河
  我的身体要收藏的大河
  北中国和我散架的骸骨
  白里透黄甚至在发黑中
  也要大声喊叫的大河
  永远比人声更加动听的水声
  当我开口说话再次叙述
  这在人群的声浪里多次撂荒
  有时已变得陌生与难堪的大河
  用亿亿兆沙粒转动山
  和豁开岩层的大河
  在飞机上 在宇航员从天外带回的图片上
  地球上最亮的事物 依然是
  ――我身边的这条大河
  在不动声色的大山和大地中
  在时间中穿越着
  激起空虚的悲愤
  和比山更朴实也更深沉的柔情
  
  北方是一棵树
  在一棵树 (甚或一片叶子)
  犹如一声久别重逢的鸟鸣
  不经意地出现但又消失不见
  从而显得又遥远又渺茫的地方
  在天和地的尽头
  北方是一棵地平线上的树
  一棵连简易凉棚
  也搭不好的树
  在更远处 在望得见也望不见之间
  连天的沙丘仿佛孕妇般隆起
  天光和云影映照着
  沙丘上一道道明暗相问的洁净的肌理
  同时被映照着的还有
  旷达、罕见而不易的植物
  迅疾游移的影子 风 蜥蜴
  但你的嘴巴里和舌头上的北方
  依然是一棵干巴巴的树凉爽
  在想象里的复活也是短暂的
  水已经不习惯于屈居水井
  而是一律隐居于事物的深处
  在北方 一棵望尘莫及的树
  也隐居在远方 在行者飘忽的踪影之中
  一棵树的北方你可以望呀望
  但若要打听它的下落实在可笑
  
  我试着说一说秦岭
  我是北方人 秦岭就在我家的院子里
  我知道翻过秦岭就是南方
  那里住着的人
  吃着一辈子也吃不完的鱼和热带水果
  肺活量不够的时候就会拍着胸脯念叨秦岭
  想象它内部的石头
  细长而缓慢的水怎样从山里慢慢走出
  那是热衷于被山和太阳直接截获的水
  历经曲折好不容易有些多余的水
  有的向南朝着长江
  有的向北朝着黄河
  有的向上朝着太阳和月亮
  男人和女人 天空特有的黑与白
  我是北方人 我家的院墙就是秦岭的根
  我知道秦岭深处的东西 主要是那些石头
  那些罕见的植物 动物和怪物
  带着可信和不可信的寻常与神秘
  我知道天也知道
  每一个朝代都有为秦岭而走失的人
  他们至今还住在山里
  吃着野果草根 与世无争
  比较确切的消息是
  一条试图穿透秦岭的地道
  从这头到那头 从黄色到红色
  从代表黄河的沟壑到代表长江的山水
  整整打了十个年头 十年之后
  一条比地道还地道的两头
  这边是秦岭 那边还是秦岭
  这边是石头 那边也是石头
  灰蓝色的石头 谜一样令人难解的石头
  巨石被水浸泡后生出的黏液
  散发着古里古怪的味道
  和2000年后依然如故的硬度
  类似蛋青或者早产妇女的羊水
  如果你要发出真难闻的叫声
  我并不反对 也不会反感
  其实秦岭说到底就是那么一座山
  神秘的山 众说纷纭
  而又难得一见的山
  山里头又有多少座其他的山
  是数不清的 有多少块石头留在那些山里
  也是数不清的 重要的是
  一个人口最多的国家 人们生活在它的两边
  能种稻子养鲤鱼的地方叫南方
  能产小麦出美人的地方叫北方
  在它的两边 年年月月
  教科书的纸浆被冲入太平洋
  我是北方人 和秦岭生活在一起
  关于秦岭 它那几乎不可翻越的大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很多
  我只是随便说说 唐朝人的秦岭
  被江水泡出肺气肿的宋朝人的秦岭   至于风和时间中的秦岭
  真正的秦岭 上帝和皇帝的秦岭
  还有白脸奸臣的秦岭
  小偷妓女甚至风流寡妇的秦岭
  我们以后再说吧
  对一次飞翔的观察
  那里 固执的风向突然丧失了目标的地方
  一个单纯的人
  在迷途上渐行渐远的地方
  像在逃避一场致命的火灾
  一只土拨鼠突然飞起来
  像一只大鸟挟裹着天空不知深浅的铁青色
  一只土拨鼠和它的臊味冲天的土模样飞翔在
  没有风向与风声的空旷中
  而且越飞越高
  这场意外而巨大的飞行
  一只灰色土拨鼠的飞行
  和飞行投射在大地上的匆忙的阴影
  一个单纯的人被迷途的苦恼折磨着的人
  他是在恍惚中
  和一种比死亡更难摆脱的巨大疲倦中
  目睹飞行到最后一刻
  毕竟是一只土拨鼠在飞
  一个单纯的人 面对如此致命的飞
  他没有看到他不希望看到的下场
  但巨大的疲倦和没有风向的空旷
  以及迷途难返的处境已使他确信:
  一种比土拨鼠的飞行更为致命
  也更为壮观的事情
  一种比土拨鼠及其骸骨更加骇人的坠落
  一种比风向更为固执的东西
  将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或者已经出现就像一个单纯的人
  注定要在风向丧失目标之地
  坦然地迷途于远方
  
  异乡人
  春天迎来了郊区的挖掘机
  冻土层里柴油的味道
  石灰面粉般遍地皆是的白
  你――一个异乡人
  必须撤退到更远处
  更多拖沓而令人满足的明天
  你陌生而孤单的徘徊要继续期待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在工厂的厂房盖好之前
  在炭火和电让整个市镇睡眠不足之前
  在地底的火焰被铁筒吸干之前
  你――一个略带倦意的异乡人
  光有你的湿度还远远不够
  你带来的泥泞里缺乏水分
  你拆掉又搭起的简易窝棚里
  还缺乏足够的雨 或许作为画家
  你颜料的臭味和汗的臭味也不够
  必须有更多的异乡人蜂拥而来
  然后再向外撤退 就像你的离去一样
  就像卷尾巴的狼离开树林子一样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事情
  春天发潮的蓝图上太多的建筑工地
  堆积着太多混乱不堪的钢筋
  你用画稿无偿上报市府的那几座动物园
  几个广场 还有另外几个大型的植物繁育
  基地
  在所有红色箭头指定的地方
  仍然踪迹全无
  春天迎来了郊区的挖掘机
  火车站和机场上犹疑不定的脸庞
  洁净的候机大厅里 一只意外飞来的苍蝇
  应和着更远处田畴里一只青乌筑巢的哀鸣
  预告即将到来的夏天
  还有你
  一个异乡人可能要去的方向
  
  王顺彬作品 在故乡看云(组诗)
  镰刀来了
  镰刀来了,太阳来了。太阳把镰刀照得像亲兄弟
  一样闪光。镰刀来了,汗水来了。汗水
  被镰刀搅起万重热浪。镰刀来了,山歌来了
  山歌把镰刀一遍又一遍地磨亮。镰刀来了,队列
  来了。镰刀在队列里领着南风飕飕地前进
  镰刀来了,爱情来了。高大的男人和饱满的女人
  用镰刀比拼激情。镰刀来了,山雀来了
  它们带着民俗舞蹈和喳喳叫的小锣鼓为镰刀
  助阵
  镰刀来了,欢乐未了。观战的白发老农
  和孩子们的呐喊让镰刀如同畅饮了千百杯滚
  烫的
  酒浆。镰刀来了,丰收来了。一亩一亩的喜讯
  顺着镰刀飞奔。镰刀来了,镰刀来了
  大地起身让幸福的镰刀把滔滔的麦香狂吻
  在故乡看云
  在故乡看云。祖传的天空:蔚蓝、辽阔、宁静
  我看见白云堆在绿油油的西瓜中间,满田的和
  睦与和蔼
  让我懂得了最亲和最甜蜜的是些什么问题
  我看见白云在高粱的顶端,擦来擦去,一穗一
  穗的爱
  被擦成了颗粒饱满的火星。我看见白云在棉花
  地里
  含苞炸铃,雪白的笑声竟是同一质地。我看见
  白云在黄灿灿的油菜花中翻卷,露出许多
  做爱的缠绵情趣。我看见白云屯在坡后的松树
  林边
  青春期的活力,还是那么的纯洁、蓬勃
  和旺盛。我看见白云随在黄牯牛肥硕的臀后
  那泥土调的屁股因白云的映照而增添了浓郁
  的乡情
  我看见白云被一只黑犬追赶,大群肥鹅
  欢叫着回到了院里。我看见白云在梨花下亲近
  母亲
  低垂的白发被银亮的山歌悄悄扶正。我看见
  白云伴同明月照亮我家三代人的梦境,老屋和
  槐树
  依然生出清辉……我看见了我想看见的种种
  图画
  我看见了我幻想出的屡屡情景。九月,在故乡
  看云,秋高气爽,白云和心情是那么的干干净净
  李篾匠
  坐在三月的阳光中间,院内的桃花、李花
  一齐围在你的身边,看你飞舞着篾片,熟练地编
  灵巧地编。你编出的筲箕,不但可以滤米
  滤菜,还可以滤清脆的鸟鸣,不请自来的云朵
  和偶尔生起的杂念。你编出的蛋篓,不仅
  可装鸡蛋和鸭蛋,还可以装问候、祝福和赶集
  的笑声
  李篾匠,你编个早晨吧,你编个傍晚吧,你编个
  鸟笼让我像野画眉养在其中跳来跳去,然后
  让妹妹用山歌把笼门打开,放我出来相爱。李
  篾匠   你编个节目吧,你编个婚期吧,你编乘花轿
  把我的妹妹从宽广的油菜花田中颠过来,让满
  山的竹子
  羡慕你的手艺,全都想被你编得喜气洋洋
  地久天长。李篾匠,你把晒席编成明朗的天空了
  你把簸箕编成偌大的晒场了。阵阵篾片如细浪
  翻动,翩翩手姿如白鹤亮翅,风在其中呼呼地抖
  那条叫“点子”的黑犬,蹲在你的右侧,看得目
  不转晴
  
  看麦子
  到田野上去看麦子,到民歌中去看麦子,虽然
  麦子扎人。到阳光下去看麦子,到麦穗的光芒中
  去看麦子,虽然麦子很晃眼睛。到农业中
  去看麦子,到内心里去看麦子,虽然麦子活得
  很累
  不知不觉间,云雀叫着飞走,天就快黑了。可是
  在落日的大乳房下,我们依然在看麦子
  
  回忆高梁
  这穗穗高粱,适合在记忆中酿酒,适合在更深处
  痛饮。它们使我想起了那位种高粱苗子的
  红脸膛汉子,他吼一声山歌,植下一株,八瓣
  八瓣的汗片片,装饰着一窝窝恋情。他矮胖的
  妻子
  甩动着大乳房,如同甩动着大铃铛,在后面
  笑着,浇水。它们使我想起了干旱的嘴唇,开裂
  的民歌
  季节的绝唱,和梦中安慰火焰的人。它们
  让山坡有了红形状、红呼吸、红表情,连飞过
  这儿的山雀,叫声也会红一会儿。它们
  与烈日对峙,与风暴抗争,脱下衣裳和云影
  等待镰的回音。它们喜欢美好的猜测:谁
  将落日的酒碗倾斜,倒出大片大片的晚霞?谁将
  归乌灌出酡颜,满天飘飞着浓郁的酒香?它们
  像我的兄弟,像我的话语,那么的坚强
  坚韧,任痛苦和欢愉在身体中轮番轰鸣,把根
  须中
  喷薄的日出越抱越紧。我回忆着呵,高梁
  红得惊心!我沉吟着呵,高梁红到了高梁之外。
  这时
  一片枯叶飘落,我的灵魂微微黄了一下
  但望着红彤彤的高粱,刹那就纠正了回来
  
  我是一只返乡过节的喜鹊   
  我是一只返乡过节的喜鹊。我带着春联
  灯笼、糖果,我带着新一年的表情,城市的问候
  我不坐飞机来,不乘火车来。我只顺着
  盘山公路,追着一架拖拉机小跑。我的眼睛
  被一坡一坡的新楼房映亮。我问
  开拖拉机的姑娘:“这是乡亲们的住所吗?”
  姑娘甩了甩辫子,满脸微笑,她
  热心地回答:“是的!是的!”当我
  刚刚飞到王家湾,就有一群欢乐的小孩,跑出
  村子,迎接我。他们中,有一位白发老人
  指着我说:“那是你们的小姨飞回来了!快看
  欢乐的热泪,在她的眼眶里转动啦!”我收翅
  落在他们中间。我细小的心脏,装满了
  一个村子的幸福。我自豪地感到,我是喜鹊的
  后裔
  我不但在往事中闹梅,我还在好日子里
  向欢乐频频点头。听到我心的跳动,蚂蚁也雀
  跃三尺
  看到我翅膀上的花纹,天空也想惊叫,我愉悦,
  我痛快
  我彻彻底底地回乡。节日,仿佛已经提前来到
  在山村过夜所想到的
  这夜晚有不少地方亮着。并非全都是黑暗
  比如,月亮和星星亮着,不眠的灯火亮着,满树
  红彤彤的柿子亮着,狗亮着,霜亮着……
  不亮的,自有它的理由。半亮的,极有
  神秘的幻觉。细碎的暗使虫声生辉,重叠的暗
  让山峦层次感清晰。亲爱的,明天早晨
  不要同时起床。不然,我们的明亮就没有先后
  之分
  
  敕勒川作品 一滴汗珠的苍茫(组诗)
  
  回家:蛇皮袋里的温暖
  在回家过年的滚滚人流中,最惹眼的
  莫过于那些巨大的蛇皮袋,它们
  被扛在肩上或高高地顶在头上,仿佛
  它们是身体的一部分
  如果不仔细看,你就会忽略
  蛇皮袋下面那一张粗糙、疲惫、焦虑
  然而兴奋的脸
  不用说你也知道,那蛇皮袋里装着什么
  只是一路上,他们得摒弃多少辛酸、汗水
  甚至泪水,才能在亲人们面前
  保持住这蛇皮袋里的温暖――
  千里,万里
  一年的风风雨雨又会在他们心里
  重过一遍
  
  一滴汗珠的苍茫
  阳光明晃晃地照着,一个民工
  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连影子
  也吊在半空
  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
  一滴硕大的汗珠,悬在他
  黑瘦的下巴颏上
  一滴汗珠与太阳争夺着光芒
  一滴汗珠咬紧牙关
  坚持着
  ――就那么悬着,一滴汗珠
  丝毫没有察觉,一缕微风
  就会将它吹落
  暮色降临,一滴汗珠
  在一个人的仰望中,天空一样
  苍茫,辽阔。而又无助
  春天的清洁工
  她比春天醒得更早,她要为春天
  准备好露水、阳光和干净的道路,春天就要来j
  她手里的扫帚也似乎在暗暗发芽
  她是第一个看到春天的人,她摘下口罩
  擦一擦脸上的灰尘,她深深地
  吸了一口春天的气息
  这个卑微的人,终于也禁不住
  心潮澎湃起来,仿佛有什么
  在她的身体里扎下了根
  她是春天里最不起眼的一朵,甚至带着
  昨夜的疲惫和内心的脆弱,但她和春天
  一起努力着
  车流、人流渐渐汹涌起来,那走得
  最欢快的一个,是她
  春天一样的女儿
  
  老房子
  在乡下,可以随处看到那些老房子,它们
  静静地散落在大地上,仿佛是什么人
  对大地的嘱托
  就那么默默地坚守着,一座老房子
  和时间较着劲,一遍遍
  掏空自己
  是老了,一座老房子已承受不起
  命运的抚摸:风雨来临时
  总有隐隐的疼痛袭来
  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进来,又倏地
  飞出去,像是老房子的心
  骤然一跳
  一阵风吹来,那些曾经的
  叹息、哭泣和笑声在墙角
  落叶一样回荡着
  一座老房子前总坐着一位老人,仿佛
  是另一座老房子,空空地
  等待着什么……
  
  黄礼孩作品 划破记忆的皮肤(组诗)
  
  佛得角的乡愁
  佛得角的野花
  在小酒馆的后窗外渐渐繁茂
  一个异乡人在弹奏着木吉他
  西非的佛得角
  人人彼此相爱
  春天已转身,雨水已远
  而你的美貌没有止境
  佛得角,你从来不缺少什么
  西莎莉亚,赤足,唱着家乡的情歌
  我不能再作比喻了
  “时间来不及了
  我不能再作比喻了”
  想到圣经上的话
  我来不及,去做一个伪善的比喻
  与阳光一起闪耀的
  不一定就是温暖的事物
  苦楝花开在高处
  开在你够不着的地方
  它在空中奔涌,含着紫色的毒
  时间呀
  你再给一些日子
  在苦楝花落下之前
  我要赶着那些幼稚的小鹅
  从苦楝树下走开
  远离它奔涌的美丽
  
  纯得掉下眼泪
  海棠花依旧安静地开
  开在我漆黑的内心
  像天堂的一朵朵火焰
  划破我记忆的皮肤
  世界仍在原处
  可一切像一场幻象
  像母亲的踪影:匆匆,无痕
  多少年了,它一直把我带向更阴暗的梦境
  海棠花再开的时候
  我总是从反面看着它
  它纯净得要掉下眼泪
  
  永别
  一间屋子的破败
  如屋内的灯已长长熄灭
  再也没有光透出
  十六年了
  我多想再回到那屋子
  在黑暗中握紧母亲的手
  可世界的尽头充满恐惧与陌生
  十六年了
  房子后的海棠树绿得婆娑
  这关闭了的屋子
  就像海棠树睫毛下的眼睛
  合上了就再也没有睁开
  掉下
  
  伤痛仍在原处
  母亲手上的银器
  像海棠花一样掉下
  碎了
  海棠花,海棠花
  它与天使一起飞
  我总是从反面看
  它纯净得快要掉下
  抱着白色的海洋
  睡眠
  它是一百年的荒凉
  海棠花像熄灭了的群星
  群星落在海棠花的阴影里
  母亲的行走是花朵上熄灭了的火焰
  一朵熄灭的火焰奔向星星
  我不知道它能到哪里去
  它跟我一样呼吸、战栗着
  它的暗
  像闪电一样跪下来
  我不知道那一年
  母亲是否带走了我的乳名
  
  天界作品 重 生(组诗)
  
  题外
  我的世界每天有雨。江南的春天特别多情
  一支烟,一碗酒。甚至
  一个不说话的眼神
  我从你眼中飞落
  所有幸福
  都开始于蓝天上的飞翔。天空甚美
  不时有云儿飘浮
  它不紧不慢,暧昧地笑
  像天空的采棉人
  我收集着不断从下面冒上来的花朵
  你躲在角落
  那些花,就这么一朵,一朵地,从你眼中飞出
  故乡的塔
  一座古塔:
  这唐朝来的老人,坐在时间的指针上,
  见证历史和变迁。
  古塔斑驳,略倾斜身体;
  像我生活在小城。
  千年了,小城容貌焕发;
  而我,如古塔,
  日渐苍老。
  啊,故乡的塔,
  藏着多少秘密;
  你出现时,我还不知道故乡。
  而当我离去,你依然沉默。
  
  手
  戴黑色手套的蛇
  柔软光滑
  随思想
  伸长。再伸长   它透过时空
  间距。在荒岛摄魂
  筑小巢
  它剥开目光
  驱走诡异和抽象
  它穿过屏幕
  温柔地摸了摸他胸口
  突然
  他的心空了
  中山陵
  偌大的中山陵:
  埋葬着一具沉甸甸的躯体。
  博爱让人信仰。三民主义却被人为地窃用。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中山先生如是说。
  登上三百九十二级台阶并不难:
  而天下为公;有多少同志会望而生畏?
  
  春天
  适合爱情。
  适合计划一年的生活。
  适合埋葬旧事。
  适合戴上彩色面具。
  适合播种。适合游山玩水。
  春天,更适合制造谎言。在春雨绵绵,阳光妩媚
  的时候,
  把自己伪装成一桩木桩。
  
  无期
  秋霜白露,大漠苍凉
  残殒的箫声穿破戈壁。苍鹰徘徊
  一盏青灯,剔出旷古绝梦
  剑戟在史书里饮血。风一阵
  雨一瓢。扬起黄沙千里
  边关。北雁南飞。冰冷的目光扑向火焰
  你一去数月,独坐云外,满脸的忧伤
  尽管鹤书飞鸿,朝拜五云
  也难渡银汉。亘古的寂静里
  枝叶枯黄,落地有声
  再也回不到公元2004年
  失去灵性的文字:走进深渊
  古老的话题,以倾斜的姿势旋转
  朝圣者的歌声漫过雪山
  自阳关坠落。在回归的过程里
  我把生命削成一枝寒梅。指向苍天
  
  旧衣服
  以最快速度奔上悬崖
  然后,像一枚
  枯黄的落叶。在风中飘舞着滑向远方
  多年来触摸不到的感觉
  在坠落中,如昙花般打开
  它来得太快。快得不敢让入相信
  用生命垒筑而成的精神世界
  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彻底崩溃。那些
  被时间锢禁的悲哀,顺势而来
  填满枯叶不愿坠落的灵魂
  夜慢慢渗出不修边幅的黑
  沉积已久的痛,如一张白色油纸
  被泼上墨。在月光中
  迟迟不肯褪色
  一只放飞的风筝,终于断线
  悬挂的力忽然跌进虚无
  风呼呼作响。把成片树木连根拔起
  而那件挂在枝丫上猩红得发紫的旧衣服
  像一朵翻滚的云。在天空
  在我视线里,久久地没有消失
  
  奔跑
  摊开掌,山峦奇峰
  几十条河流交迭。在最突起和凹陷的地方
  有一朵花颤巍巍抖动
  我隐没刀的寒气。转一笛秋歌
  打马从云涌的幽谷向八百里洞庭奔去
  一路,湘妃扶竹
  牧羊女着荷衣翩跹迎来
  我刻出一条长线;从死亡一端开始延伸
  穿过春天的雨幕,在雪花飞舞的上空
  紧紧闩住天堂的门环
  灯暗了下来。收起掌
  青烟从指缝选出,袅袅而去的模样
  比我跑得更快
  
  孙启泉作品 弯曲的弧线(组诗)
  
  画面
  你不能在拐弯的街巷中把风喊停
  你不能在断壁、悬崖中把流水喊停
  你不能在苜蓿花丛中把奔忙的蜜蜂喊停
  你不能在高远的蓝天把晕眩的白云喊停
  你不能
  你不能
  你只能在它们之间忙碌或静静地思考
  因为它们是你奔跑的背景
  而你就是这块玻璃上
  一滴爬动的墨水
  或者,一只小蚂蚁在弯曲的弧线中
  
  两个人
  我说的一个人
  和另一个陌路人
  只是打了个照面
  从此再无下文
  我说的两个人
  只是一个人低头、跺脚、哈白气
  走过坚硬的水泥路
  拐弯到公园去赴约另一个人
  然后和另一个人说着话
  从黑夜说到天亮
  从天亮说到黑夜
  从公园的这头到公园的那头
  然后他们将是一个人
  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走上铺着红地毯的房子
  从此那个小房间里的灯火
  一会儿黑一会儿白
  他们就在这一会黑一会白的小房间里
  过着无话的后半生
  仿佛他们所有的话都已说完
  
  小小的蜜蜂
  小小的蜜蜂,它在花蕊钻来钻去
  小小的蜜蜂,它走弯曲的弧线
  小小的蜜蜂,它唱嗡嗡嘤嘤的歌曲
  小小的蜜蜂,它是胖子
  不是瘦的马蜂,在屋檐的竹竿上吹奏
  它贪婪地伏在菜花上,一动不动
  在墙的土洞里
  装在我童年透明的瓶子里
  它是我的伙伴,我的亲姐妹
  常常跟着它们走离村庄
  走过镜子的沟渠,到青青的原野
  忘记了呼唤的炊烟
  忘记了咕咕叫的饥肠
  小小的蜜蜂,它在春风上酿蜜
  它用小小的针,刺出了我们的血珠
  直到现在,我在远离乡村的城市
  一到阴雨天,手指还有隐隐的痛
  
  背景
  一个人下山
  山成了人的背景
  人从背景中走下来
  像一场大戏的谢幕
  等待徐徐拉开的
  是另一场的开始
  夕阳已经下山
  夕阳的灯已经吹灭
  天空骤然暗下
  成了山的背景
  而人的小
  就像滚动在绿叶上的水珠
  一路滴答着
  最终滚动在
  一棵草的注视中
  
  陈人杰作品 生活的秘密(组诗)
  
  位置
  一个位置上坐了十年
  又一个位置上又坐了十年
  我看见门口的松树挪了一步
  我看见钱塘江伸了伸懒腰
  等了十年 又等了十年
  红头文件已装订成一本书
  我把报废的电脑
  搬回家
  我看见了缓缓行进的队列
  像静静铺开的战争
  虚拟的冠冕篡夺了权力
  一个小小的空间容纳了我
  而椅子 是支撑这空间的真正骨骼
  
  汽车的眼泪
  挡风玻璃像一块冰
  挂在没有窗帘的睫毛下
  明亮的大眼,替我看见了宁静而厌倦的早晨
  喧哗的人群和结晶的煤渣又进入视野
  零度以下,太阳仍然像一根烙铁
  生活啊,有多少焊点,多少接触不良
  在身体的加速运转中
  在没有记忆、冷如图纸的楼群中?
  挡风玻璃上,冰凌开始融化
  汽车的眼泪,我脱口而出
  在十二月明亮的大街上,我放慢了速度
  因为悲伤袭来,我的汽车正大声哭泣
  
  工地琴声
  寂静的夜
  水草幽闭在虚弱里
  贝蚌幽闭在坚硬里
  我幽闭在空洞里
  如同爱慕的钟声
  寻找一粒激情的渔火
  忽然听见 如缕如泣
  从暗影瞳瞳的工地
  从遥迢的码头
  谁
  这已经不再重要
  漫步于它的孤独
  它内心的火
  它的影子
  我愿意记起
  那个忙碌的生活在青春里
  那个忍饥挨饿
  被昏暗 缄默 疲惫
  压疼了
  点燃的缤纷的梦想
  一生仅仅是一个逗号
  被忽略的命运
  有呜咽 有熊熊燃烧的篝火
  有所钟爱的门槛
  曲折的生命从来都是一种假设
  我愿意
  完成今夜的聆听
  而不问演奏者的尊卑
  然而,是什么磨钝了我的听觉
  隐身于空调的客房
  享受口中的珍肴
  廉价的眼泪给以脚手架上的歌者――
  我是言不由衷的人
  我是冷漠的旁观者
  被冷漠旁观
  我是高傲的遗弃者
  被高傲遗弃
  
  老屋
  在玻璃幕墙的大镜子里
  加快了衰败的速度   回家途中
  意识到,老屋
  已经没人居住。总有一天
  我将看到它的消失
  乞丐老李仍在村口
  同一个地方,同一样的姿势
  我出生不久就认识
  苍老了许多
  他的手从来没有洗过
  他拥有近乎虔诚的目光和土地
  他的破败,像另一种老屋
  像人活到最后剩下的废墟
  老屋旁边,我看到
  雷雨后正在滋长的蘑菇
  那是黑暗的地层下
  被埋掉的谈话声
  趁着雨水冒了出来
  
  高璨作品 梦跟颜色一样轻(组诗)
  
  镜子和狗
  导盲犬
  在盲老人去世后便被抛弃
  街头独自流浪
  有一天奄奄一息
  看见一面镜子
  里面有只
  跟自己一样的狗
  流浪
  导盲犬上前舔了舔
  感觉那只狗也在舔自己
  两只狗轻摇尾巴
  一起躺下
  导盲犬挨着镜里的狗
  感觉另一个心脏跳动
  另一种体温存在
  直到不知不觉
  镜子很温暖
  它的心第一次跳动
  第一次有人对它这么亲密
  导盲犬和镜子
  睡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
  
  捡梦
  一只花翅膀的小蝶
  在树梢间穿梭
  在花朵中畅游
  她在捡梦
  捡遗忘在花蕊里的梦
  捡遗忘在树梢上的梦
  捡遗忘在叶片下的梦
  它把捡来的五彩梦
  贴在翅膀上
  它从不高飞
  因为载着梦的重量?
  但小蝶却悄悄告诉我
  梦跟颜色一样轻
  春融化在绿色的舌头上
  绿把春含进嘴里
  好久不放,只将几声
  乌的歌儿放出来
  春被绿含成了一颗糖
  外面,偶尔落下一片黄叶
  绿张开了嘴
  可春再也走不出来了
  它的甜一丝丝融化在
  绿色的舌头上
  看看那里的月亮开什么颜色的花
  山谷中的静,是听不见的
  就像玫瑰色的晚霞
  悄无声息地写好了明天的日记
  一朵云的飘浮
  确定了蓝天的空旷
  暮色,还是彻底盖住了
  这片悬浮的海洋
  不论风怎样吹
  也不能掀开暮色一个角
  星星卷起来了怎么办?
  睡着的人,已步入梦乡
  醒着的,试探走进别人的梦
  看看那里的月亮
  开什么颜色的花
  
  蝴蝶的旅程
  我没有听见它飞翔的声音
  也不知道它的终点
  我询问花朵蝴蝶的旅程
  花朵不语,在微风中轻摇
  哦,蝴蝶一定去了另一朵花
  它像行驶在花的铁轨上
  一节会飞的车厢
  
  有人在轻抚寺院的门
  有人在轻抚寺院的门
  轻轻的,还是被静
  听见了,僧人缓缓推开门
  门前一棵巨大的梧桐
  已经送来秋天
  抚门的人呢?
  僧人捡起脚下的一片叶
  悄悄撒下一把金黄的米粒
  有人在轻抚寺院的门
  僧人缓缓推开门
  看着地上不见的金黄
  微笑着又捡起一片叶
  撒下一把米
  他瞧着手中的树叶,笑着说
  这就是那些抚门的小手啊
  是树上的麻雀指使的吧
  冬天,寺院没有了抚门声
  门前的梧桐树上
  长了许多会唱歌的叶子
  门口的那些金黄
  温暖了这个冬天
  
  悄悄的秋
  一个扫院子的人
  在风中扫着
  扫着不尽的落叶
  头顶飞过一群雁
  学会了轻
  一点声音也没有 仿佛雾从远处漫了过来
  扫院人仍关注
  地面的黄叶 甚至没有发现
  秋的到来
  
  三色堇作品 从雨水里提炼火焰(组诗)
  
  秋声
  生活的锈屑
  落花一样飘飞
  黄昏来临时,没有人注意
  秋天的风声透出的悲凉
  更没有人注意
  马的嘶鸣愈益悲怆
  天空高远。河水苍茫
  羊群踩踏最心痛的地方
  这是黄昏
  钥匙锈蚀,树叶枯黄
  收紧翅膀的大雁在忙着离去
  而石头的背阴处
  落满灰烬,像干花一样
  秋天来临
  谁的爱情被埋葬
  谁的灵魂被天空弄得
  沙沙作响
  
  所有的日子都只亮了那么一
  所有的日子,都只亮了那么一下
  纯粹的白光,将时间中虚假的门
  微微开启,滑下的暮色
  隐藏在一个低音区
  我品尝着众多的词汇
  努力把深处的暗光推到亮处
  我想表达的东西太多了
  而此时,刀柄还在原处沉默
  我以我自己的眼睛
  测量着事物隐秘的深度
  看儿子学车
  那年秋天
  儿子要驯服一辆“好孩子牌”自行车
  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目的
  儿子要达到一个高度
  一个车轮的高度
  但他摔倒了
  整个秋天,我的心都在
  命运之外停顿
  从一些日子
  到另一些日子
  我收藏了儿子所有的自行车
  两轮的,三轮的,脚踏的,电动的
  收藏了儿子跌倒又爬起的过程
  现在我仍然停顿在命运之外
  停顿在一个颤抖词语的核心
  
  樱花落
  已经没有足够切身的事物
  让你留住花瓣上的潮汐
  那一簇簇满目的癫狂
  正在被一点点的记忆戳穿
  无需谈,天高云淡
  途中的落花
  注定要在另一个清晨张口说话
  推迟的隐喻从身体里走出
  并放慢了仓促的步伐
  这些行走着的微小的惊慌
  最终,风还是把它吹远了
  
  雨说
  这个夏天的心事太多
  所有的雨水都被雨水所覆盖
  多好啊
  从浅水里捞出五月
  满含泪光
  有时间我们可以聊聊空气的厚薄
  聊聊一朵莲花的身世
  聊聊长安城外马的嘶鸣
  大地辽阔,淹没苍生
  城南的旧事被雨水泡涨
  你拒绝永远
  却坚持从雨水里提炼出火焰
  
  王文海作品 夜色下的村庄(组诗)
  
  从一口井里打捞逝去的岁月
  一口井有多深 逝去的岁月就有多深
  汲水的井绳被一根根磨断 像老掉的牙齿
  干瘪的嘴巴难以准确地把心情表达
  那些绿苔 备受鼓舞地入侵到了井口
  一不小心掉下去的 是毫无准备的日子
  在井水里呼救 更像一种潜在的召唤
  心情湿漉漉的 一遍遍在烛火下烘烤
  看不见的创伤在皮肤下秘密集结
  四季不肯传授我变脸的绝技
  照了照井水 我竟然不像自己
  说不清我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像浮在水面 无力还击
  
  夜色是村庄的一道伤口
  月光照亮了青草上的露珠这隐藏的忧伤
  晶莹剔透 像一种爱不释手的痛苦
  许多野花彻夜难眠 那些风的呓语声
  让它们想起了从前刻骨铭心的事情
  村庄在睡梦中颤抖了一下像被什么刺中
  一头驴闷哼了几声 把夜埋藏得更深
  那些月光迟疑不定地要带走什么
  院子里机警的狗 紧紧咬住夜的裤脚
  白发的镰刀闪着沧桑的笑 更像坚强的哭
  可他们都不出声 沉默如铁一样寒冷
  满院子都是碎银子 闪烁着真实的贫穷
  有只老鼠在偷窃粮食 它是夜里唯一的证人
  
  桑干河印象
  庞大的乌云 被天空搬运
  压在故乡的村头 压住不敢
  出气的炊烟压住桑干河和它的
  嘶哑的喉咙和忧伤的回眸
  一个人会是另一个人的核心
  桑干河 像蛇一样滑入我们的血液
  它嗜舔着 以我们的往事充饥
  它吐着信子 在村庄的伤口里进出
  那么沉默像夕阳里藏着的咳嗽
  直到有一天 我看清了它的泪水
  金灿灿的 有如喊不出声的绝望
  那样美的承受着数不清的凄凉
  因为伤得太深所以愈加平静
  如烟的回眸像落叶击鼓
  西风收留了你最后的肖像
  河滩上 一群孩童杂乱而认真的脚印
  
  一条河
  日子展开 鸡叫声像偈语
  传遍隐秘的角落
  开始和结果都被模糊
  一条河 点击着陶瓦罐里的传说
  这种可能会被掩藏起来
  就算是点灯 也找不到想象的命门
  泪水在沉默中发黑
  一条河 背着它的影子沉重地赶路
  留下的预言越来越少了
  春天像小脚女人 追不上一句叹息声
  先人们在河里成长 生活 直至死亡
  一条河过了这座山还会有阻隔
  
  火车驶入了黑夜
  一个人的目的地
  绝不会轻易抵达
  黑夜只是白天睡着了
  火车 只是我的一种飞驰的想法
  一个人会告诉另一个人全部吗
  夏天真是春天变的吗
  火车沉默 像一个思想者
  在重复的黑暗里 它重复着悲伤
  黑夜其实是光明的
  你可以掰开白天的眼睛
  但是我们输掉了某些勇气
  所以 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有些刀子的名字叫温柔。有些
  朴素的沙粒叫皇宫
  可有谁把我叫做你呢?
  有谁会把我遗忘成一种责任?
  那些海水就要淹没蓝天
  那些蓝天就要压扁风帆
  那些月光究竟是解药还是毒药
  让我在自残和自嘲中无依无靠
  那些似曾相识的祈祷
  那些模棱两可的微笑
  回不去了,黄昏收起了唯一的云梯
  明天到底藏在黑暗的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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