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 面 一匹马的悲伤，一头骆驼的荒凉 是阿尔金 一眼泉水的孤独 一只鸟怎么也飞不出的湖泊 是阿尔金
一个人带上马的悲伤
骆驼的荒凉
还有那一眼泉清凉中的孤独
还要那鸟翼上
薄薄的霜
阿尔金就更远了
远在人心灵的
高处
河流的尽处
内陆河是绿洲的年轮
风吹起的浪花
被阳光照亮
那些浪花在努力接近天空的同时
被树枝挂住
哗啦啦一片
一河汪洋
落霞与水鸟共舞
遍地的庄稼翘首应和
美极了
河流的尽处
深草中起伏的马匹
背负意犹未尽的水
冲向荒凉
我们还可以看见那
沸腾的河水
撕扯天边的云彩
绿洲的年轮
开始新一轮的突围
山口下篱笆
吹过雪的风
拥挤着
吹过泉水的风
还原为泉水
山口下的篱笆
风过拔毛
滤出草原上的牛羊
手摇线棰的老妈妈
一生期待的眼神
柔软如毯
看着它
冰凉的风
渐渐温暖
几户人家
围在山口
把吹来的风
搅拌在酥油桶里
甜蜜而新鲜
西 风
一场风终结了
凋零的秋天
一群白羊返回故乡
要再走一回
春天到夏天的路
脚印淹没在
无垠的草丛
天苍苍野茫茫
只有一顶帐篷
树起高高的经幡
半空中的经幡
哗啦啦落下来
尘世的昨天
西风的轮回
是赶着一群白羊走动的
们不由得抬头
看那缥缈的雪
嘉峪关外
跨出最后一道门
天高地远
平铺的石条
一缕晨光
填补车辙的空缺
验证的泥封
破碎于无垠的荒凉
一匹马的嘶鸣
在戈壁上
丢掉了故乡
石缝中的一棵草
摇摇晃晃
它几经跋涉
止步于紧闭的铁锁
细弱的根须
抱住
渐渐渗入的夕阳
雪 莲
我记得她叫雪莲
我记得一片雪花中
她像一只蝴蝶
我记得那个冬天
帐篷前倒下了两匹马
十头羊
人们被阴郁的天气笼罩着
可她拍着倒伏的马和羊
轻轻地唱着
她说，听了她的歌
马和羊就睡了
第二天准醒来
她的小手冻得红红的
她天真的脸也冻得红红的
一场雪灾
也不能毁掉这份天真
那歌声像温暖的牛粪火
旋舞于雪野
多么美丽的一朵雪莲啊
夜 晚
戈壁上
一截断墙
辨认黑夜
四顾茫茫
戈壁上
一个人把众多的星光
揽入怀中
溢出月光
戈壁上
风缠绕着红柳
一根鞭子
分开人间的忧伤
全部的安宁
也不能让他回到
梦乡
皎洁的月光
我用膝盖顶住纷纭而至的草
不至于漏掉
那皎洁的月光
我用沾满泪水的脸
溶解飘飞的花粉
而那些花也正在覆盖
悠闲的月光
一个人的背景
是他眼前的山脉、河流和草原
一个人生生死死的阴影
藏不住，躲不开
哪怕他是一只鹰
俯瞰牛羊和骏马
翅膀也会歇息于
皎洁的月光
银子的声响
挂在树上
风轻轻一拉
它就像月光一样
飘散四方
大红山
整整一天的大雪
草原白了
帐篷白了
戴着红帽的哈萨克少女
红帽白了
可她一直看着远处的大红山
大红山也是白的
春天的时候
大红山是一片鲜艳的霞光
远远地亮着
只听见踢踢踏踏的声音
由远而近
低着头她就知道
那是哈里和他的枣红马
现在，她想着那匹枣红马
那匹枣红马
也肯定白了
她的脸庞
红扑扑的
流 年
把老祖母的飒玉一敲两半
塞在两个人的手里
一个向东
一个向西
都去了最远的草场
戈壁上酷热的风
吹得帐篷都枯萎了
微弱的琴声
跟不上亲人的脚步
只有手里攥着的那块玉
时时在月光中摩挲
月牙儿圆了
它还缺另一半
流年渗透了那温润的玉石
它通透的根须
穿越黑暗的思念
仍然有一处半圆的伤痕
敦煌沙漠上
我总忘不了
一股风把一丛沙丘带到村庄的田野
那时候，我绝望极了
在风中
我想我干脆像一棵红柳
被沙埋掉算了
我站在风中
麻木的神情
与吹过沙丘的风
一模一样
可一年一年的沙子
总有麦子长出来
埋掉枝干的红柳
在春天又冒出尖
人活着
身上落了沙子
就抖一抖
沙子追不上活人
这是爷爷说的
早晨和黄昏的村庄
那一缕炊烟高过树梢
连绵的沙丘
越来越小了
越来越远了
想 你
坐在帐篷前看云
骑上马
把云搅乱
溅一身雨水
不曾想
打碎的雨水
竟是一朵花
一朵含泪的花
攥不住手中的缰绳
委身于花海的前额
无数朵花中
找出那一朵
捧在胸前
已是风烛残年
原野上的春天
去年山坡下的戈壁
并没有春天的迹象
去年风卷着沙子
掩盖了
更苍茫的视野
我想，最古老的荒芜
也不过如此吧
今年又是路经此地的相遇
戈壁上游荡
若有若无的麦田
我惊讶如此的变故
不亚于沧海浮出桑田
是真的
那个开着拖拉机的回族女孩
正拉运一捆捆沙枣树苗
夏天的沙枣花香
会让更远的戈壁
有这个女孩的味道
我愣了
远乡的移民
已把这里
当作他们的故乡了
风 筝
孩子把手中的茎叶撒开
并且搭配了
张望的笑脸
风中的花
就这么开了
人们都抬头看这些自在飘摇的花
风中的花
能像风一样在天空盛开的花
是多么难得的花啊
每年春天只开一次
就被人记住了
广场的空地
收回那些花的
是依依不舍的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