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可坐在台灯的光影之下，面前摆着一本书。他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天阴沉得可怕，路边的紫荆树开满了花，断续地有花和着雨水重重落地。王博和李艳在客厅里争吵。 王博打李艳，她趁机哭嚎，声音凄厉嘶哑，在雨夜里传得很远，就像是一头受伤的母兽。
李艳说：“我就打她了，我就打她了，怎么着？有本事你就别回这个家，和那个狐狸精过去。”
王博说：“你以为我乐意回来，要不是为了儿子，我早就和你离了。”
王可狠狠地把一个瓷杯摔到地下，外面终于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王可去拜访了李艳口中的狐狸精。
狐狸精在一条安静的小巷里面开一家水晶饰品店。王可推门进去的时候，她以为王可是顾客，赶忙迎上去。王可笑笑说：“我是王博的儿子。”她微微愣住。王可还是笑，说：“我来和你聊聊。你别介意，我母亲就是那样的人……我代她向你道歉。”
狐狸精叫朱樱，说一口带有乡音的普通话，软软的，糯糯的。朱樱不是很漂亮，可是她年轻，肤色很白很细腻，额角有醒目的青淤伤痕。朱樱穿一身浅粉色的旗袍，纤细柔软的腰肢。朱樱长着两颗小虎牙，看人的时候专注地盯着别人的眼睛，微张着嘴巴，有些稚气。
那天，王可和她谈了一个多小时。
朱樱说她父亲早逝，母亲辛苦抚养他们姊妹几个长大；朱樱说她爱王博，不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公司赚很多的钱，只是因为他待她好；朱樱说王博也爱她，她的饰品店就是王博出钱开的；朱樱说这是她最为刻骨铭心的恋爱……
朱樱一直说，嘴巴张着，两只小虎牙露在外面，有着水润的莹光。
王可微笑着听，他打侧身坐在朱樱的斜对面，眼神虚渺地游移。朱樱说完了，静静地呆坐，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朱樱的店开在一家职校的对面，正是上课时间，小小的巷道里安静极了。学校的围墙上有三两只麻雀欢快地掠过。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可站起来，笑笑，说：“我走了。”
朱樱吃惊地看着王可，像是没明白他在说什么。王可欠欠身，走出去。朱樱急急地追到门口，目送着王可单薄的身影，他斜挎一个背包，瘦小的背有点弯。朱樱突然想起自己在家乡的小弟，心中突然无端涌起一丝悲凉，她感觉自己的心已经酸楚得只须轻轻呵一口气，便会摇摇欲坠。
很快，职校的学生放学了，店子里涌进一班吱吱喳喳的女生。朱樱忙碌起来。
人潮过完一拨又一拨，终于完全安静下来了。朱樱收铺盘点的时候，赫然发现店内的一块紫水晶不见了！那水晶是店里的招牌，价值上万元。朱樱呆呆地张着嘴巴，小虎牙探得更远了，像是要偷窥这个叵测的世界。
王可回到家时，他们又在吵。翻来覆去就是那两句不变的话。
李艳说：“有本事你就别回这个家，和那个狐狸精过日子去。”
王博说：“你以为我乐意回来，要不是为了儿子……”
王可走回房间，把门狠狠地摔上。外面一片寂静。
中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王可考上本市一所重点高中。王可坚持要住宿。
王可上学那天，王博开车送他。朱樱也一起去，她很兴奋，一路上不停地说话，小虎牙一闪一闪的，她说：“就像我自己去上学一样。”
王博和朱樱为王可细细地打理一切事务。舍友很羡慕地说：“王可，真羡慕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这么疼你。”王可静静地笑，说：“她是我爸爸的女朋友。”王博和朱樱尴尬地对望了一眼。
王博和朱樱离开王可的宿舍，俩人一路沉默着，来到停车场，朱樱一摸口袋，惊叫起来，说：“我的钱包呢？”
王博和李艳又吵了。
李艳说：“你让狐狸精迷得失心疯了，说儿子偷东西！你还是人不是？听那个狐媚子几句话，你快要连儿子都不认了……”
王博的声音小下去了，说：“我不过是怀疑……”
李艳的声音更大了：“怀疑也不行！”
快过农历年的时候，王可回家过寒假。
王博和朱樱去新房子。他们叫上王可，说：“这间房你可喜欢，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王可笑笑地点头。三人一齐来到售楼部，王博拿出装现金的文件袋准备付楼款首期，他打开袋子，眼睛瞪直了。朱樱抢过袋子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叠折得方方正正的报纸。
王可返家，李艳做出一大桌菜。看得出李艳已经打扮了一下子，穿着一套粉色的西服套裙，绷在身上很紧很鼓。王可呆看着母亲，眼前浮动着朱樱那身粉色的旗袍，那蛇一样的腰肢。
李艳一边吃，一边用筷子敲打碗碟，口还不停地咒骂着王博和朱樱。
王可看着母亲额前的细纹，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哀。
王可转身走进房间，捧出一大块紫水晶石和一个粉色的钱包，还有一叠捆得方方正正砖头样的钱。王可腮帮子抖动着，想笑，终于还是哇一声哭出来，说：“妈，你就和他离了吧。”
李艳看着痛哭的儿子，眼睛张得好大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