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达笔墨:屋顶放笔墨

时间:2019-02-21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赵振川   中国当代著名山水画家,1944年生于西安,自幼随父亲赵望云学习中国画,后又受教于石鲁、何海霞。现为中国美协理事、中国美协国画艺委会委员,陕西文联副主席、陕西美协名誉主席、长安画派艺术研究院院长、西安交大、西安美院客座教授。
  
  我的绘画生涯
  
  我学习中国画始于1962年,当时国家遇到了大困难,我中专毕业后在家无事可做,于是决定学画。恰好当时原西安美协为培养青年国画作者成立了学员班,采用老画家带徒式的教授方法。当时,石鲁、何海霞先生及我的父亲赵望云都带学生。在父亲和石鲁先生的安排下,我进入了学习班,父亲请石鲁先生做我的老师,从此开始了自己的艺术生涯。由于当时环境特殊,我学习中国画最初是从研究笔墨开始的,可以说从未接触过素描。几位长安画派大师的言传身教、循循善诱,两年多在他们身边耳濡目染,使我对中国画的笔墨技巧有了初步认识,但真正踏上艺术创作道路,那还是在此后的从不自觉到自觉,从被动到主动地到生活中去开始的。
  1964年,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面对生活道路上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到农村去还是留在美协学员班,对一个二十岁的青年人,作出明确的选择确实非常困难。感谢父亲,是他为我做出决定。父亲说,一个画家,脱离了生活是不会有出息的。这样我去了陇东山区,一呆就是八年,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我才辗转回到美协,走上专业国画创作岗位。
  回顾多年走过的艺术道路,由于一直是在长安画派老一辈画家身边成长起来的,自己对注重生活尊重传统的做法欣然接受,对生活和笔墨有了点滴体会。
  对待生活的态度,对画家来讲是一个至关重要的课题。作为学习绘画的人,深入生活是一门必修课,但同样是到生活中去,结果可能大相径庭。有人带着速写本、照相机,画了许多速写,照了不少照片,回到家后却无法创作出新的作品,或者作品传达不出生活的神韵,好一些的也只是一幅写生。带着感情到生活中去认真观察,切身体会,细心研究,深刻领悟,反复深入,长期坚持了才有可能练就一双猎隼般的慧眼,翱翔于生活的天空,才能捕获创作的灵感和素材。机警、敏锐的洞察力应是每个画家必备的素质。当然这种能力绝不可能是天生的,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从生活到创作,再从创作到生活的不断地实践积累,反复磨炼出来的。艺术家需要才华和丰富的情感,这对艺术创作十分重要。同时,才华和情感需要生活的滋养,需要在生活之中将它们打磨得更加鲜亮。生活能够唤醒潜在沉睡的才华、情感,为它们注入新的生机和活力。
  没有生活缘何才情,才情首先是表现生活对象的才情,这一点对画家尤为重要。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带着感情去观察,就有一种处处可入画的感受,使才华得到极大的发挥,这是情感支配才华的一面;当然反过来说,有才华,掌握丰富的表达技巧和强烈的艺术表现力,才可能淋漓尽致地表达自己的生活感受。
  在多年下乡体验生活的过程中,我觉得到生活中去犹如泡酸菜。菜需要浸泡在菜坛中一段时间才能变为酸菜。如果只是在酸汤中沾一下就拿出来,菜是不会酸的。深入生活也是这个道理,到一个地方去写生,也需要呆一段时间并尽可能再次下去,三番五次地体验,才能谈得上对一个地方的了解,才有可能画出这个地方的味道,找出特有的笔墨及形式语言。
  记得十几年前,正是苹果花盛开的春天,我到新疆伊宁,应一位苹果园主人的邀请,去他们家做客。主人的小土屋坐落在园子的一角,土屋门上挂着红门帘,屋里地上铺着新疆民族特色的大地毯,地毯上的小桌摆满食品,土墙四壁的小窗挂着粉红色的窗帘,温和的阳光射入屋内,洋溢着温馨。主客围绕小桌盘腿席地而坐,吃着香喷喷的点心,喝着热乎乎的香茶,热情的主人弹起冬不拉,欢乐的维族音乐使小屋充满笑声。我们又参观了开满雪白花朵的苹果园,果园外环绕着参天挺拔的白杨林。那种美好的景致让我的心灵充满了无名的激动,久久不能忘怀。新疆的小土屋、开花的苹果园、穿天的白杨林自然成了我创作的素材。新疆的山水新疆的人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永难忘怀。我以为深入生活,除了写生、拍照外,和当地的老百姓交朋友,对于体会当地风情,了解当地情况,增加对生活的记忆大有好处,并有可能对生活从外在的观察到内在的理解,由感情的认识到理性的认识,全方位地增加创作欲望,提高创作能力。
  在生活面前,除了直观的感悟以外,应善于联想,由小及大,由近及远,迁想使得情感的升华也会为以后的创作奠定坚实的基础。
  60年代,石鲁先生为当时的一个学习班讲课时曾讲到:“要做生活的地主富农,够这成分的有我和望云。”石先生是鼓励我们做生活的富有者,希望我们能到生活中去,做生活的主人。时代虽然发生了变化,但我始终认为要坚持这一认识。记得师兄黄胄曾告诫我:真正的艺术家是从泥土里滚出来的。
  回想起在陇东山区近八年的劳动生活,我深感这段生活使自己的人生得到了锤炼,思想情感发生了变化,认识到生活的真谛,为以后的艺术创作奠定了坚实的生活基础,并使自己在近四十年的国画创作道路上获得了巨大的动力。
  对于中国山水画创作,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是除了研究理解传统法度外,对生活中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的生态摆布应烂熟于胸;对大自然里共性的东西有了整体把握以后,才可能去表现那些有个性的山水,去画那些所谓奇山怪石。尽管艺术创作求变、求新、求突破,但客观自然的规律不能随意突破,在充分调动艺术想象力,实现艺术新组合的同时,应尊重大自然的法则。
  对笔墨的学习要借鉴古人,要学习传统,更重要的是要在生活中学习、创造,要通过深入生活去发现和捕捉对笔墨新的理解和感悟。虽然中国面的笔墨程式具有相对的稳定性,但是通过深入生活,把握时代精神,表现新的生活,则完全可以为古老的笔墨赋予鲜活的时代特征。关于这一点,前辈已经为我们树立了典范。长安画派之所以得到广泛认可,成功地运用不同于古人的笔墨新精神去表现新社会、新生活应该是根本原因。
  绘画的实质是要在笔墨及形式上寻求突破。有的人通过借鉴古人寻求突破,有的人借助中西嫁接实现突破。长安画派则是在深入生活的前提之下寻求画家精神情感的突破。我们甚至可以断言,笔墨并不完全是技巧和方法,更包含着精神和情感。老一辈长安画派的画家之所以在笔墨上取得了新突破,正是由于他们比较重视时代生活中人的情感、人的感受,这是一种立足本土着眼时代的笔墨创新道路。生活在变化,时代在前进,丰富自己的精神情感,激发自己的创作活力,调整自己的艺术潜能的根本途径只有一条,那就是深入生活。
  创作要出新,其前提之一是笔墨要出新,对笔墨的锤炼最终要落脚到创作,生活的积累和磨砺必然服务于创作并最终构成创作的新突破。创新的过程是一个终生实践、终生实验的过程。艺海无涯,我当终生以求。
  我要感谢我的父亲,感谢石鲁先生、何海霞先生,感谢济众哥、黄胄哥、庶之哥,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绘画创作;感谢我的妻子姚贺全,她一直在用她的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帮助和支持着我的绘画事业;同时,我还要感谢朋友诗人杜爱民,我们常常结伴而行,在陕北、在秦巴深山和汉水上游从事写生和田野调查,我忘不了我们之间针对许多问题的交谈;感谢赵贵玉、谭宗林、邵向群和无数生活在黄土高原、秦巴山地沉默的乡村人,他们在自然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劳作的情景,成为我绘画创作的力量之源。作为画家,表达自己对人群和自然的热爱只能通过绘画。
  
  放达笔墨
  
  作为一个中国画家,每天打交道的是笔墨纸砚,当然现在用研砚的人少了,尤其是一些中青年画家。我想,用笔确是每个中国画家都必须解决的核心问题。笔墨可以说是国画创作的主旨。对用笔的不同认知理解几乎是确定了艺术家的品位格调、艺术成就的高低。
  中国画的用笔简单说就是骨法用笔,就是以意领笔,以气运笔。用笔墨来表达情绪、情感,把画家对主观的把握,对客观的认知通过手中的毛笔,在适意造境的生命状态中展现出来,用最洗练的独特的笔情、笔墨表现出自己的生活感悟。写意中国画,从宋代的梁楷到徐渭、石涛,他们把中锋用笔开拓为散锋用笔,对中国画用笔的解放提出了思路。散锋、破锋但中锋的意韵不变。中国画有自己的写意形式,有自己独特的中国味道。有的画家只写而无意,使中国画的味道不足。有些形式因素会限制笔墨语言的表达,有些构成因素会影响笔墨的发挥,破坏笔墨形式,使作品往往流于匠气之制。写意用笔不是去简单造型,而是以气韵领之,从而追求解放笔墨,达到随心所欲不逾矩的自由状态。
  画家的事情是画画,掏腾、玩味笔墨行云流水的动感,体味用笔的活泼、自由。中锋、散锋用笔,自由的线条,非常好的腕力,用笔挥洒开又不失中国画的味道,需要长期实践探索、总结积累,才能自然形成。笔墨、生活、个性是联系在一起的,是混沌一体的。笔墨和形象的巧妙结合,形象与个性的恰如其分的表现,形象与精神的统一,惟其如此才能气韵生动。好画不是做来的。好画是对客观的把握与描绘,既是有意的,又是无意的自然流淌。笔墨形象天衣无缝,气韵自在其中。笔墨离开了形象就不叫笔墨,就失去了意义。笔墨与个性是辨证的,互为依托。画面的诸要素如梳与密、浓与淡、干与湿等都要通过画家手中的笔,在画的过程中体现画家的精神和艺术追求。气韵生动既是画家的人格又是画品。理解中国画的书写性和气韵的关系是需要画家用一生的艺术实践来进行的。
  
  于力的画
  
  于力从宝鸡只身到西安来随我学习中国画已有六年多的时间了。一个人在四十岁以后,离开妻儿,舍家投身于自己的人生追求,所要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人到中年,事业、家庭和生存本身的压力都会增加,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对于力来讲实属不易,放到别人身上,也大致如此。正是因此,我同意了于力留在我身边,与我一起从事我们都热爱的国画创作。
  在同于力相识之前,他已经从事国画创作多年,并在陕西画界有一定的影响,也取得了成绩。他先后还跟随过安正中、江文湛、陈国勇等名家学画,有较为扎实的基础,也受他们的影响,多少有他们的痕迹。
  国画的技法,通过学习是可以掌握的,但仅仅只凭技法是画不好画的。许多在创作中要解决的问题,只有通过不断地画,才能遇到;也只有在大量画的基础上,才能够解决。于力初来乍到时,我对他的要求就是要能吃苦,要能沉下去,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要在案子前手不离笔,脑子不能停止思考。每隔一段时间,我会集中看他一批作品,指出其中的不足和问题,向他提出我的意见和改进的办法。另外,我在进行重要的作品创作时,也大多让于力在跟前,随时向他讲授应当注意的方面。画画没有捷径,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吃苦、多画,才能解决问题。这是我一开始对于力的要求,他基本上都做到了。
  中国水墨画的写意精神,是统摄国画创作的灵魂,这就要求画家既要向传统学习,又能够不拘泥传统本身,别开新的面貌。在国画创作中,最好的老师,除了传统之外,便是大自然了。以自然造化为师,将其间鲜活的生命力,融入自己的笔墨表达之中,是一个画家终生的任务和功课。这些年来,但凡我外出写生,也总是把于力带在身边,尽量能够给他在获取自然之中新鲜感能力和表现能力方面,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让他能够尽快懂得在自然之中如何丰富自己,如何提高自己,如何增强自己画笔的表现力。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于力已同我去过陕南、陕北、山西等地写生,西北大部分能够入画的地方,都被我们几乎跑遍了。在每一个地方住下来,一同画画,朝夕相处,相互切磋交流,对于我本人和于力,都有很大的益处。
  他的画,也正是在他吃苦的过程中,在他向自然和传统认真学习的过程中,有了长足的进步。于力是个坚强的人,心胸开阔,在困难面前也不退缩;为学画,也吃了大苦,克服了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更重要的一点是:于力不怕失败,在失败中从未放弃过信心,转而能够从自己的失败中获益,最终将一个一个失败,变成了自己新的起点和成功的坚定基础。
  经过这几年的努力,于力对笔墨、境界、传统、生活与创作之间的关系有了系统的了解和认识,同时,在创作中也能够充分地表现自己的理解。他的水墨小品,画得非常独到有特点。有一次在一位朋友家里见到他的一幅画陕南的小品,情趣、笔致和诗意氛围的营造,都显得超脱,让我内心里替他骄傲。
  画家侯声凯先生一直看重于力的绘画才能,他多次对我赞扬于力,认为于力的画,在朴厚的同时,更有委婉细腻的一面。将两者有机地在绘画中融合为一体,是不容易的。
  我个人以为,于力的画更可贵的地方在于:他已经能够将笔墨与形象、笔墨与书写的随意性在他的绘画中,自由表达。同时,他对笔墨的理解,也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已经能够脱开具体物象的制约,笔端流溢出了畅神的兴味与生动的活力。
  绘画离开了自然不行,但是只有自然也仍然不够,画家在自然中需要捕捉和获取鲜活的东西,在自然的规律中,在对自然的发现中,创作就是画家在主观意识的主导下对生活感受的重新组合及运用,由此,则可达到似与不似的境界,而这其中,主观的思想及笔墨的规律则统帅了一切。
  艺术的追求,是没有止境的。在一个喧哗的年代里,画家应当有沉潜下来的定力,应当能够在困难中坚持自己如一的持守。这是我个人的一点感受,也拿来同于力分享,倘若能如此,于力也可以在绘画上成就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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