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童年大提琴 风雨童年

时间:2019-02-22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陶富民 彝良县政协干部。      每个人的童年都是美好的!无论儿时的处境如何,都会给人留下不可抹灭的记忆,让你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以至于无数个梦都是儿时玩耍的地方和伙伴。时常和朋友一起闲聊,只要提及童年,都有讲不完的故事,特别是偶遇儿时的伙伴谈论童年,那才更得人心,哪怕是再老好的人,三天“打不出一个屁”的人,至少也会“龇牙咧嘴”地跟着笑个不停,那种高兴劲自不用言表,但对于中年以上的人来说,除了美好的童趣之外,还经历了两次比较大的而且是不同寻常的大运动,那就是大跃进和文化大革命。大跃进时期的“饿饭”,文化大革命的“武斗”,都给那个时期过来的人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挥之不去。
  我的童年正好赶上史无前例的大跃进,虽然天真无邪,无忧无虑,但那个时期过来的人,不管是老还是少,是男还是女,时至今日,仍然记忆犹新,只不过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提起,更不要说把它用文字记录下来,作为存史之料。
  大跃进时期,最让人难以忘记的就是饿饭。那时,到处都是办食堂,集体开伙,没得哪一家人有一点地来种菜,全部由集体统一耕种,开始还马虎过得去,可是没过多久,粮食就不够吃了,为了充当数量,食堂煮饭的人想尽了良方,包谷面不筛糠不说,还要用盐水来蒸饭,而且要蒸三道,这样,一斤包谷面就可以蒸出三斤饭,每顿饭大人吃一斤,小娃娃儿就只吃二两或半斤,每天就是寡寡的两顿饭,在没得任何菜和其它食物的情况下,那点饭简直就只够塞牙逢,实在饿得没得办法,人些就抽空找一些野茅野菜来充饥,像啥子苦菜、斑鸠站叶、咳妈叶(也称车钱草)、臭卯单叶、扁竹叶菜、猫耳菜、饿死老公菜(也称空筒筒菜)、野韭菜、构皮叶、冷水菜、刺老包、竹笋、则二根、蕨粒子(也称蕨米或蕨渣)、苦瓜笼、老虎姜、粘口苕、山老包、竹米、棕树心、棕树包、包谷壳、包谷胡、漆米、红子、刺果(也称栽秧果)、羊咪咪、马桑、水麻、鸡肠子(也称猫儿爪爪)、八月瓜、猕猴桃(我们地方称毛羊桃)、白泥巴等等、等等,几乎所有能吃的野茅野菜都找来吃光了。
  没过多久,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娃娃儿,都变得黄皮寡瘦,骨瘦如柴,风都吹得倒,大人每天还得去干活,学生每天还得去读书,不去干活、不去读书,就得不到饭吃,小娃娃儿在家看屋,一天饿得软趴达西的,没得办法,就只有牵长板凳或睡在路边晒太阳,巴不得天赶紧点黑,大人回来打饭吃。
  那时,不兴搞计划生育,所以,我家弟兄多,三个哥哥在读书,父亲给集体放羊,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们吃一锅饭,各吃各的,只有母亲和我们小的三弟兄合到一起吃。那时,母亲给集体放猪,为了填饱肚皮,母亲每天放猪的时候,就要根据季节的变化来寻找野茅野菜,春天和冬天的时候,没得野茅野菜,就只有用包谷壳、包谷胡、棕树心、则二根、蕨粒子、苦瓜笼、老虎姜、粘口苕、山老包、漆米、红子、白泥巴等来合饭吃。夏天和秋天,就用苦菜、斑鸠站叶、咳妈叶、臭卯单叶、扁竹叶菜、猫耳菜等来合饭吃。有道是:一年分四季,四季吃不同的饭。每当夏、秋季节,我母亲每天都要割两平背猪草,一平背苦菜或者是咳妈叶或者是斑鸠站叶或者是臭卯单叶,猪草宰来喂猪,苦菜或咳妈叶、斑鸠站叶、臭卯单叶就拿来煮熟,再用水淘过,然后切来合饭吃。哥哥大点,而且口才比较好,就和母亲吃一样的,也就是基本上没得好多饭,全是苦菜或咳妈叶、斑鸠站叶、臭卯单叶等,我要小点,而且口才不好,饭就多一点,野菜少一点,兄弟再小一点,也就饭再多一点,野菜再少一点。咳妈叶、斑鸠站叶、臭卯单叶等还算好,虽然很难吃,但是不苦,苦菜就苦了,如果淘得不好,那就更苦,不仅是苦在嘴里,还要苦进心里,那种苦,简直是无法形容。曾有古歌唱到:“吃苦荞饭合苦荞壳,苦荞壳合苦菜老壳,吃了后苦进了心里头,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当每天下午太阳要落坡的时候,我和弟弟总是要站在侧边,盼望着母亲的归来。每当看到母亲赶着猪、背上还背着一大背猪草来了的时候,尽管还隔多远,兄弟就边哭边喊:“妈妈,饿得很,要吃饭啊”!我要大一点,稍微懂事点,知道再哭、再喊也没得用,虽然不喊,但还是止不住眼泪长淌。
  在春季和冬季的时候,没得野茅野菜,就只得找包谷壳、包谷胡、棕树心、蕨粒子、苦瓜笼、老虎姜、粘口苕、山老包、漆米等来合饭吃,吃得最多的要算是蕨粒子了,所以就单独说下蕨粒子。在我们那些地方,二半山以上几乎到处都有蕨草,分为米蕨和反爪蕨两种,米蕨的淀粉少,但蕨粒子可以吃,反爪蕨的淀粉多,但蕨粒子不能吃,因为反爪蕨整出来的蕨粒子有一种像猪鬃一样的东西,吃在嘴里会戳嘴,因此,只能去挖米蕨来吃。将蕨根挖回来,背到有水的地方,用水将蕨根洗干净,堆放在洗干净的石猪槽里面,用粑锤将蕨根锤细,捞出来放在缸子里面,用清水来掏洗,把茎捞出来,缸子里面就剩下蕨渣和蕨粉了,再用梢箕垫上纱布或棕片放在一个大盆或者另外的一口缸子上,将原缸子里面的蕨渣和蕨粉连同水一起倒入梢箕里面,水和蕨粉就淌到下面的大盆或者缸子里面,纱布或棕片内只剩下蕨渣了,将蕨渣拿来晒干就可以合饭蒸来吃了,缸子里的蕨粉和水,通过几个小时的沉淀,将水倒丢,剩下来的就是蕨粉了。蕨粉像洋芋粉一样,可用来做汤圆吃,也可以煎来吃。可惜,蕨粉虽然很好,只是数量太少。冬、春两季用来合饭吃的东西,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难吃,不仅没得任何营养,而且不容易消化,说得难听点,“拉屎都困难”,那也是实在没得办法的事情,为了活命,不得以而为之。
  正、二月间的时候,大人们将楼上的洋芋种背去栽了,我们小娃娃儿些想到肯定还剩得有。于是,就想办法找一根棒棒来搭起爬到楼上去找,在楼巴竹的夹逢里还是找着手指母大的几个洋芋,拿下来烧起吃,叫做吃“吹灰点心”,尽管只够塞牙逢,但是,大家仍然非常高兴,总算没有白辛苦。小娃娃儿没得啥子耍场,多数时间都是蒙猫猫、捉迷藏,丢手巾等。那时农村的房子基本都是木质串架房,没得事的时候,我们偶尔也会爬到房子的三川上去玩耍,边耍边还唱起不知从哪点学到的一首歌:“小老张和老王,背起行李去下乡……”,只有这样,才会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些。大人些去栽洋芋,饿了就拿洋芋种来吃生的,把屁股的一头吃了,留下尖尖的一头来栽,到了下午,你往装洋芋种的背篓头一看,尽剩一些半边三块的洋芋。要是现在,恐怕连半口也吞不下去,你可想象得出当时的人已经饿到了什么地步。
  三、四月间,风和日丽,青草发绿,鲜花遍开,不冷也不热,是气候最好的时候,也是最好耍的时候,更是最美的季节。我们小娃娃儿每天照样玩着古老的游戏,艰难地把时间一步一步地往前推移。因为父亲放羊,到了该剪羊毛的时候了,有一天,出起大太阳,比较热,我父亲就对我们几弟兄说:“今天我要去洗羊子,你们几个去帮我赶羊子”(在剪羊毛之前,要先将羊子身上洗过,这样,剪下来的羊毛才白、才干净)。我们正愁难得耍,便爽快地答应了父亲。中午,我们几父子将羊子赶到有水的地方,一边放它们吃草,一边一个一个地揪来洗澡,当我哥哥赶羊赶到一个不知名的岩脚时,便看到岩脚有一个小坛子,坛子里面装有小半坛包谷米,这可把我们乐坏了,无疑,今天终于有晌午吃了,于是,我们就在路边烧起柴火,把包谷米拿来放在红子母灰头刨来吃,不用说有多舒服了。仅此一顿,小半坛包谷米就让我们吃来所剩无几。这个季节正是点播包谷的时候,大人些去点包谷,饿得实在没得办法的时候,就抓一把包谷种或黄豆种来吃。据说,有些人实在饿得没得办法,就在晚上去把点播好的包谷挖出来洗干净整来吃。甚至连裹过大粪来种的也有人去挖来洗干净整来吃,真是“饥寒起盗心”,如此举措,还真是举不胜举。
  五、六月间,不管气候再咋个炎热,但对于一个山高、沟多、林密、气候潮湿的地方来说,由于植被比较好,所以就显得不是那么太热。在这个时节,有些野果已经黄了,如大米、刺果(栽秧果)、花脸包等等。大米,也称白,属于草本植物,叶子基本和草莓差不多,只是要小一些,常生长在荒坡地头,有些地方长得很好,一块一块的,成熟的时候,没得草莓那么大颗,只有手指母那么大,而且是白色,不是水红色,比较甜,是最好吃的之一。刺果,也称栽秧果,属于木本植物,常生长在地边或灌木丛中,成熟的时候,果子有手指母大小,果子的颜色有红的、有黄的,味甜,但中心有米,很硬,但在吃的时候,因为很饿,所以,多数是连米米一起吞。花脸包,属于木本植物,常生长在地边,树干上长有刺,的颜色是花的,所以叫花脸包,味很甜,只是数量很少,而且成熟的时候就要赶紧吃,否则,过不了几天就会生虫。在我们那个地方,由于荒山荒坡和灌木林比较多,野也就多,所以,在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相约在一起,把家头的门锁好去摘野吃,有时是我们小娃娃儿些单独行动,有时也和大人们一起去。和大人们一起去的时候,大人们干活,我们小娃娃儿就摘吃,以这样的方式来医治“空壳壳病”和解决嘴馋的问题。每天,除了自己吃饱以外,还能摘得一碗或半碗带回家,等到大人回来吃,也让大人享受到我们的“胜利果实”。大人些去干活的时候,只要一休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钻进灌木丛,不为别的,只为医治“空壳壳病”。正所谓是:“刺果黄,饿断肠,刺果烂,吃饱饭”。但是,因为时间很短,很难以解决实际问题,不像我们小娃娃儿,有的是时间,只怕没得东西。每当这个时候,我们也因为小,有时间摘吃而感到骄傲。因为气候热,偶尔我们也会相约到小河沟去,用石头和一些草来堵起小水塘,然后在里面洗澡,顺便还可以在小河沟里面去捉青蛙来烧吃。青蛙:在我们本地称石棒或木怀,有青怀、黄怀、黑怀之分,实际上应该属于林蛙。主要生活在有草丛或灌木林的小河沟里,以吃昆虫为主。一般情况下,只要有水塘,就会有木怀,白天基本上是躲在水塘的石逢里,到了晚上才出来揽食,所以,我们白天去捉的时候,就只有到水塘里去摸,有时摸不到,就用木棒去通,把它通出来以后再去捉。捉到以后,不管是多少个,把皮剐掉,内脏去掉,就用南瓜叶包好放在红子母灰头烧来吃,虽然没有油盐,但仍然感到很香、很好吃,也许这就是“饥不择食”的缘故吧!
  七、八月间,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按理说应该有饱饭吃才是,可是在那个年代,吃饱饭的时候几乎为零。这段时间,羊咪咪已经成熟,大人们仍然有干不完的活,仍然是早出晚归,我们小娃娃儿些饿了,仍旧经常相约一起去摘羊咪咪吃。羊咪咪属木本植物,普遍只有人高,所以掏起来比较容易。如果好的年头,一天可以摘几升,有时嫌难得摘,还可以拿簸簸去接倒,拿一根棒棒来打落在簸簸头,然后把叶子簸丢就可以一把一把地抓来吃了,这样做效率要高一些,只是难得拿簸簸,所以,一般都是用手摘来吃。如果时间充足,除自己摘来吃饱之外,再摘一些带回家来给大人吃,共同享受上天赐给的“美食”。大人们去干活,实在饿得很,趁休息的时候,赶紧去摘些羊咪咪来吃,有时,摘不到羊咪咪吃的时候,就偷偷的在包谷地头取两个嫩包谷啃来吃。在那个年头,类似的事情简直是数不胜数,那也是逼迫无赖,实在不得以才做出如此之举。要是被人看见了,只要不是领导,谁也不说,谁也不忍心说,看之任之。要是被领导看到了,那麻烦事情就大了,如果认真起来,就要拿来批斗,有时,批斗还觉得不过隐,还要边批斗边用活麻来打,活麻为何物?是一种野生草本植物,全身都长有象刺一样的绒毛,只要打在人身上,立马就会起果子泡,又痒又痛,疼痛难忍,还无药可医,几天都不会好,谁遇到谁倒霉。
  九、十月间,秋收一结束,秋种又开始。秋收以后,应该是有饱饭吃的时候了,但是那个时候,一年365天,没得一天是吃饱饭的。在这个时节,森林里的鸡肠子和毛羊桃已经吃得了,每当大人们去干活了的时候,我们小娃娃儿仍然相约到森林里去摘鸡肠子和毛羊桃吃。鸡肠子:属于木本植物,果实像香蕉一样,味甜,但米米较粗,还真是毛多肉少,而且吃多了会闷人。毛羊桃:属于藤本植物,分为米羊桃、光屁股羊桃和毛羊桃几种,要了才甜、才吃得,如果去摘的时候还没有,就只有摘回来放上一段时间或者用糠糠来盖起,过不了多久就了。大人们去种麦子,为了种得快、赶进度,更是为了“产量高”,麦子不是用来种,而是用来撒,撒一层还嫌不够,再撒第二层、第三层……,如果用种子来核定产量,那么,种的种子越多,今后的产量也就越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亩产“万斤”也不在话下(典型的瞎编),甚至曰:“放卫星”。积肥的时候,先砍一些树枝来放在下面垫起,再割一点草或桔杆来盖好,然后合一些浠泥来扶上去就行了,看上去一大堆,实际上下面是空的,只有老天才知道。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只有大跃进才做得出来。
  冬、腊月间,是气候最冷的时候,在我们那个地方,虽然海拔不算高,但是因为雾罩大、气候潮湿,所以,冰雪比较大,有的年头,几十天见不着太阳,冰雪有一尺多厚,高的地方有几尺厚,而且是一层泡雪一层冰,屋檐下的冰柱直接从房檐上掉到地上,有碗那么粗,丈多两丈长。走路的时候,因为冰厚路太滑,一不小心就会来一个“四仰翻茬”,为了不摔倒,就用谷草挽成草绳来套在鞋子上,走起路来就把稳了。在这个时候,我们小娃娃儿除了烤火之外,最爱做的游戏就是坐滑板,用一根长板凳翻转过来,放在有冰的斜坡坡路上,人坐上去,双手抓住两根板凳脚,两只脚离开地面,板凳就载着人顺着路向低处滑去(注意:斜坡不能过陡,路线不能过长,否则就无法把握),美其名曰:“坐车”,非常刺激。有时,大人们一高兴,也会来坐上两趟,当把握不住时,就会弄得“人仰车翻”,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那时我父亲放羊,由于冰雪太大,高一点的地方根本无法放,就是放了,羊子也得不到草吃,只有把羊子赶到比较矮的河谷地方去放,羊子才能得得到草吃。有时,我父亲可以摘得一碗或半碗红子拿回家来煮起吃,只有他一个人吃,哪怕我们是他的儿子,都得不到吃,不是他的心狠,也是实在没得办法,只有各人顾各人了!雪大得很的时候,我们实在太饿,没得办法,便打起了小鸟的主义,拿一个廊筛,把雪刨开一处,露出一块新鲜的地块,把廊筛翻过来闶起,再用一根木棒或竹子(约五、六寸长),上面拴上一根长绳子,把廊筛撑起来一边,在里面撒上一些糠糠或者小米什么的,把绳子拉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不多时候,小鸟不知是计,就会飞到里面去吃东西,这时,将绳子一拉,就将小鸟闶在了廊筛里面,如果运气好的时候,一廊筛要闶到好几个,然后就把小鸟整来撒上一点盐巴,放在火边烤来吃,那味道不要提有多香了,如果你看见了或者闻到了那股香味,保准一定会淌口水,我敢说,小鸟肉一定是天底下最香的肉了!
   搞了几年的大跃进,让我们那个时期的人一年四季都在“风雨洒遍了所有的童年”中渡过,也让我深深地理解了“伟大的母亲”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更知道在大跃进中渡过的童年,虽有欢乐,但更多的是凄惨,给每个人都留下了不可医治的创伤。哀哉,史无前列的大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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