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光 从高大的树隙间 筛过 细如刀锋 镂刻外婆 剥掰着玉米的手 关节如锉 有力而轻柔 玉米粒 从母体上
分离 割断血脉的痛
被新生的喜悦冲淡
又一分子的诞生
是生命新的旅行
静夜 谛听落人大木桶里
清脆地回响着复活的欢乐
一堆晶莹的玉米粒
呀呀学语的稚齿
发出脆悦的音响
一群刚孵出的待哺的雏鸡
争啄着脱开外婆
粗糙的手
村里的孩童
稚嫩如刚脱落的
玉米粒
叽叽喳喳簇拥在外婆的身边
他们知道我从城里来
可还是没有认出我
如同簸箕里的玉米
他们与我较劲呀
我剥玉米的手又酸又麻
玉米同村里的孩子一样
也欺生啊
今夜 小院弥漫
玉米粒的清香 孩子的清香
还有月光的清香
今夜 外婆
今夜无眠啊
红茅草
与红茅草邂逅 就像不留意被撞
爬起来才发现还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红茅草就是沟边路旁长一大片的野草
那是过去 现在
也像很不多见的稀少的朱鹳鸟
乡间的原野上红茅草也计划生育了
不像过去 一钻进外婆家屋后的红茅草地
就像鸟落森林鱼潜水底 红茅草
挡风挡雨挡住西伯利亚的寒流
疏疏落落的红茅草
站在路边的红茅草花
就像外婆风中飘着的白发
我钻不进去了
就像冷冷消逝的时间 就像音律失传的古箫
喜爱红茅草不只是我
还有野兔野鸭和天上飞的鸟雀
还有唐朝的老杜
他连被秋风卷走的被小孩拣去的
旧茅草都耿耿于怀
比河姆渡半坡村还古老的红茅草
你像才初出茅庐
其实所谓茅庐就是红茅草覆盖的巢
人们都不认识你了
如果不是风中的茅草花 让我
想起外婆斑白的发丝
红茅草 我也认不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