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树开花(五首) 安 静 安静地栽树 等树开花 等风雨来袭击它 啊，我默不作声 安静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倾听蛐蛐的鸣叫
黄昏落下帷幕，萤火虫已经飞走
啊，我默不作声
一生辽远
不知道要下够多少场雨水
爱情潮湿许多人离开了家园
我默不作声
在终了
一群人轮流宣布我的生平事迹――
这个人，从没逮捕过一只萤火虫
这个人，死都要死在自己的家门口
这个人从前从斗兽场消失
丢弃了鞭子
现在从人群中消失
留下了良心
这个人，一辈子热爱汉语
而却默不作声
我 们
我们一生都住在显微镜里
抓自己身上的敌人
然后不停地向自己开枪
纠正过大的胃口
舍弃多余的爱情
我们还时常把迟钝的爱人
搬到磨刀石上去加工
擦拭苹果上的霜
重新摆下春天的筵席
我们力求在世界上做最干净的事情
把一桶金子倒进泥土
给一朵花打个电话
在长长的命运里
我们耐心活着隐忍不发
我们唱青草的歌
随秋草到遥远的高度上去过冬
我们刻薄了自己一辈子
留下了一茬健康的姓氏
我要到七十年代的村庄里去寻找一个妈妈
妈妈，您在七十年代的村庄里等着我啊
我将要穿过弯弯曲曲的路来寻找您
我把广阔的母亲们都认真打量了
啊，我唯独就看中了您――
生了五个孩子夭折了一个，脾气稍暴躁
瘦小筋骨，把名誉置于生命之上
失去了一次宝贵的爱情，没有了爱情也还能将生活进行到底
偶尔心怀沉郁，借别人的处境大哭自己的人生……
啊，妈妈，我就看中了您
我要做您的第六个孩子
赶在祖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前出生
雪，灰色的雪，七十年代，没有白雪公主
我在一场灰色的雪后
在豌豆花油菜花就要盛开的日子
我带着小小的黑色的眼睛
可爱的发红的皮肤
来了
我走了十个月的路程
妈妈，我累了，我一见到您
我就撒娇地哭了
我一哭
您赶紧就把我壮丽的一生揽到了您的怀里
所以，妈妈，我爱您
悲伤直至欢乐
在大地上唱歌的，有蟋蟀
在秋天停止唱歌的，有蟋蟀
像一个人
带着声音明亮地投奔到这个世界上
忍着嗓子的疼
唱完自己的角色
知音稀疏啊，也不流泪
唱完，唱完自己的音符
爱情或者命定的苦
唱完狠心的故乡，尘封的祖先
活一场，好歹也要做一个鲜明的符号
为着光明，为着最迷人的爱情
为着亲近四季、鸟兽、你们
为了抬头仰望和低头俯视的幸福
肯定是为了这些
一个人才甘心情愿做了强大世界的俘虏
才肯像一条悲伤的河
随命运颠簸
才肯像蟋蟀一样
不由自主地回到声音的立场里
一辈子倾诉
春天没有伤痕
秋天没有风霜
我为明天拿出了黄金
八月，我把全部的黄金拿出来
给玉米买房子
给失恋者买爱情
给我的秘密买一把锁
我还贴出了征聘良方的启事
谁能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
我就送给谁战马一匹、美女三千、时间一大车
明天，我的边疆物是人非
谁能帮我找到过去的那个人?
人生苦短，因为众多的阻隔
我的一生变得更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