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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岛崎藤村的自然观】 自然观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内容提要 岛崎藤村的自然观由外在自然和内在自然两部分组成。影响他的外在自然观的,既有东方的传统,也有西方的思潮。在东西方自然观的共同作用下,岛崎藤村取得了诗歌时期的辉煌成就。拉斯丁的绘画理论使他学会了观察自然和练习写生,并结出了《千曲川素描》这样的硕果。通过观察身边的社会和人事,藤村开始把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来对待,进而把人的内在也视为自然的一部分。晚年的藤村对东西方文明进行了重新思考和定位,自然观也因此发生了重大变化。他在《黎明前》中重新关注“大的自然”,提出了“回到自然去”的理想。
  关键词 自然观 岛崎藤村 自然主义 写生
  说到自然观,人们往往会先想到“自然”一词。西方语言中表示“自然”的单词“Nature”包含有两层意思,即包罗万物的大自然和人的先天本性。在我国古代文献的绝大多数语境中,“自然”都不具有现代汉语中的自然界或大自然这一义项。现代汉语中的自然界这一义项在中国古代由天、地、万物等概念来分别承担。多次出现在《老子》和《庄子》中的“自然”的内涵,往往被解释为“自己如此”。这是古代中国人对自然最基本的规定。同样,今天日本人所说的“自然”,也有表示“自己”和表示“自然”界的意思,因而可以认为它与西方语言的“Nature”几乎相同。但同样出自中国的日汉字“自然”原本没有后一个义项,是在翻译西方语言“Nature”的过程中获得的。从上述比较中可以看出“自然”一词在汉语和日语中所发生的意思上的重大变化,其与西方“Nature”之间原本存在的差异性以及现在的趋同性反映了进入近代社会以来东方自然观受到西方因素影响的事实。
  一
  我们知道,影响日本文学近代化的一个内在动因,是近代日本文学家的自然观的变化。每个作家的自然观都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同,而岛崎藤村作为日本近代文学形成与发展时期最重要的一位作家,其自然观也最具代表性,就像中村光夫所说:藤村对于“文学”的态度,不过是他在“自然”上的态度的一部分。藤村是日本自然主义作家中在意识上最“自然”的作家。“自然”一词在岛崎藤村的文学作品中出现频率颇高,藤村也曾经有过“隐藏在我们的里里外外,而我们却并未意识到的大的自然”之类意味深长的表述。那么,该如何来理解藤村所提及的“自然”,又该如何来认识他的自然观呢?一般认为,藤村所谓的“自然”应该作为一个复合体来理解,即一方面是致力于自然的客观性来创造出新的世界,另一方面则是注重表现带有自卑感的人所具有的独特感受。前者指的是“外在的自然”,后者则被称作“内在的自然”。要了解藤村的自然观,就要从“外在的自然”(人类赖以生存的风土环境)和“内在的自然”(人们内在的自然属性)这两个方面来分析。藤村对自然的认识和理解,正是经历了从外在的自然逐渐向内在的自然演变这样一个过程。这一过程既有对东方固有的自然观的继承,也有来自西方自然观的影响,在不同阶段各种因素所发挥的影响力是不一样的。
  藤村的自然观首先是作为“外在的自然”表现出来的。这种外在的自然观又是在多种东方式自然观的交互影响下融合而成的。首先,松尾芭蕉所代表的那种无常的俳谐式的自然观,以及中国的老庄、杜甫、李白、陶渊明等所代表的典型的东方自然观,培养了青少年时期的藤村对于自然的基本观念。其次,以佛教的无常观为代表的日本传统自然观习惯于从宗教的角度来静观自然、理解自然,对整个日本民族的传统思潮都产生过深远影响,藤村从青年到老年的大半生都一直深受其浸润。相对于西方那种把自然与上帝相对立而存在的二元论,东方以佛教为主的自然观主张自然与神(佛)合二为一的一元论,其中一个重要的观念就是无常即自然,人在外部自然中能够解脱自我,悟出宇宙之道,从而使自然成为自我的拯救者。早期的藤村在遇到人生困惑的时候多是外出旅游,通过把自己融入大自然来化解人生的烦恼,这点颇似芭蕉。芭蕉和西行所代表的“漂泊”、“自然”、“无常”这类传统的情绪深深地扎根在藤村的内心世界,促使他不断付诸行动。他的仙台之旅,不只是为了摆脱当时身边琐事的困扰,也是为了体验芭蕉那种追求新的自然、为漂泊的念头而神伤的心境。他后来搬迁到小诸,也有类似的动机。他常常感慨:“不应该使自己更有朝气、而且更朴实些吗?”因为当时他感到东京的自然已经被都市化侵蚀,很难从中感受到新鲜的魅力了,于是他从都市的空气中逃脱出来,或漂泊到仙台,或来到了信州山区。“我到了小诸,像个饥渴的旅人……我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不知为什么,在我的心中有一种别样的东西在闪耀。”
  这一时期带给藤村“别样的东西”的正是西方的自然观。促成藤村近代自然观形成的西方因素也是多方面的,包括基督教的复活自然观,华兹华斯的泛神论自然观,卢梭近代的、浪漫的自然观,歌德和谐的、有机的自然观,屠格涅夫神秘而又浪漫的自然观,拉斯丁及达尔文的科学的、批判的自然观等等。基督教对于日本近代自然观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启蒙作用,其深远的历史和深厚的教义在与日本的自然风土和民族形象相结合时,使得藤村及其同代人通过基督教的媒介很快就在日本发现了“自然”,进而开始崇尚自然。鲁南在《耶稣传》里所描述的作为基督圣地的自然,就像屠格涅夫作品中所表现出的自然一样,在藤村年轻的内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给他带来了静观自然的新方法。作为文学上的自然,屠格涅夫笔下的俄罗斯的自然让一直封闭在日本传统的自然之中的藤村大开眼界,促使他迈向新的自然的世界。直接推动藤村的自然观形成的,是他与英国的自然诗人华兹华斯的邂逅。他在《寄自新片町》中回忆道:“我17岁至20岁,是在明治学院的校园里度过的。(中略)从那时起,我开始关注自然。那宁静的景色,我至今仍铭记于心,念念不忘。”华兹华斯的泛神论给当时的藤村的自然观注入了新的内容,并很快在芭蕉文学中找到了联接点,从而形成了肯定自然的倾向。肯定自然、肯定人生的态度,是藤村有别于其他自然主义作家的一个重要标志,他以后的一系列代表性作品都体现了这一特点。
  这一阶段藤村通过西方的文艺思潮认识到了西方的自然观,这种认识在相当长一段时期与原有的东方自然观平行交错,从而促成了他文学生涯中的第一个辉煌时期――诗歌时期的出现。早期的藤村文学与自然之间的关联主要还停留在与外部的自然上。关良一教授曾经指出:“藤村诗的自然,原则上是一般性的自然,它常常作为生命作为人的比喻或象征。”这里所说的“一般性的自然”,就像他在《秘密》一文中诠释罗丹所说的“秘密”一样,指的是广大无比而又取之不尽的大自然。诗歌时期的藤村,其自然观基本上还停留在外部的自然这个阶段。
  二
  藤村在自然观上取得突破,是在他接触到了来自西欧的自然主义思潮之后。《嫩菜集》出版后不久到《绿叶集》的短篇出现的数年 间,正是藤村处于小说创作的“学习”时期。他经常用到“原原本本”一词,这是他认识自然和表现自然的一种方式,也意味着他在文学创作上逐渐转向了客观主义的写实态度。客观主义的写生方法是藤村从事文学创作的基本态度。意识到多愁善感的青春已经一去不复返的藤村为自己的现实生活的需要与内心的要求所驱使,感觉到了认识现实的客观性的必要。作为生活在荒凉的高原上的一个乡村教师,为了正确认识事物他决心要仔细观察自然,然后用画家的眼光来捕捉自然,再用自己的文笔加以写生,也就是说,他采取了“写生的方法”来“观察事物的内在联系”。当然,“写生”不能简单理解为素描,它其实是藤村观察自然、接近自然、顺应自然的一个很好的途径。就像有日本学者指出的,抛开这个词,甚至无法叙述近代日本的自然观和美学,可见“写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概念。在日本近代的自然观形成之际,正冈子规大力倡导的“写牛”概念无疑发挥了重要的影响力。同时,拉斯丁和达尔文的科学的、革新的精神也为藤村的写生尝试奠定了基础。让自己置身于自然之中,然后采取“凝视”的态度,把自然当作一幅画来加以认识,这是藤村从拉斯丁的绘画理论中感悟到的,并由此形成了“写生”的契机。把自己眼前的对象当成一幅画来认识的方法,是他发现“新自然”的重要契机。作为对象的自然与作者的关系是直接的,描写的人与被描写的事物直面相对,这是他获得“新自然”的首要方法。立足于西欧近代精神的写生态度的藤村在拉斯丁的批判精神和革新意识的影响下,终于迈上了写实主义的道路。正是“直接观察自然”这一方法的发现,引导出了“近代人的思维方法”。在直接观察的过程中,自然或者柄谷行人所说的“风景之发现”也就出现了。
  伊东一夫指出,西欧的近代观念不只是在政治、社会的层面,在自然的发现和自然观的发展上也得到了具体体现,至少从《日本风景论》开始,在藤村的新体诗和散文不断结出硕果的明治三十年代,以纪行文学、自然文学为中心,清新自然的发现和自然观的变革在日本可以看作是一次文艺复兴时期。从充满浪漫和憧憬的心情到写实的态度和手法的出现,日本小说开始表现出明显的近代特征,这一变化在藤村的文学创作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一方面,藤村从诗歌转向小说的第一步就是从观察自然开始,通过细致的观察捕捉到真实的形象,再把它适当地表现出来。他通过文学与绘画的交叉,在散文中采用了更深刻的写实手法,从而踏上了彻底探寻自然的征程。另一方面,他以平常之心凝望自然,再从中捕捉原原本本的人生(这里实际上把人生作为了一种“自然”来观察、考察)。小诸时期的藤村已经开始把关注重点放在自然与日常生活之中,并通过反复观察来表现之。濑沼茂树认为,从诗歌到散文、从浪漫主义到自然主义,小诸生活在藤村漫长的文学生涯中起到了决定性的转换期的作用。在那里,藤村再次回到了自然的怀抱。作为小诸时期集大成的作品,藤村的名作《千曲川素描》正是这种努力的结果。它在准确的自然描写之中,把带有地方特色的小诸义塾的学校生活和当地风情,再加上人情世故,都如实地再现了出来,给当时的文坛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文风。这一倾向在以后的《破戒》中得到了进一步的表现。此种方法,与自然主义的主张也是一致的。自然主义理论特别强调“迫近自然”,追求一个“真”字,要求作家像自然科学家一样,原原本本地再现现实生活的现象,忠实地描写自然界;要求放弃自己的主观,服从客观印象,对现实采取完全中立的、纯客观的态度。它所强调的“迫近自然”的“真”,不是表现的真,而是再现的真。岛崎藤村的《家》就把这一主张演绎到了极致,对于屋外的事情一概不写,一切都只限于屋内的光景。也就是说,对于主人公所没有亲历或视线所不及的,几乎都没有写。《家》的写法,实际上体现了藤村把人生当成一种自然来观察的态度。
  从对大自然表现出空前的关注,到在自然主义理论的诱导下逐步完成从观察自然到观察人生的转换,藤村的自然观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千曲川素描》表现了藤村的自然观的两极。一极是风土的自然,另一极则是人的自然。在这部作品中,他描写了山村民众为生活苦苦挣扎的严峻现实,从中捕捉到的人的自然,有着原始的、野性的特征等。对人的自然的发现和觉悟,表明当时的藤村已经与夏目漱石一样,开始了对探求人性的文学的尝试。因此,这一时期更为重要的意义还在于藤村不只是单纯地观察大自然,还开始把人、人生和人性作为了观察对象,作为另外一种自然来加以观察和关注,使得他对自然的关心由外而内,进而关注起人的内在自然的苏醒,从而在近代自然观的获得上迈出了一大步。
  三
  藤村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把自然与人生相结合并等同视之。比如《樱桃熟了的时候》一文中所出现的“自然”,就是作为基督教的布道所唤醒的“美”来描写的。与此同时,作品也表现了主人公由于自己的“自然”产生了不堪“恋爱之苦”而欲脱离教会的想法。在《嫩菜集》的诗篇中,藤村与自然同化、并以自然为对象寻求确立自我的意识在写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交相辉映中得到了表现。他的诗歌表现出了试图在“自然”之中解放自我的倾向,并促成了他把艺术当成第二自然的意识的形成,他也因此踏上了寻求自我的征程。藤村强调艺术作为第二自然的重要性,认为“从艺术中获得艺术并非那么难,但要从自然中得到艺术,首先要发现自己”,“如果忽视了自己,那么从自然之中就什么也得不到”。在藤村的近代自然观的形成过程中,人生与艺术构成了他从外在的自然向内在的自然转变的一个中间体。片冈良一指出,早期的藤村不管作为自然诗人还是恋爱诗人都有不彻底的一面,他所歌颂的自然,不是“抛开自我全神贯注所看到的自然,而是主观上形成的自然”。藤村即便在追求对外在自然的客观写生的时候也无法摆脱内心主观意识的干扰。这种主观意识长期作用的结果,促成了岛崎藤村的自然观开始由外部世界向内心世界转化。他千方百计想要发现自我的这种意识正是他从外在的自然转向内在的自然的开始,这种转换正是藤村自我意识发生变化的产物。也就是说,外在的自然随着藤村的内在意识的变化而逐渐演变成了内在的自然。这一变化与他所接触到的西方自然观的影响是分不开的,拉斯丁实证的批判精神与达尔文的进化论所带来的自然科学的观察方法和变革思想促成了藤村的自我觉醒和对自然的重新认识。藤村对于自然的理解,也从美的自然的概念扩展到了包含人的自然、野性自然的层面。那是抛开一切掩饰之后的原原本本的人(人性)的自然,于是,直面人的真实和本质的近代自然观在藤村那里出现了。
  作为藤村的内在自然观形成的重要契机,并真正促成其近代自然观产生的重大转折点,应该是卢梭的出现。对于卢梭而言,自然是灵魂,灵魂是自然,因此,自然不会离开人的灵魂而存在。卢梭在《忏悔录》一开始就写道: “我要把一个人的真实面目赤裸裸地揭露在世人面前。”这种追求人性的真实和自我的真实的态度,使得卢梭不只是浪漫主义的先驱人物,也是自然和人的真实形象的发现者。藤村在《在卢梭的(忏悔录)中发现自己》一文中曾谈到,“通过这本书,我似乎明白了近代人的思考方法,学会了直接观察自然”。卢梭把自己内在的欲求当作人性之自然来加以肯定的思想无疑给了藤村莫大的启示。作为毕其一生都在努力表现与卢梭有着共鸣、并经历过世纪末的宿命论的自然主义和颓废主义的洗礼的作家,藤村虽然没有全盘接受卢梭的自然观,却将其与自然主义强调人的本能的观点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属于他自己的内在自然观。
  日本自然主义理论强调作为人的本性的“自然属性”和人的本能冲动的重要性,藤村的自然观也深受此影响。在早期小说《旧东家》中,他对人性的自然要求进行了刻意渲染,这也表明其自然观还停留在对自然主义的机械理解的层面。当时,藤村的关心集中在“自然主义”上面,尽管“自然”一词有很多含义,他理解的则主要在两个方面,即像华兹华斯那样与所崇尚的自然亲密接触,以及把人的阴暗面一概作为自然来加以肯定。自然主义强调真实地观察、揭示人生,然后原原本本地把它再现出来,强调迫近自然,迫近真实,这一系列主张在藤村那里逐渐演变成了告白自己内心的真实,即人生的自然和人的自然本性。从《破戒》开始,他的文学创作就充分体现了这一内在的自然观。
  《破戒》出版之际正值日本近代文学处于成长之中的过渡期,文学家们的自然观也在经历变革并逐渐走向成熟。因此,《破戒》所表达的自然观就很有代表性。一般认为,《破戒》的主题是近代自我的觉醒问题,以及对于压抑、束缚人性的封建传统的批判等。伊东一夫则强调了它的另一个主题:近代的自然观从传统习俗的自然观中解放出来并得到确立之后,开始了对对象的新发现和新表现。它把小诸时期藤村对于自然研究的满腔热忱都倾注在风土的自然之美和人的自然两个方面了。《破戒》的结构正是探寻这两个自然的成果的结晶。《破戒》中的告白是对自我内心真实(“自然”)的认识的外在表现。而藤村关注的另一个重点则是“内在的自然”的问题――渴望从性的压迫这一动物性的自然和从身份的约束(出身的制约)中解放出来的人内在的要求,藤村以其独特视角揭示了不同性质的事物之间的暗喻关系。对《破戒》的主人公丑松来说,“正因为自己一直想隐瞒,才把自己本来的天性消磨掉了”,相对于虚伪的生活,他需要回归真实,回归自然。这种强调真实的自然观代表了当时日本文学发展的新方向。
  四
  《破戒》之后的藤村又经历了新的转变。毕竟《破戒》是通过虚构的人物来体现作者本人的内心真实的,因此还存在一些不“自然”的成分。于是,藤村在写《春》的时候抛弃了《破戒》的虚构方法,并专注于自己身边所发生的真实事件,通过自传体的形式进行自我告白。这一变化过程既有作者小说观念的革新,也有他对于“自然”更深刻的独到领悟。《春》把重点转向了人的自然,并且把回归自我视为回归自然的具体体现。田山花袋提出的“一切必须露骨,一切必须真实,一切必须自然”的纲领性主张,除了“露骨”这一点不大符合藤村的个性和文风之外,真实和自然则是他所不懈追求的文学理念。因此,在《家》的创作过程中,家和“我”都被藤村当作与自然同等的对象来加以观察。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两大家族的命运上,把导致家族制度崩溃和颓废的基础定位在来自于自然的遗传因素,而非历史与社会的原因。不仅如此,后来的《新生》也集中关注并表现了《家》所强调的另一种“自然”――人的本能,体现了作者自然观中所包含的自然主义因素。藤村用固有的凝视力,对旧家庭遗传下来的“性的颓废”所具有的“自然的力量”进行了深刻探究。这种自然的力量被演绎为家族遗传下来的忧郁和淫荡的血液,情欲的本能在小说化过程中实际上成为了作家自然观的一部分。藤村的文学创作和生活现实也因此局限于自我的小天地之中,在自然观的探索上也一度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即便如此,藤村毕竟是在日本的风土中成长起来的作家,芭蕉、西行、良宽、杜甫、李白、陶渊明都给过他很大影响;藤村与生俱来的日本特有的东方式自然观在卢梭和罗丹等的影响之下也得到了复苏。因“新生事件”东渡到法国之后长达三年的时间使他与现实社会有了更为广泛的接触,并促成了他对东西方文明的比较和反思,最终影响到了他的自然观。比如他在《自然》一文中论及罗丹的自然观时,就感慨西方那种征服自然的观念让人很难接近,不符合他这样的东方人的性情,从而使得他对东方那种顺其自然的自然观有了新的认识。藤村对自然主义时期的自然观同样进行了反思,并从探寻自己的生命之源――父亲的一生开始,对自然进行了重新思考和定位。在《黎明前》中,他祭出了“大的自然”的旗帜,并把本居宣长提出的“回到自然去”的主张作为一种理想加以渲染。这里所说的自然与之前的自然是有区别的:此前的自然,是与性的问题和自我的问题纠缠在一起,生活的或者形而下的特征明显;而这里的“大的自然”是在原有概念的基础上,将其赋予了宏大的必然性或者说是宇宙的秩序这种具有形而上学性质的意义。在《黎明前》一书中,作者认为本居宣长在追溯古代的过程中所发现的正是“回到自然去”的思想。朝向更加光明的世界的启示,回归古代的梦想,对中世的否定,人性的解放,还有本居宣长的恋爱观,物哀之说等,尽在其中。本居宣长的这个“自然”的核心就是从根本上对人生的肯定。可以认为,宣长对乱伦的男女关系也加以肯定的做法,使得藤村找到了为自己近亲相奸的行为进行辩解、或是克服自己的乱伦本性的依据。而他所认可的最根本的思想,就是从根本上肯定人生要“回到自然去”。藤村在《新生》中所描写的,就是从对乱伦的恐惧到试图用阿贝拉尔和埃洛伊斯之间那种纯精神恋爱的方式来解释叔父与侄女之间的乱伦行为,从而通过证明真实爱情的存在来达到肯定人生的目的。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回到自然去”与卢梭的“回归自然”并不相同,其核心是指古代人的理想状态,而且这一理想状态其实就是对神明心生敬仰之情后所形成的“神道”。明治时期国学家们所大力鼓吹并且贯穿在《黎明前》的一个根本思想就是:“一切皆神心”。对藤村来说,自然意味着人生本来的状态,是超越了善恶的实实在在的存在。“人的一生,能看到‘人生’的原生态――生、爱、死的时候,是不多的,因而这种时候是珍贵的,是自然的。”这是藤村作为文学家的毕生信念,道出了他所言及的“自然”一词的含义――既是自然的本来面目,也是自然本来就该有的面貌。作为真实的自然,就像自然主义文学那样,不是决定论式的自然,而是包含了未来和可能性的浪漫的自然,是包含了人的历史而生成的自然。“回到自然去”可以说是晚年的藤村在认识上抵达的一种理想状态,也是他在比较和总结了东西方文化之后作为集大成的产物所形成的一种自然观,即他把本居宣长等“国学家”“回到自然去”的复古主义思想与卢梭的“回归自然”的浪漫主义精神都统合到了浪漫的自然主义元素之中。所谓自然状态,就是从历史的起始到终结都一直存在的理想。本居宣长等所说的“复古”就有着这一理想的意思。更具体地说,自然状态就是完全的自由状态,而这正是藤村在其文学观、人生观和自然观中毕生都在孜孜追求的理想所在。
  责任编辑:林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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