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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乒乓生活】乒乓生活公众号

时间:2019-02-19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木愉本名黄文泉。四川大学哲学硕士。美国印第安那州立大学工商管理硕士。曾任四川大学《研究生通讯》杂志主编。主要作品有体育述评《NBA写真集》、散文随笔集《“天堂”里的尘世》、长篇小说《夜色袭来》、论著《华尔街二百年股市风云录》,译作《人体的性缺陷》和人物传记《近看金赛》。
  
  保加利亚之娇
  
  明天安德娃就要回到她的祖国保加利亚,今天是她的最后一节教练课。不知怎么,我想起了当初学的都德的《最后一课》,尽管这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最后一课,但却有一样的别离心情。碧绿色的乒乓球球桌前,一身运动员装束的安德娃依然飒爽英姿、窈窕动人。最近整个中西部都在炎阳笼罩之下,气温直抵华氏100度,体育馆里没有空调,今天乒乓球这处角落居然连电扇也停了。光是静候这里,就跟置身桑拿一般无二。两小时训练下来,安德娃和我的一双儿子已经全身透湿。她异乎寻常地要两个儿子走近,然后给他们发表离职演说。大家一时都有些神情肃穆起来。“你们两个听着,千万要珍惜训练时间,一个小时也不能浪费。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有你们这样的条件,父母可以拿钱供你们打球。……训练的时候,千万不要分心,即使有一人在旁边裸体跳舞,也不要张眼去看……”她讲完之后,我们给了她热烈的掌声。
  安德娃说她最近几天都睡不好,她的母亲在保加利亚那头也睡不安宁。大家都激动着。自从她跟随夫君五年前来美,她跟她母亲就没有见过面。五年是一段不算少的光阴,当初我回国省亲的时候,也是到了异国五年之后。回到祖国,天地大变,人是物非。那些故乡的记忆在现实中都找不到对应物,一时间,倒是有了人在异乡之慨。
  她曾经是运动员,她先生以前也是运动员。他是职业游泳运动员,获得过全国冠军,即使到了游泳超强美国,他也获得过公开赛的冠军。她获得过欧洲少年冠军,毕业于体育运动学院的乒乓球专业。来到美国。丈夫到美国读书,是因了他的体育背景。他得到了奖学金,一边学政治学,一边在印第安那大学游泳队训练比赛。而安德娃却在当地一家土耳其餐馆里做大厨。晚上的时候,就会不时来俱乐部打球。她是俱乐部唯一的女性,却也是俱乐部的最顶尖的高手。一次,跟她打球,讨好她,说她应该收费招生。她欣然称是。不几天就立竿见影,把招生广告贴了出来,我马上为两个儿子和朋友的儿子报了名,从此安德娃就当起了这三个小孩的教练。
  教练要当到她这种境界,那就是最好的教练了。她从来不敷衍,按时来,一刻不停、按部就班地训练。训练内容都写在一张手掌见方的小纸片上,五分钟正手攻球,十分钟反手攻球,十分钟变线攻球……一条一款都一丝不苟地施行。妻子极为欣赏她的训练方法,说我应该如法炮制。终于有一天,训练完了之后,她问安德娃,可否把那张纸片给她。安德娃欣然应允。然而纸条上都是保加利亚文,我后来笑着对安德娃说:“想偷你的秘密,却还需要一个翻译。”每次训练的时候,我都在旁边,大体上也把她的训练方式和内容记下来了。先是做准备活动,在周围慢跑几圈,然后活动手腕、脚踝、大腿、大臂、肘关节等等。之后,她开始各种击球基本功训练:削球、正反手攻球、正反手拉弧圈,她把球喂到球台的左中右等不同的位置,让对手用正手或者反手把球击回,以此训练步法。每次快要完结的时候,她总要留下五分钟,让孩子们进行俯卧撑、蹲马步、各种姿势的跑,以此进行力量和灵活性的训练。
  她的这套方法要模仿并不难,难的是有法难依。我当教练的时候,儿子们并不理会我,尤其是小儿子。这时候,他会抱怨这太刻板,要求和我比赛。跟他比赛哪能把他当对手狠打,于是他就很得意,以为他真的把我击败了。这就是他为什么老是要跟我比赛的原委。
  安德娃长得美丽动人,身上常常散发出土耳其食品的气息。她通常是从那家餐馆的厨房直奔体育馆的。可怜一个可人的美人儿,却在烟熏火燎中出没,在操劳的节奏里消蚀着花季。从她的身边走过,那股熟悉的厨房气息飘然而来的时候,我禁不住想起了传说中的灰姑娘。去年她的夫君到芝加哥的一个律师事务所做法律助理,计划一边熟悉法律环境,一边就读法学院。临走的时候,她要我们写一份推荐信,说到了芝加哥,她还要继续当教练。我们于是就写了,把她描绘成了世界上最好的乒乓球教练。
  这个夏天的一日,我到图书馆接孩子,不期一个人影横在我前面。我张大眼睛一看,却是安德娃。她有些调皮地笑着看着我。拥抱了,然后问她走后情形、来此何干。她告诉我,她跟夫君就要回国了。在布鲁明顿再呆上一个月,就踏上回故乡的天路云程。激动之余,忘不了问她是否还愿意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做孩子们的教练。自从她走后,妻子一边抱怨我不教孩子打球,一边,自然老是念着她,说象她那样的教练哪里能找到,还一度酝酿着把孩子送到芝加哥去接受她的训练。这下好了,她居然就在眼前。她笑盈盈地就答应了。
  于是,我们安排了每周四次共六小时的高密度的训练。这个夏天,儿子们嫌以前去了很多次的夏天学校无趣,要求呆在家中。在家里,能干什么?无非是玩电子游戏罢了。于是就采取了折中方案,让他们参加了两个月的网球夏令营,但那只是每天两个小时而已,而且每周还只有四天。跟安德娃不期而遇,让我们可以为儿子们安排另一项有意义的活动。征求儿子们的意见,他们都高高兴兴地点了头。
  夏天从来不漫长,这一个月流逝得尤其快。帷幕似乎才打开,就到了谢幕的时候。安德娃邀请我们到保加利亚去。她说她跟她以前的教练都讲好了,我们两个儿子可以到那里去参加乒乓球夏令营。夏令营就在海边,那里也是一处旅游胜地。也许明年夏天,我们真的要去那里。
  
  日尔曼双雄
  
  第48届世界乒乓球赛是在德国举办的。一般而言,举办国之所以要申办某项体育大赛,一个原因是商业,另一个原因是倡导,第三个原因比较纯粹,就是喜欢或者说钟爱。德国举办世界杯应该属于第三个原因。这些年来,德国的乒乓球水平急起直追,在欧洲竟然可以与昔日的超级豪强瑞典一争高下。一个国家在某项运动上的水准跟其大众在这项运动上的水平相当。所以当有一天俱乐部突然来了一个德国选手,他的一招一式可以让你眼睛一亮,那是不奇怪的。
  莫里欧就是这样一个选手。他到印第安那大学化学系来短期进修,听说有个乒乓球俱乐部,就来了。德国人严谨,这在他身上得到了体现。不论跟劣等选手打球,还是跟一流选手打球,他都一丝不苟,神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这跟麦克形成了鲜明对比,麦克遇到差的对手,可能会用左手,也可能会用右手从背后横抄过来从左边击球。事后提起,还沾沾自喜。我其实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当面对着初学者的时候,我会从心里不怎么耐烦,平时遇到对手不敢轻易尝试的动作和技术这时候就不免要屡屡出手,比如直拍横打,即使球打到了人家面门上,也还是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再犯。象莫里欧这样好的涵养,只有君子一词可誉。
  他不仅严谨,而且随和。跟人打球从来不拿主张,人家叫打右边对角,就打右边对角;叫打反手推挡对攻,就打反手推挡对攻。练够了,对方叫开始比赛,他二话不说,马上应和。从来不好发施令的人总是不会遭人讨厌的,跟他打球痛快!
  他的技术比较全面,却也没有突出之处,也就是说没有制对方于死地的致命武器。用韩国人杰克的话来说,莫里欧打球太诚恳老实,没有欺诈诡异。哪一个容易的球打臭了,莫里欧最多惋惜地叹一声,却不扔球拍或者骂粗话。他打球真是太绅士!
  莫里欧的同胞K却不一样。K来得比莫里欧晚,也是右手横握拍,基本功却差了一大截,一看就是自学成才的那类,童子功练歪了。他经常穿着传统的德国足球运动服来打球,右手攻球酷似猴子搔首弄姿,反手攻球常常把球击到对方的右边。他的杀手锏就是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用反手把球拦回到对手的空挡。几分有意,几分偶然。
  他打球顺了,可以把高手打下马来。不过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更多的时候,是他输了前几个球,看比分悬殊,就自己泄气了,随手把球击回正前方,至于球是否落在桌子上,他似乎也不是太在乎了。比分接近的时候,如果因了一个球出了错,他会情不自禁地用家乡话大声咿呀呜呀。“嗨,希特勒!”――这让我想起了二战电影的那些场面。
  K也从来不带球来,虽然他曾经问过我:“你的球是在哪里买的?”我告诉他是从沃尔玛买的。他说他也要去买,却终究没有实现。莫里欧就不一样,他总是背着一个大包来,里面应有尽有,当然有一盒一盒崭新的球。K每次都只带一块球拍来,打完了提腿就走,潇洒中带有几分散漫。
  德国双雄,风格两样。正应了一句老话:一树之果,有酸有甜。
  
  罗马顾问
  
  早上起来,洒扫庭厨的功夫是没有的,但地方日报却不能不扫一眼。通常,十来页的版面,几分钟就呼啦啦扫过去。难得有让人眼目一新的文章让我流连再三。这天却有一篇引起了我的兴趣。
  那篇说的是印第安那大学一个教授参加一个网站举办的征文比赛的事。一看这个获胜者的照片,原来他是我的一个球友,名叫菲力普,罗马人。他参加的这个比赛是 “如何确定法定最低工资”,让参赛者拿出自己的方案。菲力普的方案是把法定最低工资与物价指数挂钩。这个方案得到了评委的青睐,所以他得以在几千名参赛者中挺进到前21名。按照评比规则,冠军将获得10万美元,第二名和第三名则会获得5万美元。记者问菲力普,如果他获得了这笔奖金,他将会如何支配。他答道:“他提出这个方案的目的,只是真心诚意为劳动人民做点事,如果把这笔钱据为己有,那是自私的。所以,如果有幸拿了这笔钱,他会全数捐给慈善组织。”当时就想,遇到他,一定对他说,拿到这笔不菲的奖金,应该拿一点出来给这个乒乓球俱乐部做活动经费。乒乓球在美国是弱势群体,所以需要扶持,各个乒乓球俱乐部也该都是慈善组织捐赠的对象吧。
  菲力普的确是个充满慈悲心怀的人。大学的各个运动俱乐部要获得学校的经济资助和使用体育设施的许可,就必须满足一定的要求。其中一项要求是必须有一个教授做顾问。菲力普就是乒乓球俱乐部的顾问。做了这个顾问,他并没有把它当成虚职,而是力所能及地为俱乐部做一些实事。乒乓球发布消息的电子信箱就是他建立的。每个学期开始,他总会及时把练球时间以及有关规定公布出来。
  他的球技并不高,却也还不太离谱。跟他练球还不是陪太子读书。有一次,练了好一阵,我就提议:“我们打比赛吧。”他笑了一笑,说:“跟你比赛?”有些犹豫,有些胆怯。末了,还是答应了。打他,当然不费力,毕竟他没有实战经验。每次发球都要让他怵头。一个上旋球发过去,他手忙脚乱接过来,不是出界,就是回球过高,让我发球抢攻的战略意图得到了完美的实现。不过,有一次,他终于胜了我一局。于是就手舞足蹈大声欢呼起来,连连叫道:“啊哈,我赢了你。”我也并不为了我的失败而尴尬。看到他乐颠颠的样子,我还真的为他高兴。毕竟乒乓球是要大家来打的,如果老是中国人胜,那人家还有兴趣陪你玩吗?
  
  美利坚琴师
  
  今晚俱乐部里只有我跟A在打球,我的心里一阵窃喜。周一和周三因为其他球友参与,我跟他没有好好在一起切磋。今天总算有了机会。
  我们有个松散的乒乓球俱乐部,逢周一、周三和周五晚上是打球时间。俱乐部里水平参差不齐,平时大抵是水平相当的捉对厮杀。但是搭配并不总是这样均匀,所以有的时候就会出现尴尬局面,尴尬的当然是初学者。高手们一般是不愿意跟他们打辅导球的。我这人心软,每当看到某个初学者在旁边可怜巴巴地看我们打球,等着机会,我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老让人家等下去。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这种情况。
  我跟A正练到兴头上,大卫来了。不久前,我带一双儿子到那里去打球,遇到他跟一个老头子也在那里打球。他们看到我的小儿子打得也有模有样,一阵惊叹,就过来搭话。我告诉了俱乐部的事情,之后大卫就在俱乐部的例行练球时间来打球了。他可能四十左右,头发有些许花白。戴着象瓶底一样厚厚的眼镜。打球时候并不穿运动装。入夏了,体育馆里没有空调,所以里面并不凉爽。大卫却总是穿着牛仔裤和衬衣打球。今天他来了,没有其他球友可以同练,于是他就站在那里看。本来以为他呆一会儿就要悻悻离开。但是却瞟到他脱了一件衬衣,剩下贴身一件短衬衣,在那里坐着等。看来他是要等跟我们打球了。我和A来来往往打了一个漂亮的球,他在一旁大笑着叫好。后来,A终于以四比三击败了我。但A并没有停战的意思,我对他说,让旁边站着的大卫打打吧。他说:“你跟他玩吧。”照打擂台的规矩,应该是我下,不过我知道A一向是不愿意跟三流选手切磋的。得,还是只有我来打辅导球。
  陪着大卫练了不到两分钟,A说他要走了。本来只是陪大卫打一盘五战三胜制的比赛的,现在却可能要陪他打晚上剩下来的将近一个小时了。我实在硬不起心肠对他说:“我得走了。”
  一般三流选手遇到高手,都会听高手的支配。大卫却不一样,看去如此斯文,却要求很多。一会儿要我跟他练搓球,一会儿又要我跟他练反手。好象他是个富家子弟,我只是个陪练的下人。我心里不由涌上一丝不快。这样打了一会儿,我要求打比赛,心里打的算盘是打完比赛就走人。不料他说他需要我削球,让他攻球。我是近台快攻打法,怎么削球?无奈,只好横握拍削球让他享受。他打得兴起,嫌眼镜老滑落,从包里掏了一根皮筋试图把眼镜固定在头上。象老太婆穿针引线一样弄了好久,终究不遂,于是他问我:“你知道怎样弄这个吗?”我答道:“我也不会。”并把我的眼镜取下来让他看,说:“我不需要皮筋的。”他说:“我的眼镜老是滑落。”我心想:“你是大鼻子,眼镜还滑落,说明那眼镜有问题。”就对他说:“你应该换一个眼镜。”
  最后,还是跟他打了比赛,他打得无比认真,每每发球,都要把拿着球的右手停在空中长停,就象下围棋一样举棋难定。三比零轻松地打赢了他,然后跟他聊了几句。我问他:“你在哪里得到你的钢琴学位的?”他答:“密西根大学。”麦当娜就是密西根大学舞蹈专业毕业的。我对他肃然起敬,说:“那是一个很好的学校。”又问:“你是布鲁明顿本地人吗?”他说:“不是,我是波士顿的。”我问:“怎么到这里来的。”他答:“来音乐学院跟一个有名的教授学钢琴。学完了,就在这里留下来了。”临要分手,我说:“星期天,你还跟你的伙伴来打球吗?”他马上正色道:“他不是我的伙伴。”我意识到他想到同性恋上去了。就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打球伙伴。”虽然他恍然大悟道:“哦。”我心里却咯噔一下,自己对自己嘱咐道:“以后不能再贸然用伙伴这个称谓了。”
  走出体育馆,天空依然明亮。我问自己,下次遇到大卫或者跟他相似的乒乓球爱好者,我还会跟他们打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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