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一场病 母亲在电话里说 父亲的老病又犯了 电话的这头 我听到了父亲一年一度的咳嗽声 像一些尖锐的石子
在敲打着我的耳膜
我甚至嗅到了浓重的中药味道
正在老屋里四下弥漫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沉香。党参。悬浮花
半夏。柴胡。郁金香……
这10几味草
每年这时候都会准时来到父亲身边
在他身体里扎根
长出又一个暴动的春天
这是父亲60年来活着的命
在春天
出门撞见雨水
进门抱住桃花
早起的牧羊人
把羊赶到昨天经过的山坡上
就发现被羊啃过的青草
又高了一寸
而我更愿意作一匹勤劳的蚯蚓
在苏醒的大地深处穿行
我要把春风告诉我的
告诉那些整装待发的物种
或者作一本刚到手的小学课本
被一双双渴望知识的小手迅速翻动
与爱无关
许多年来，一直
想给母亲写一首诗
当我在书房里，装模作样
准备定下这首诗的时候
母亲正在厨房里择菜，点火
给我们一家准备晚餐
在此之前，她
瘦弱矮小的身影，还要穿过
两条街道，三个十字路口
从车流和楼群里
顺利接回我的儿子
时至今日，母亲
这架坚持运行了62年的机器
仍然坚固，耐用
性能可靠
这让我手中的笔，不能不
一再迟疑
母亲不识一个字
这首诗，即使我写出来了
也是给自己，或者给别人看
给母亲写一首诗
倒还不如亲吻一下她褶皱的额头
或者抱一下母亲――
母亲把我从一岁抱到了三十岁
而我至今没有抱过母亲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