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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片糕:哪个牌子的云片糕正宗

时间:2019-01-27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我从小吃云片糕长大。我留恋齿间淡淡的核桃味,后来学会了在核桃味中怀念某些人。   往往见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叠云片糕,我就兴奋得忘乎所以。奶奶说,我打小就是这样,对云片糕有着天生的嗜爱。
  八岁的时候,我嘴里含着一片云片糕,呆悠悠地望着天上。
  十岁的时候,我嘴里含着一片云片糕,爬上树学会了看远方的佳木秀河。
  十二岁,我依然含着云片糕,在城市的阳台上眺望高楼大厦,阳光刺痛了我。
  我记忆最深的,不过是那细微的一两年里,在乡下过了最闲适的日子。
  乡下的日子寂寥,却并不无趣。学龄前,奶奶还能多养些鸡、兔、狗、猪,我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看看关在小院子里的它们。我记得它们似乎是怒视着我,而后叫个不停,我慌了,我把几片云片糕扔出去,它们都争先抢着享用。于是我找到那段孤单的岁月中唯一令我开心的事。我三不五时地来到后院逗玩它们,看着它们望向云片糕那馋馋的眼神,我笑得前仰后合。小小的云片糕即使被许多人不在意,却总能让形单影只的我自得其乐。
  家里没人管我,因为只有奶奶一人,她起得早,睡得晚,这是劳动人民一贯的生活习惯。我并不气她总是忙于农事而不照看我,相反的,只要一盒云片糕,就能让我度过大半天。
  我不喜欢到门外走走,并不是怕在茫茫田野里找不到奶奶。偶然一次,我在后院追一只麻雀,它一飞,我就跟着追出了大门口。顺着它的方向,我望见了金黄的稻田,时值丰收,稻子在初秋暖风中左右摇晃,不住地拍打着厚实的田埂。一潮退去,一潮又接踵而至,我伸长目光,在稻田边上看到正忙碌的奶奶,晚风暖暖地吹,轻轻搅乱了奶奶耳际的银发。衣袖卷起,农作了大半辈子的手臂露了出来,在落日余晖里泛起令人敬仰的光芒。
   在我漫长的乡下时光里,仅有这么一次见过朴实的农田映照着将歇的天,忙碌垂老的人映照着我的心。后来,我一心一意地呆在后院。那儿两颗柿子树,长得并不粗壮,却很高。但对我来说,爬上去也算有难度,跟这棵瘦弱的树纠缠了半小时有余,我在树上发现一处鸟窝残留的地方,我把它拨弄干净,小心翼翼地坐在上面。双手拨开眼前的树叶,我伸长脑袋。有人对我说站得高看得远,于是那一天我就真的看见了从未有过的画面。我第一次看见了大山外的河,我能想象它泛着波光,载着来来往往的游船缓缓地流动。我甚至看到了过河船上的司机啃着根甘蔗悠闲自得的样子,还有游客们蜂拥而至挤满船舱的画面。这些我都听婶婶提起过,而在那一天,我尽其所能,看到了那些遥远而令人期待的东西。它们的存在,让我开始向往本不能拥有的,超出我想象的事物。我开始每天缠上这棵树,借着它的力量,嘴里含着云片糕,甜甜地勾勒我到达那里时的样子。
  晨曦在树叶上轻轻一点,跳到房顶,照亮了新鲜的一天。我总爱早早起来收集晨露,放在小罐子里,因为我听人说这是圣水,也许哪天奶奶生病了,我能用它帮助奶奶。奶奶说这是假话,我以为她是在糊弄我,特意不让我收集天地间的灵气,跟她一连怄气了好几天。
  我七岁时,奶奶曾给我带来一个城里的大哥哥,他是大舅的小儿子,放假了,就来我们家暂住一两周。他的皮肤很白,手指很嫩,我想,是不是城里的人都这么水灵灵的。在我那时的词典里,男孩也能用“水灵灵”来形容,我还不知道有“英俊潇洒”之类的词。无论如何,所幸的是我终于有了玩伴。奶奶不许我乱跑,但其实她知道我不受拘束惯了的,只是口头上装模作样地威吓我。确认奶奶出门了,我拉着大哥哥就到了后院。
  “哥哥,我们爬树吧!”我指了指他身旁的柿子树。
  不由分说,我先爬上了离我最近的这一棵。我已经坐在了上面,他却丝毫不动,面色似乎很为难。
  “哥哥,你怎么了?上面很好玩的!”我俯首一个劲儿地劝他。因为我想体会有人陪我一起眺望河流的感觉。那样的感觉似乎在向往的孤独中加了一味香甜的冲剂。
  “我……不会爬”。他笑了笑,虽然笑得不真实。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城里来的,哪会这些东西。
  “我教你吧”。说罢,我从树上跳下来。把他吓了一跳。
  我一字一句地叫他抬脚,手攀附上树干,要他不紧张,稳定地踩着树干上硬实之处,一步一步地爬了上去。等到他在树上折腾半天才找出一个合适的位置后,他清秀的脸上早就红透了,还带了些恐惧所致的苍白。他的衣衫被硌破了,袖子上还有一道道深褐色的印记。好在他朝树下的我安慰性地笑了笑,我这才觉得心中的歉意消了一大半,也三下两下上了树。
  “看,那是河!”我兴奋地引他来看。
  “我知道,我就是搭那条河上的船过来的”。他没有笑我的无知,我能感觉到他的语气里有一股被释放的兴奋。
  “喏,给你。”我递给他一小叠云片糕,自己又拿几片放在嘴里尝了尝。
  “这是什么?没见过。”他看着手心里的云片糕,满眼狐疑。
  “这是云片糕啊!你没吃过?”我很惊讶,这么好吃的云片糕他竟然没吃过,也没见过。
  “吃吧,很好吃。”
  他果然放在嘴里尝了尝,细细咀嚼。过了半晌,他才冒出一句话。
  “嗯,很好吃”。他笑笑。
  我也傻乐。我就知道,云片糕这么好吃,他不可能不喜欢吃,只因为他是城里人。
  “是不是外面的河和这里的一样,也载满了许多船呢?”我其实是在问我自己。
  “在我们那儿,还有更大的河,河上不仅有小船,还有大船,还有横跨在河上的大桥,我们过河就靠它,而船也有装货物的……”他对我讲了许多他们那里的故事,我听得如痴如醉。从此,我的想象里多了他说的大桥、货物船、航标灯……
  我教他捕捉蜻蜓,去河沟里捉螃蟹,还带他去了村子里的一片竹林歇凉,那时,我觉得我离外面的世界更近。在那片竹林前方,一条更近的河展现在我眼前,我能看清楚那些船的形象、颜色,甚至还能听到大喇叭里聒噪的杂音。我们并排着坐在热烘烘的土地上,我教他辨认身旁的花花草草,他给我讲城里的故事。我们乐此不疲地你一言我一语,每一天都不停满足着对方对另一个陌生世界的精神向往与心理追求。
  到了晚上,我们就奔到天台,坐在一起看星星。我会问,乡下的星星和城里的星星是不是一样亮,一样多。他会说,城里的星星固然多,固然亮,却早已被许多人忘记了。
  我想,他是从城里来的,一定不缺朋友,不缺美好的生活。但他每天跟着我满村子乱逛,曾跑到最远的地方看村子里的水源,差点把另一户人家的大黄狗惹怒了,于是我们在空旷的大路上没命地跑,没命地笑,跑回去后汗淋淋一身,免不了被奶奶骂了一顿。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我知道了很多新鲜事儿,然而他身上没有一点城里人的傲气,他愿意听我说我脑子里幼稚的东西,喜欢跟着我去逗弄塘里的鱼、编小花冠、捉绿草蜢……
  他走之前收拾衣物时,我送给他一盒云片糕。他对我说,有机会要去城里看看,到时候找他,他会带着我去玩城里新奇的东西。
  从此,我对城里多了一分向往。
  在乡下的日子继续孤单了下去。我时而尝着云片糕,坐在高高的树上,望着远远驶来的过河船,想着从那里会不会走下来一个人,爬上身旁的这棵树,跟我讲讲城里的故事。
  我以为他还要来,但再也没有,我又习惯了一个人。后来,嘴里云片糕的味道,总让我想起那个没听说过云片糕的人,他赞赏着我最喜爱的东西,他告诉我一切城里的快乐,他让我迫不及待地想踏上那艘过河船,走进一个我向往而害怕的全新世界。
  我本以为生活就会这样过去了。我渐渐长大,奶奶自然也会衰老。她开始没完没了地生病、吃药,我想起了一直收集的露水,那是人们说的圣水。我赶忙从屋里拿出小罐子,把里面的圣水喂给奶奶喝。然而,几天过去,奶奶的病并无好转,还愈发严重。我第一次学会了哭,第一次知道了死亡的意义。我的害怕第一次变得如此真实和震撼,不容忽视。
  奶奶和我一样,最喜欢吃云片糕。她很小的时候就爱吃这个,后来老了,她没了牙。她就让给我吃,看着我吃得满嘴甜腻的形象,奶奶总要笑我是个贪吃鬼,生怕有人抢了去似的。
  那一年冬天特别冷,特别长,我对奶奶说,春天就快要到了,我要带她去看漂亮的太阳,我要努力地农作,扛起她的担子。将来的某一天,我就要带着她进城,给她买大大的房子,还有永远也吃不完的云片糕。
  纵使我百般留她,奶奶却早已听不太清楚,她的记性也不好,所以丢了我在这。
  办完了丧事,三舅把我带到了城里。他说,我负责照顾你,别怕。
  我终于放声地哭了出来。
  我跟着三舅学了很多东西,我的记忆里又浮现了许久以前那个人说过的话,过了太久,我真的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但我想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还是能认出来他是谁。
  三舅与生前的奶奶最亲近,但没有与其他亲戚过多地打交道,因此他总是孤寂一人,那些血浓于水的人与他离得这样近,却总是被他拒之门外。他没有孩子,只有一个早就没了联系的前妻。虽然他的生活如鱼得水,对我悉心照顾,我却仿佛看到了我的影子。他常常一人坐在书房里敲字、打印、看书,他偶尔递给我一本名著,让我陶冶情操,偶尔带我出去疯玩一整天,然而他再也没有多的时间来顾及我的学业。
  我跟着三舅生活了好几年。三舅对我很包容,对我如对亲生女儿。我躺在床上,往往就能想起多年前坐在乡下的树上做过的梦,想起了陪我一起做梦的人。晃眼一看,我身置在一个漂亮的房间里,身下是软绵绵的床。纵然过得自在舒适,但与记忆中对城里的真实向往差了一大截。我说过还要接奶奶进城的,我还要让她坐在沙发上尝尝地道的云片糕。可那样最纯真的向往,那样遥远而完美的光景却被现实各个击破,不复存在。我开始害怕身边的一切,害怕这样舒适而不自由的生活。我想守在那个破旧的老地方,看日出日落,坐在树上继续向往我梦中的那些人、那些事。
  在我的梦越来越破碎,最后终于放弃挣扎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他。我就说过虽然记不清他的模样,但只要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知道他是谁。
  “你是……”他看着我对他深深的眼神,努力回想我是谁。
  三舅在他旁边不住提醒,但他却再也记不起来了。
  他曾经说过,城里的星星固然多,固然亮,却早已被许多人忘记了。那时我是发自内心的不懂,我还没有细细品味过这句话的意思。
  我这才发现,他也是万千星星中被遮蔽了光芒的那一颗。
  一时间,我突然忘了自己向往城里生活的意义所在。时间过得太久,我对我的那个遥远的梦早就不抱有任何信心。唯一让我在夹缝中生存的,是一直不曾离开的云片糕。城里的东西总是层出不穷,新奇百怪,城里人吃的零食都是什锦糖、小果冻、鲜瓜子,然而我们那里的东西,早就没有人记得了。或者说,他们和那时的那个他一样从没听说过,所以他们一代又一代的人在毫不真实的甜味里慢慢长大,逐渐变老。我惧怕自己也会这样终其一生,三舅了解我,所以他总会每个月给我定时送上几盒云片糕。
  我将云片糕含在嘴里,望着窗外的星星。雾气太重,我看不清有几颗,有多亮。
  来年春季,三舅出差回来,从各地给我带回来各式的糖果,还有包装精美的云片糕。我想起以前的云片糕包装总是十分简陋,甚至说没有包装,一包纸就把它紧紧包住了。儿时吃的云片糕有薄的,有稍微厚一点的,糕片上的食籽脆脆的,甜甜的。尽管做工单一,不够精致,我却总是吃不厌。现在,云片糕的包装盒上,总标有特定的地点、材质。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我宁愿永远不知道这带给我快乐的云片糕从何而来,宁愿永远只对它抱有一种神秘的向往,却刻意不揭开它。
  在城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偶然间我走在街上,又看到了他。他高了许多,也好看了许多,他再也没有了以前那般瘦弱的样子,他沉稳的眼神告诉我他仿佛经历了很多事,看透了很多东西。
  他是大舅的小儿子。大舅和三舅关系一直平淡,分居在两个城市,连过年也不聚在一起。过年的时候,我在桌上放满了云片糕,三舅满面春风,向我说他小时候如何在乡下自己玩乐,说了很多他多年在外打拼的心酸事。我蓦然发现,在我发现我难以生存的城市里,至少有一个人值得我信赖和依靠,是骨子里无法分割的血液和对故土的怀念让我们发现,我们是这样可怜却充实的一类人。
  夏季到来。三舅对我说,大舅的小儿子要结婚了。我抬头,应了一声。
  我没有太多过激的举动,我只是不住地怀念我们独处的时光以及在城市中被四分五裂的美好的梦。
  然而,远隔千里送来的喜糖盒里,装着一盒云片糕。我尝了尝,竟然是我差点忘了的那种味道,即便淡远,有些陌生,我还是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种感觉。
  我终于发现,我们经历过百般波折,我们身处天南地北,但终究为了同一种味道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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