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何图形 这个上午，我望着天空出神。蔚蓝色中 我幻想着无数的几何图形。我想 鹰的痛苦一定是方形，乌鸦的忧愁也许 接近圆锥，画眉的欢乐似乎属于
球体，杜鹃的追求和八哥的怀念绝对
不会归于梯形……慢慢地，我想到了人类
他们的爱情多为对角，少数也呈三角
但很少见锐角。这其中的变化
恰似这个上午，刚才是正方形，突然
又像长方形，一如我的心绪充满了矛盾
一会儿被拉长，一会儿又被弄扁
初 秋
有些句子，忽地经雨，乍就清凉。数枝菊花
慢慢地斜到诗边，依旧是一副傲骨
不做梦的近邻。经受了一夏的苦热，扇子和杯子
成为了最好的友人。我没有寓意，我不要
扎眼的词。我只居住在这道山谷中，看新来的落叶
如何配上这不凋的年岁，看横过的大雁
如何在头顶 呖似水。一歌再歌的青蛙们，早做了
隐士。难得的依然是在通红的果实下
我的生活幸福如秋。一种亮光，一脉明澈的溪水
退不出我的骨头，它们只能添我霜冻
壮我凛冽。我不能采遍万山红叶，我只能
摘一枝鸟鸣，珍藏在记忆中，并时不时地细听
如果它还有酷暑，还有惊慌，那么，就让我
坐在洞边，再等它十天，再等它半月
直到梧桐滴雨，桂花飘香，我八月的爱人
穿着荡荡的白纱裙，在很爽的故事中来看我
收割高粱的女人们
一坡坡高粱，被你们收割。一穗穗山歌，被你们
扛着。我含血含火的姐妹，你们并非细眼细乳
弯下的腰身比这个上午好看，撅起的臀部
让宽大的鸟声逊色。挺高胸脯时，手上的镰刀
逼得七月节节后退。白云轻悠悠地飘来，高粱秆子
百依百顺地倒进你们的怀里。而高粱的颗粒
知道为何饱满，为谁燃烧，就像你们一样，懂得
红辫子为谁梳理，红脸庞为何涂满民歌的胭脂
慢慢地，落日像男人靠了过来。他要同你们一道
把火焰传给记忆，让时光守着你们刚毅的风姿
他还在盘算：如何在夜里把高粱里的火，磨成细末
从重庆坐火车到怀化
2007年3月，由重庆至湖南怀化的渝怀铁路正式通车，沿途的山区农民，以第一次乘坐为荣……
火车在重庆的左边启动。火车从重庆驶向怀化
我坐在火车里，我坐在春天里，我坐在
一段漫长、险恶、崎岖的回忆里。身边的少女
像鲜花一样轻轻摇晃；而对面，红光满面的山里大伯
坐得像岩石那般稳定。越过大壑，驰过桥梁
往事哐啷哐啷地响。我想起蛇似的小道，悬崖边
坠落的驮马，牛拉车运走了落日又运回月亮
山货呻吟在深山的货栈里，花轿被千山万岭
颠得散了骨架……沉痛哐啷哐啷地响，阴暗
几分钟后，我像穿出隧洞的火车，马上又亮了
锦鸡在窗口外献舞，两旁的山花加紧照耀。百年
梦想成真，千里阻隔被一声汽笛
叫得平平坦坦。我坐在火车里高谈阔论
我坐在火车里，伴乌江放声大笑。快乐哐啷
哐啷地响，火车像长龙呼呼地飞奔。柠檬形的彭水
闪了过去；桃子状的黔江，闪了过去
甜梨样的秀山，闪了过去……同时闪过去的还有
一对对新婚的花喜鹊、朋友式的新燕子、山画眉
绶带鸟和野八哥……以及喜孜孜的桐子花
和漫山遍野的红色野百合。幸福哐啷哐啷地响
前方拉成直线，火车对着怀化，节日一样奔了过去
六月六
“六月六，晒衣服”。这句民谚，提醒了我40年
于是，每到这天，我都要把一些灵魂的衣物
搬到阳光下，晒一晒。把一些内心的词语，搬到
阳光下，晒一晒。把一些失意和霉变搬到阳光下
晒一晒。同时搬到阳光下晒一晒的还有：
珍藏的书籍，虫蛀的毛毯，爱情的床单，和几封
潮湿的书信……我越来越觉得，六月六
是个好日子，是个居家味儿很浓的日子。每到这天
我必须遵从祖训，必须规规矩矩，如同见到了父亲
他的脾气，像一句民谚，守护我平民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