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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劫持的季节(十四首)】 浏览器被劫持

时间:2019-02-14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潘洗尘:当代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诗歌创作。2000年开始陆续有诗作《饮九月初九的酒》《六月我们看海去》等入选普通高中语文课本和大学语文教材。现为《星星》诗刊理论月刊执行主编、《诗探索》编委作品卷主编、《中国诗人》主编、《诗歌EMS》周刊出版人兼主编、天问文化传播机构董事长。
  
  学 习
  
  整个秋天 我每个清晨
  都要花上几个小时时间
  注视窗前的这片稻田
  直到正午的阳光 翻滚着
  打在稻芒上
  
  这时 我的心里就会有蒸气
  溢出来 正是眼前的这片稻田
  教会了我
  怎样与土地相处
  
  而到了晚上 当稻田在月光里睡去
  我就会把一天的心得
  告诉我的小狗 与小狗
  这中秋之夜我身边唯一的情人和朋友
  交谈 窗外的月光如水
  我的内心也柔情似水
  
  现在 我也只能把具体的爱
  给我的小狗 也同时向我的小狗
  学习道义 学习
  最纯粹的爱
  
  在时间的背面
  
  从来都是被动地生活 从不
  主动面对时间 也拒绝被时间
  驱赶
  永远不会在闹钟声中醒来
  更不会因清明来了忙种麦
  谷雨到了种大田
  
  在时间的背面生活 只回忆过去
  不预想未来
  比如 所有人都会在冬天来的
  时候
  换上厚厚的棉衣 而我
  只是从人们突然加厚的衣着上
  感知冬天的到来
  
  在时间的背面生活
  一望无际的田畴 是铺在我
  大地上的
  日历牌 窗前的那片稻田
  就是我生命的时钟
  
  凭栏远眺 我用色彩斑斓的大地
  分辨四季 从树叶摇曳的姿势
  判定风速与风向
  广大的田畴 我只用了365种
  色差
  就可以将时间具体到天
  
  在时间的背面生活 院子里
  有父亲的身影 稻穗上
  有月亮的反光
  声音也是很重要的 大自然
  不同的音质与不同的分贝
  能让我清楚刚刚走过的
  是哪一分哪一秒
  
  在时间的背面生活 很被动
  也很主动
  再不会被生活奴役
  更不会被时间奴役
  
  秋天悼亡曲
  
  时间 有时漫长得让你
  不愿意以分秒度过
  时间 又常常短暂得让你来不及
  以每一周每一季每一年来计算
  
  尤其是在四季分明的北方 我的
  离田畴很近的生活 感觉一年
  下来
  只是放了几张不同色彩的幻灯片
  
  春天是唯一适合生长的季节 但太短
  有时好像连一场雨都没有下完
  就走入了浑浑噩噩的夏天
  此时的太阳是恶毒的 没有一点质感
  
  谁都想在知了的沸叫声里打个
  盹儿
  但还没等你睁开眼 秋天就到了
  关于秋天我去年就已经开始说
  但仿佛还没等我说全一个完整的句子
  时间就把词语从中间切断了
  
  然后就到了今年的5月26日
  那天我在园中栽种西红柿 快门好像只闪了几下
  小秧苗就咔咔咔长成了树 然后就结出了一串串
  红彤彤的小家伙 其实这中间
  整整隔着39天呢
  
  今天是9月4日 南方也许还有种子要播下
  在北方 我却已开始亲手将自己在春天栽下的秧苗
  从泥土里连根拔起了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跟朋友们说
  一说
  这一年的感受 一个生死轮回就完成了
  
  农耕的日子 我真的无法赞美
  秋天
  就像身在北方 我必须诅咒雪
  我诅咒雪 是因为雪总是以纯洁之身
  与灰尘同流合污 我无法赞美
  秋天
  是因为秋天的奉献 所谓的成熟与果实
  总是以死亡为代价
  
  但我要赞美这样的死亡
  不是因为这以死相报的悲壮
  而是这死亡本身的姿态 与任何精神无关
  我只赞美这些死亡的肉体
  棵棵穗穗都是那么色彩斑斓
  
  这就是比死亡更残忍的秋天
  而比这接踵而来的秋天更残忍的
  是时间本身
  
  在去年的窗前
  
  金黄的稻穗 她们
  弯腰的姿态提醒我
  此情此景不是往日重现
  我 还一直坐在
  去年的窗前
  
  坐在去年的窗前 看过往的车辆
  行驶在今年的秋天
  我伸出一只手去 想摸一摸
  被虚度的光阴
  这时电话响起 我在朋友的梦中
  刚好从旋梯上下来
  宋庄 一个盛大的PARTY
  正待开场
  
  我的手 并没有触到时间
  只是从去年伸过来
  接了一个今年的电话
  
  天 命
  
  麻雀 蝴蝶 蜻蜓
  蚂蚱 青蛙 蛐蛐
  再加上茄子 辣椒 西红柿
  这就是我芳草萋萋的小院儿
  
  爸爸 妈妈 弟弟
  妹妹 外甥 侄女
  再加上毛毛 公主 太子⑴
  这就是我青堂瓦舍的家
  
  芳草萋萋的院子 青堂瓦舍的家
  这就是现在的我
  就要知天命了 却开始变得
  目光短浅 最远也就只能看到
  院外的水塘 杨树林
  以及稻花深处 我的
  中学和小学了
  
  ⑴毛毛 公主 太子为我养的三只小狗的名字
  
  我原本就应该是一棵稻穗
  
  从清晨到傍晚 每天和稻穗
  西红柿 草以及小狗在一起
  我已渐渐淡忘了候机厅的喧闹
  淡忘了一张张丰富的假面
  而且在内心 我还给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
  和家人
  都起了一个植物的名字
  
  这是一个怎样的夏天
  我亲手种下的西红柿
  在第39天终于熟了
  想想那些用深井水混合着农家肥灌溉的日子
  我看着小小的秧苗一天天长高
  就像守望自己的孩子
  在这个有些过于炎热的夏天
  对于院子里的每一株小草
  每一只肥嫩的黄瓜
  甚或是每一只青蛙或小狗
  都让我觉得自己
  更像一个父亲
  
  父亲 这原本属于人类的称谓
  过去人间并没有给予我
  今天我已不想在人间获得
  这个夏天 在我的内心深处
  突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也许是1963年的那个秋天娘错生了我
  我原本就应该是一棵稻穗
  一株西红柿
  一棵小草
  或一只小狗
  
  转基因的春天
  
  候鸟还在回归的路上
  树叶已然绿了 野花次第开放
  毋庸置疑的春天 正从节气里
  奔涌而出
  
  仿佛我已看到了 也就要感受
  到了
  但是 一场突然的暴风雪
  和又一场不再突然的暴风雪
  狠狠把这个春天压成了一条线
  这让我在春天里的行走
  就像走钢丝 举轻若重
  
  这到底是一个杂交的季节
  还是春天也被转了基因?
  在从医院回来的路上 我一直都在回味
  医生的话:你病得确实很重很重
  但病因不明 有待继续深入检查
  
  被劫持的季节
  
  毫无疑问 这个春天是真的被劫持了
  首先是一场罕见的暴风雪
  从北纬45.44度东经126.36度开始漫延
  然后是一场里氏7.1级的地震
  将北纬33.16度东经96.16度变成了一片废墟
  
  这就是2010的春天 她确实来过
  但只有狰狞的面孔一闪
  就彻底地不见了
  植物还好 毕竟都发出了新芽
  但对每一个从2009来的人与兽
  新岁中都少了一个季节
  
  当然 也许现在就说只少了一个季节
  还为时尚早 夏天就真的能够如期而至吗
  记忆是多么的美好
  时间又是多么的恐怖
  能活着 就要尽可能好好地活着
  非死不可的时候
  也千万不要害怕
  
  词语的魅力
  
  朋友发来短信 简单的四个字
  秋高气爽
  我就知道 他的心里
  发生了什么
  
  秋高气爽 这是一个怎样的季节
  所有的农作物 都在
  伺机暴动 收割机没有履带
  一样可以把稻穗碾掉
  多少个日子 多少万物挣扎着
  都抵不上这一个词的分量
  
  时 间
  
  时间这东西 就像雨滴
  有的落下就没了
  有的汇成了流水
  化为历史
  
  所以我强忍着悲伤
  不再让泪水夺眶而出
  
  我的雨季就要结束
  
  朋友们都丢到了哪里
  
  一个个 那么鲜活的
  三十年积攒下来的 朋友们
  不分先后 不论长弱尊卑
  统统随着一小串一小串的数字
  丢了
  
  作为一个人 这些年我们已经丢失了
  很多很多具体的情感
  我们总觉得地球这么小
  发个邮件 打个电话 或在空中打个盹
  就可以与久违的朋友把酒言欢了
  但生活的压迫 常常使我们
  其实懒得发个邮件 打个电话
  更不用说在空中打个盹
  现在我们生活得是多么的抽象
  抽象到哪怕是近在咫尺的朋友
  其实也常常杳无音信
  
  徒步数载或骑行万里的时代
  做诗人是幸运的
  那时哪怕你推开的只是一扇柴门
  天下苍生 就会尽在眼底了
  但所谓的信息时代
  听到的多了 看到的也多了
  走过的就更多了
  我们却一个个
  反倒变成了聋子瞎子或偏瘫患者
  一个太不真实的世界 连我们
  自己
  也一个个都早早地
  就面目全非了
  
  今天 我们几乎是凭着灾难的
  消息
  来熟悉地理 并想起一个个朋友
  尽管他们当中 有很多已经在电子的通讯录里
  沉睡了多年 有的
  甚至早已被彻彻底底的数字化了
  但至少他们始终都在 那一小串一小串
  毫无感情色彩的数字
  即便只是偶尔看上一眼
  也会让我心里踏实
  
  妙文迭出的时代 诗人的友情
  曾深过千尺的桃花潭水
  我的朋友们呢 现在却被我随着一部小小的电话
  不知丢到了哪里
  
  羡 慕
  ――致一位刚刚故去的诗人
  
  与其说怀念 不如说羡慕
  这样多好啊 朋友们都在一天天地老去
  而你 永远留在了48岁
  
  最后 我们也都要陆续变成一张张照片
  那时你已被朋友们怀念了好多年
  当然我们也会被怀念
  但朋友们的怀念是多么具体啊
  一起散步的小路可以再去走走
  开过的玩笑可以再开几遍
  年轻时我们的形象分不出彼此
  但最终 只有你还是英俊的
  
  48岁 能爱的也都爱过了
  恨本来就越短越好
  活着时我们谁不是痛苦多于欢乐
  那些焦灼 那些无奈 那些麻木 那些愤怒
  现在你都可以置身世外了
  而我们
  这一切都还要继续
  
  生是一生中无数偶然的开始
  死却是一生中唯一的必然
  所以 生生死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时间绝不是问题
  
  对一只无名小狗的悼念
  
  又一次不被记载的死亡 就发
  生在
  我的眼前
  死亡的制造者 是代表着工业文明的汽车
  和象征着速度的轮子
  
  不被记载的死亡 每天都在发生
  而今天的罹难者
  因为是一只无名的小狗
  就显得更加无足轻重
  
  这是一个怎样的时空 生命
  居然可以被分出轻重
  我的小狗 一只只出生了43天
  却有33天和我朝夕相处的小狗
  在被罪恶的车轮碾过之后
  忍着剧痛 吐着已被咬烂的舌头
  呜咽着
  在生命这最后的两个小时里
  它都只是在努力地做一件事:再次站起来
  
  但它最终没能再次站立起来
  随着最后一丝气力的耗尽 它小小的身体
  瘫软下来
  往日里一起嬉戏的伙伴 一直围在它的身边
  不停地转着圈圈 并不时地向过往的车辆
  狂吠 哀嚎
  
  那只曾在端午节的早晨 跟在我的身后
  去稻田里踏青的小狗
  在我还没来得及为它取下名字时
  就被一场车祸夺走了幼小的生命
  去你妈的汽车
  自从你被一个叫卡尔•奔茨的德国佬发明以来
  已经吞噬了多少物种的生命
  无数的人 无数的动物和植物
  每天被你碾碎 而被你突然加快了的文明进程
  其实 等于缩短了
  人类与末日的距离
  
  我今天举家为一只无名的小狗哀悼
  在我的心里 它的死亡
  与人世间任何一个伟大人物的离世
  同样令人扼腕
  所以我今天宁肯放弃关注日本人和巴拉圭人
  在非洲大陆最南端的游戏和厮杀
  也必须写下这首诗
  并把这首诗 献给所有那些
  曾被忽略的生命
  
  安葬一只斗牛犬
  
  夏天我刚刚送走一只
  没来得及取名字的小狗
  秋天还没过 又有一只斗牛犬
  被我亲手葬在了稻田边
  
  两个不同的季节 两个无辜的
  生命
  我抱着她们 抱着她们离去时
  软软的身体
  死去的斗牛犬 双目微睁
  牙齿还露在外面 但现在已经
  没有
  任何记忆 我再用多少爱
  也唤不回她的一点点食欲了
  斗牛犬是真的死了 即便她生前
  不是我最宠的那一只 感觉也
  好像
  死得无怨无悔 甚至就好像
  是替我死的 或者是替那些
  比我更坏的人死的
  如今 院子里的草地上
  就真的只剩下也快死的草了
  多想坐在昨天的树下
  再抱着活蹦乱跳的斗牛犬
  大哭一场
  
  第一铲土落下去 就像太阳的
  余晖
  被金灿灿的稻芒弹起 又落在我
  抖动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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