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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父亲想吃甘蔗【父亲和他的甘蔗】

时间:2019-01-25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父亲背着手,巡逻在他的“练兵场”上。父亲的“士兵们”列队齐整,昂首挺胸,以挺拔的姿态接受着父亲的检阅。父亲一排排看过去,又一排排看过来,然后,父亲笑了。都是好兵啊,父亲在心里说。笑容在父亲满是沟壑的脸上荡溢开来,父亲沧桑苍老的脸就即刻生动了起来。
  屋旁这片宽阔的自留地,父亲已用来栽种了二十多年甘蔗。起初,父亲用它来供我念书;后来,父亲用它为家里盖了新房;现在,父亲正用它自立着自己与母亲的生活。
  开春,父亲在平整的土地上挖出一条条深深的沟渠,把选择好的甘蔗种子埋进去,同时,也种上了一年的梦想与希望。父亲的甘蔗发芽了,成长了,父亲看着,那颗希望的种子也在心里渐渐萌芽。父亲终日在地里忙碌,除净杂草,摈弃掉细小多余的杂芽,为甘蔗防病除虫。父亲的一生,最不吝啬的是力气,最不愿为之吝啬的是土地。甘蔗是最耗肥料的农作物之一。父亲说,种甘蔗不能用化肥,用化肥种的甘蔗不甜,不结实。家里没多少农家肥,父亲从很远的鸡场挑回一担担鸡粪。这是甘蔗最喜欢的,父亲看着一大堆挑回的鸡粪又说,仿佛这是给他正饥饿的儿女担回的米粮。
  入夏,天旱,土地都张着嘴,大喊口渴。父亲的甘蔗卷缩着叶子,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承受着烈日的施虐,陷入昏睡状态。父亲看着,愁云堆积了满脸。父亲抬头看看天,与父亲的脸相反,明净高远的天空,没有一丝黑云。父亲叹一口气,挑着桶走向村里那口水塘。父亲把挑回的水浇在甘蔗脚下,父亲脸上的汗水“噗噗”地滴在甘蔗叶子上。甘蔗们被惊醒了,他们睁开眼,惊喜而感激地看着父亲。父亲欣喜地看到,他的“兵们”身子猛然长高了一截。
  秋天,甘蔗已高出父亲许多,这个时候的甘蔗是最怕风雨的。大雨湿透了他们的身子,一阵风来,负重的身子便会纷纷倒地。“啪啪”的断裂声是他们绝望的呼救。父亲可不想听到这样令人心痛的呼救声。风雨来临之前,父亲就得作好一切准备。父亲早早在地里栽上牢固的木桩,再横搭上一根根粗壮结实的竹子。它们是父亲的“护甘使者”。父亲用很多时间,把甘蔗们一根根齐腰牢牢捆绑在竹杆上。未经历风雨的甘蔗们不知就里,认为父亲对他们的训练太苛刻,于是拼命反抗,用带齿的叶子割裂了父亲的双手,划破了父亲的面孔。父亲擦擦脸,甩甩手上的血滴,对他们抱以宽容的微笑,继续捆绑,不落下任何一根。风雨过后,父亲的甘蔗依然挺拔,看着别的匍匐在地的同伴,甘蔗们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他们在微风中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伸出长长的手臂,轻轻地抚摸父亲的头颅和臂膀。父亲笑了。父亲的笑脸与甘蔗的叶子在初升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冬季,父亲的甘蔗已进入了成熟阶段。他们颀长,粗实的身子变得黝黑,这是他们成熟的标志,干枯的叶子正好作了他们的冬装。他们沉默着,在冬季的暖阳或雨雪中沉睡。父亲照旧常去巡视,却并不惊忧他们。父亲脚步轻轻地走在田间,目光爱抚过他的每个“士兵”。良久,父亲又悄然离去。父亲要让他的兵们在大地母亲的怀中好好休息。天一暖和,这些与父亲朝夕相处差不多一年的甘蔗就会被拉入市区,用生命回报父亲一年来的付出。
   新年一过,天渐渐暖和了,村里一架架装满甘蔗的板车涌入市区。父亲是这个队伍中最年长的一员。父亲弓着腰拖着板车爬坡的模样,像极了一头负重前行的老牛。父亲在坡顶歇脚,一辆辆板车从他面前滑过。拉车人喊,吴爸爸,快走哦。父亲大口地喘气,来不及答话,板车已从他面前滑过,驶出很远了。父亲吐口唾沫,长长吸一口气,拉上板车,继续前行。
   熙攘的街头,我和朋友在一个摊上买外来的红甘蔗。父亲扛着一捆甘蔗从面前走过,我追上去,爸,扛到哪里去?这个大姐要买一捆呢,我给她送去,父亲指着前面一位时髦的中年女人说。我来,我从父亲肩上接过甘蔗,跟在妇人身后。穿过熙攘的大街,穿过安静的巷子,到一栋宿舍楼下,妇人说,就这上面,六楼。跌跌撞撞扛到楼上,妇人面无表情拿出二十元钱递给父亲。父亲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衣兜里。二十元,恰巧是我买三根红甘蔗的钱。往回走,朋友在原地等我,递过来一截红甘蔗,说,真甜,比我们本地的好吃多了。我接过来,看着手上的红甘蔗,突然没有了吃的欲望。以后我再不买红甘蔗了,我说。为啥?朋友不解。我摇摇头,父亲拉着板车,扛着甘蔗的模样在我眼前晃过。父亲是种甘蔗的好手,最甜的甘蔗廉价卖给别人,我却用高于父亲甘蔗几倍的价钱买着别人的甘蔗。我为自己感到羞愧。任何时候,一想到父亲,我都为自己奢侈的行为有着不可名状罪恶感。
  夕阳西下时,父亲拖着板车回家了.尽管是空车,那个最长最陡的坡,依然让父亲变成了一头负重的老牛。我从车上跳下来,向父亲跑去。突然感到轻松了一些的父亲回过头,见我,无声地笑了。我看到无数小溪正欢快地流淌在父亲多皱的脸上。
  爸,不要再种甘蔗了,你的甘蔗每年卖多少钱,我给你。我重复着对父亲说过无数遍的话。
  不,我还做的动,没事反倒不习惯,再说,你有自己一家子人……父亲依然固执。一年年,父亲用曾受过重创的双脚丈量着城市到乡村的距离。父亲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踏在我的心上。一直想问问父亲,是否感受到城市与乡村间的距离,正在变得越来越远。抬头看向父亲,父亲花白的头发在我眼前浮动,又渐至模糊。
  父亲在房间理钞票。卖甘蔗得来的钞票,一角的,二角的,五角的,一元的。。。。。。父亲把每一张钞票理得伸伸展展,由大到小叠的整整齐齐,每十元折成一叠。理完,父亲又用项圈捆好,装进塑料袋,放进箱底。几十年来,这口陈旧但结实的箱子,一直为父亲存放着希冀与梦想。
  父亲从箱里拿出几张钱递过来,他们说这是假钱,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假的?我接过来,这两张五十,三张二十的钱,颜色明显淡一些,暗影模糊,发黄。屋里看不清,我到外面去看,我说。走出房间,从包里掏出几张钱换下了父亲的钱。进屋,我把钱递给父亲,谁说这是假钱啊,都是真的。父亲接过钱,如释重负般叹一口气,我就说嘛,人家看我这么大岁数了,哪还忍心骗我哦。我心里禁不住一酸,我的父亲,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欺老凌弱的社会。
  父亲的甘蔗收完了。收完甘蔗的土地裸露出了黄褐色的肌肤,就像父亲饱经风霜的面孔。种过甘蔗的沟渠就是父亲脸上的皱纹,一道道沟渠盛满父亲的劳苦与辛酸。在一年又一年四季轮回的劳作中,父亲已把自己的影像深深刻在了这片土地上,土地便越来越像苍老的父亲。
  父亲站在甘蔗地里,他的脚下,翠绿的甘蔗幼苗正沐浴着春天的雨露蓬勃成长。他们是父亲的又一茬“新兵”,也是父亲的希望与梦想。我不再劝阻父亲种植他的甘蔗。我希望五年后,十年后,父亲依然健步巡逻在他的“练兵场”上。也希望到那时,父亲能感受到城市与乡村间的距离,已经变得越来越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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