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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现在收藏什么最有价值

时间:2019-01-28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我的收藏不是那种收藏――那种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唐宋陶瓷、明清书画,抑或是埋藏了失落了百年千年的什么古董。全然不是。我的收藏全是我的心境,我的情有独钟,我的欢乐和喜爱。一句话,我的收藏也许分文不值但却独属我内心深藏的大美和大爱。它们虽不成体统但却已呈“系列”。另外我还有不成其为“系列”但却是心惜万千的“生命情物”:如儿子的九颗乳牙,儿子小时候穿的胶鞋,我大学时给我热恋的男生(后来成为丈夫)做的绣花袜底,31年前父亲临终时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数十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家书,我的亡夫留给我的粘了胶带纸的备忘簿,还有我亡夫那块戴了十多年的、表带褪了色的、表壳绿锈斑驳的雷诺牌手表……
   应该说,我的收藏和我的生命情物隐匿了我生命无数的大悲大喜,也无时不在地阐释着我独有的性情抑或生存意义,每一件收藏品后面都无字地记录着一个女人的故事……
  一
   我收藏顽石而不是奇石,相对收藏奇石我有自卑感,因为我那些石头与真正的、成规模的奇石收藏相比,自有小巫见大巫之尴尬,甚至连小巫都不是。所以,我不敢以奇石称之。我始终以为奇石收藏可算是世间最神秘最具震撼力的艺术。收藏者滚热的生命在与冥顽的石头相识相遇、相厮相守中共同完成了一种天人合一的造化。那天上来石已懂得收藏者的心灵话语,那收藏者自是参透了那顽石携带的来自宇宙深处的秘密,他们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完成了一种属于造化的艺术。
   我自知我收藏的石头还达不到这种境界,但我对它们的陶醉、对它们爱的执著,它们即使无语我也无怨无悔。就凭我把它们装在我的衣箱里,和我有着香水味的衣服裹在一起,一年又一年地从天涯海角把它们带回家,它们就能体恤到我千万里的旅途劳苦和一颗虔敬之心。
   就先说我命名的那块“麦积山”石头吧――1998年我去中国西部采访贫困与西部教育,途中我到达甘肃境内的麦积山。麦积山与敦煌同为中国著名文化胜地,麦积山的石窟艺术和佛像雕塑堪与云冈石窟、龙门石窟媲美,可我去过敦煌、云冈、龙门就是没去过麦积山,那次西行之路上我是下决心要去看看麦积山的。谁知,那直插云端的山脉、那盘旋在山体上拾级而上的舷梯,我往上一站一低头便魂不附体,头晕目眩。印象里我不曾有恐高症,可我就是上不了麦积山,我一上就心惊胆战,屡试屡败,最终败下阵来,25元门票作废。
   我在西部独自走过甘肃、走过青海、走过宁夏,从黄河东走到黄河西,从黄河北走到黄河南,有一天,在萨拉族居住的黄河边上,我发现了一块石头,这石头造型酷似我心仪已久的麦积山,那青白相间的石体,那蘑菇云状的造型,那山体、那舷梯、那石窟分明全都浓缩在这块石头上了。发现这块石头时我惊喜万分,我想这是佛祖赐予我的礼物,我没上了麦积山,他赐我一个麦积石,这么一想我就乐了,就把这块石头命名为“麦积山”了!后来,我在西部走了数月,行程数万里,那块重达七八斤、酷似麦积山的石头一直装在我的衣箱里。当然,现在它已堂而皇之地坐落在我的石艺间,它并不起眼,但却有来历。
   与麦积石一起带回的还有我在青海日月山农民手中购买的玛瑙石,还有重达10斤的老羊角,还有几十斤重的采访资料,还有一大衣箱换洗衣服,你们想想,千里万里的长路,我是怎样如牛负重?!回家时丈夫接站,看到此情此景大吃一惊,连声嗔怪:“你算完了!疯了疯了!”
   不是说牛话,我有时真的能把从“奇石商”那里很便宜地买到的石头硬是看出了名堂,以至价值几倍、十几倍地翻番。行内人知道,石头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否看出名堂,几片小石,你能看出那是“马恩列斯”头像,那就成为价值不菲的艺术品,你看不出来,就是一文不值的碎石片。两年前,我和丈夫到石家庄西三教花市买花,花市旁边有一家出售奇石的小店,我们进去走了一圈,花三十、五十、一百元买回了几块石头,这个价钱是买不上有名堂的好石头的,只是看着好看而已。没想我把这几块石头放到石艺间后,天长日久地去看、去琢磨,我硬是把这几块石头看出了大名堂:你瞧那块――晨曦朦胧,群山逶迤,天穹深阔。天穹下白墙黑瓦的江南古堡,古堡前小河深潭,流水潺潺,流水里山脉逶迤的倒影,河潭上石块砌就的水桥、石路……一切都是那样安详静谧。那静谧使你仿佛能听到晨曦里的一声犬吠鸡鸣,那安详使你仿佛看到了母亲在清晨里烧出的第一缕炊烟。于是,我给这块石头命名为“古堡晨曦”。有命名就有了名堂,有名堂和没名堂的石头能一样么?
   还有那块:整个石体圆如明月,褐黄相间的石质浑然成图,很长时间里我并未看出这图案里的秘密。可就有那么一天,我在盯视了它很久之后,突然眼前一亮:那图案不分明是一只可爱的玉兔吗?它嘴里不是正衔着一片树叶吗?那横扫而过的一枝褐色不是一枝桂树吗?再一想,那圆石本身不可以想象成月亮吗?那玉兔不可以想象成嫦娥带入月宫的神物吗?圆月、玉兔、桂树,好了!“玉兔蟾桂”!我的这块石头居然是一个成语!且组成了一个美丽的神话故事!一块顽石突然间美丽成了一个成语、一个故事,你说它还是一个平常的石头么?
   最让我的孩子和我丈夫惊诧不已且喜笑颜开的是那块我从故乡的汉江边背回来的石头,那块石头重达14斤,旅途中它曾坠断了我的衣箱提手。这块顽石属汉江边的鹅卵石却又凹凸不平,它的珍奇在于青白相间的两种天然石质生生组成了一个图案和两个汉字,那图案再笨的人也能识出是一只大鸟,那两个文字再没文化的人也能认出是“一日”。巧的是这白色的“一日”两字恰恰附着在青色鸟身上,如果不用心、不琢磨、不参悟,鸟就是鸟、字就是字,无所谓。可又有那么一天,我在这块石头前伫立良久之后,心里一悸,那鸟那字生生浑为一体,想想鸟“一日”的飞翔速度,那还不是“一日千里”是什么?当我把这块从三千里外的故乡背回的石头和一个穿越时空的成语连在一起时,我真是一阵心花怒放!我曾多次考问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和来我家的朋友,让他们猜猜我这石头的价值何在,他们有的能一语道破,有的须思忖良久,有的只能瞠目结舌。但当他们最终知道我这块顽石和成语“一日千里”,和天空的飞翔之鸟连在一起时,无不开怀大笑。最让我的丈夫出彩的是,他说,你湖北人嘛,本是九头鸟嘛,你背回来了你们南蛮子的图腾了!丈夫这一启发,更让我心生快乐与感激:本来北方人的图腾是蛇,后演变为龙,南方人的图腾是鸟,后演变为凤凰。我竟然在冥冥天宇间,漫漫洪荒中背回了象征我祖先的图腾,何以了得?
   有一天,一个“奇石店”老板来家,我问他我石艺间的哪块石头最有价值,他一眼看出那块“一日千里”的图腾石最值钱,我问值多少,他脱口说给我一万元让我卖给他。我听后差点没叫出声来,天哪,一万元!但我心虽惊却面不改色,我说不卖不卖,我说我弄石头纯粹是欣赏,玩玩而已,不做买卖!不做买卖!再说,那是我从老家几千里迢迢背回来的,哪舍得卖哟!
   我还有从塞外沙漠里捡拾的“乱云飞渡”,还有从山东朋友那里廉价“抢购”来的“晨啼”、“虎啸”、三亿年前的三叶虫化石什么的,还有从贵州黄果树人手里购买的亿万年前的鸟爪化石,还有故乡文友赠赐的恐龙蛋化石……等等等等。
   说真的,我曾经一不小心看到一位官员家整整一个房间的壁柜里全是玉器工艺品,足有几十上百件!惊讶之余我却一点也不羡慕,我甚至鄙夷那本也属石头的东西。我知道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需要昂贵的“交换”,需要非常的“买卖”。
   总而言之,我喜欢石头,喜欢我从天南海北、山野洪荒中不辞辛苦背回来的石头,它们是我沉默无言的朋友。我知道,我和它们相互对视时,必有一种秘密的天语穿越时空在我心中通体流动……
  二
   喜欢字画是从喜欢梅花开始的。因有“梅”姓,就深恋梅花,又因命运多舛、家庭苦难多多、家族成员又多秉性清高,就暗叹命运与大自然中孤傲、高洁、忧伤的梅相惜相契,为此,我还在《一种诞生》一文里将梅姓和命运作过如下诠释:“当我走过几十年人生,当我发现孤独、伤感而永不媚俗的生命状态在我内心埋得有多深的时候,我才知道,就在我生命孕育的瞬间,那个以‘梅’为图腾崇拜部落的生命信息,已经从遥远的世纪外飘然而至,生命之初之末在一个瞬间无言地重合。于是,所有人生与自然的隐情就从此命定。”我接着写道:“有一次诞生,就有一次死亡。在不尽的人生轮回中,当我从一个女婴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女人之后,我发现,我始终把眺望的目光抑或是情感的草巢栖息在一棵老梅的枝梢上,深深地爱着那风雨飘摇的、总会消亡的一切,深深地崇尚着那清冷纯洁的盛开与凋零……”我仅录下这篇文字中的两段话,你们即可看出我是怎样把自己的心性和命运与大自然冷艳、绝美的“梅”联系在一起了。
   因着这样的精神相连,十年前,我即让家兄为我画了5幅国画,5幅画全是梅,我还让家兄写了4幅行草、狂草,4幅字全是古代吟梅诗。我把这些字、画一一裱好。一时间,我家的每间屋子里全部挂上了哥哥画梅、写梅的字画,亲人和朋友们看了,无不欢欣鼓舞,啧啧赞叹。
   哥哥不是绘画名家,但其5岁开始习字画、11岁即可画街头宣传画、版报画,17岁即可到文化馆画画为我们弟妹挣学费,19岁即开始为报纸画插图挣稿费供我上中学、大学,直至后来当了25年报社美编,应该说哥哥的字画何以了得。但哥哥没有名气,哥哥没有名气主要是哥哥不会弄名气,这是哥哥致命的“弱点”。但哥哥一生的清心寡欲画出的“梅”绝对禀赋了梅永不争春的气韵和特质。你看,东屋是“俏也不争春”,西屋是“唯有暗香来”,北屋是“零落成泥碾作尘,依然香如故”,南屋是“清气满乾坤”。满家室挂着哥哥的字画,实在是四壁都透着亲情和高逸,这是何等的情与美、气与韵之享受呢!
   我不是不崇尚大家字画,只是我觉着他们(无论古代的还是当代的)离我很远,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更不认识我。互不相识却挂上人家的东西就像家里整日站着一个陌生的人,你跟他说什么?你亲近他什么?无话可说、无情可近,久而久之,你只会冷落它、淡忘它,最终只落得一个罩满灰尘的物件。至于那些价值几万的古画,也不是我等清贫之家消受得起的,况且,那里面也没有什么亲情、友情可说,故从不问津。
   当然,我不是一概只亲近哥哥的字画而完全排外,我说了我收藏谁的字画,我必须和他有友谊,有交情,我必须敬重他,他也尊重我。否则,他是再大的名家,我也不会去向其讨画、买画,讨字、买字的,我觉着那样做毫无意义。也许,我至今还不明白“收藏”之真谛。管他呢,我就按自己的性情去找乐。
   前几年,我虔诚地问徐光耀先生要了一幅字,徐光耀先生是知名作家,不是知名书画家。但徐先生退休以来一直在砚墨习字,我看过他的隶书、楷书,已练得好生了得。我问徐先生要字是我非常尊重先生的作人作文品格,不仅仅是他的《小兵张嘎》吸引了中国千千万万的孩子,也不是他70高龄时一篇抨击专制主义、反思“反右派斗争”的大作《昨夜西风雕碧树》一举获得全国“第二届鲁迅文学奖”,实在是徐先生一生的风骨让我折服,常与徐先生交谈忘了时间,徐先生年高体弱,我们每每说好只聊一个小时结果三个、四个小时过去,两人都浑然不觉。我问徐先生要字完全出于那种相知之心。
   后来,徐先生为我写了幅隶书,摘自屈原大夫之文:“闻忠以造怨兮,忽谓之过言。九折臂而成医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旁边还有两行小字:“三十年前吾常诵此句,有神会者。今日再书之,似小有生疏感。请梅洁同志正之。”应该说,徐先生赐的字是心性之作,否则,他何以将屈原大夫这段话书之?这难道不是几千年封建专制在人们心上留下的斑斑伤痕?徐先生书好裱好后把字送我,我一直把这幅字挂在书房。你想,每日在这幅字前来去,是看字还是思字后的人格?如果都有,那是何等之舒畅!
   我还收藏有青年画家汉风的两幅国画,一幅是“荷”,一幅是“梅”。两幅画我均已装框悬之庭室,懂画不懂画的人看了,都没有不赞之为大气之作的,这两幅画至今是我家最出彩的装饰。我与青年画家汉风交往已达20年之久,画家身世之苦、意志之坚韧、画风之奇崛、思想之深邃我已领教再三,画家在文、史、哲方面的造诣与修养,我周边少有人齐肩。10年前我撰写的有关汉风的为画为人之文字,发表在了《北京文学》上,七千字长文一字未改。前些年,画家积20年哲学笔记《生命存在与艺术存在》出版,读之,大慨大叹。你想,家藏这样“同气相求”之士的作品,视之,该有怎样高阔、辽远之心境?
   我还有一幅骄傲之收藏,那即是当代著名学者、作家余秋雨先生写给我的书法。我向余秋雨先生求字不是偶然又纯属偶然。说不属偶然是我与余先生已相识17年有余,1992年我读完余先生《文化苦旅》之后精神大振,眼界大开,随即洋洋洒洒写了五千余字的读后感《我读“文化苦旅”》,随之文章在《长城》杂志首发后,又被几家报刊杂志、出版社转载。应该说那一年,我认识了一个精神上的余秋雨。翌年,即1993年全国首届电视散文大奖赛在上海揭晓并颁奖,我的作品《女人河》获奖。当我和导演赴上海领奖时,居然结识了余秋雨,原来余先生是这次大奖赛的评委之一。颁奖之前,东道主上海东方电视台邀请余秋雨先生到场为所有获奖作品作艺术解析,清楚地记得余先生在解析《女人河》时,他说《女人河》艺术的凄美、忧伤让他想到了一部俄罗斯电影(余先生说了电影的名字,但我没记住):当大水吞没村庄时,一个老人不慌张也不逃遁,他抱着自家的一只狗爬到门口的一棵大树上,大水在一点点上涨、吞噬着一切,而老人和狗安详地靠在树上,最终大水吞没了老人和狗……在颁奖期间,余先生两次来到我和导演住的房间,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余先生平易近人,彬彬有礼,自尊也尊重别人。余先生知识渊博,谈话吞纳中外古今。那时,他刚辞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之职,他说,当院长与写作使他内心常处在矛盾与对抗之中,他只能选择其一。他说他今生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写作者。我常想,就凭许多文人钻营官场、看重头衔、大把大把捞荣誉地位职务而余秋雨却反其道而行之,就已经能够看出他人格力量之所在了。
   上海归来之后,我便又写了一篇五千余字的《沸沸扬扬说秋雨》,当年,《长江日报》以大半版的版面刊出。之后,我们又有几次书信往来。余先生有一次电话中说他的书法比他的文章好,我说不见得吧,我还是觉着你的文章好。因为那时我还没见过余先生的毛笔书法。
   2003年伊始,塞外张家口要出版一部反映张家口历史、文化、旅游资源的书籍,编者给我来信,恳请我请余秋雨先生为这部书写个序或题写书名。我犯难,我觉得余先生太忙、也太苦,作序是件非常艰难的写作,我为先生挡驾了,但题写书名我可以帮助联系。后来,经与先生和他妻子马兰数次电话联系后,先生欣然答应题写书名,书名是张家口人自己定的,就叫《大好河山张家口》,我在张家口生活、工作了22年,我整个青春都留在那里了。我曾很不情愿这个书名,但那是人家张家口人要坚持的,我不便多说什么。很快,先生就把写在宣纸上的书名用特快专递寄来了,并在电话里说:“这几个字真难为我了,写了十几张才挑选了这一张满意的……”
   就是这次为张家口人求字的同时,我在电话里对余先生说:“先生说自己的书法比文章好,那恳请先生给我也写一幅字吧。”先生爽朗一声:“当然可以!”随即又问:“写什么?”我说:“你随意!”就这样,先生在寄来“大好河山张家口”草书的同时,也寄来了送给我的一幅字,内容是:“老将当风,万人气短;幽弦一曲,列座无言”,小字是“梅洁雅正 余秋雨书”。接到这珍贵的字幅,我自欣喜若狂。我不懂书法,不知怎样评价字的好坏,先生的字绝对是好字,但好在哪儿,我不会说。是什么体,我认不出。后来,我在读《借我一生》时发现余先生自小就在练颜真卿体,没准送我的字就是颜体书法了。使我一直困惑和纳闷的是,我至今不能真正理解先生为我书写的内容。先生想告诉我什么?想寄喻什么?想抒发什么?我至今也没好意思问先生,就留下这个秘密吧。家藏我崇尚、敬重的当代著名文化学者的赠言赐字,我深知其自有恒久的珍贵在里面。
   我还藏有几位当代著名书法家的墨宝,他们是湖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国家一级美术师铸公,北京市文联书法家协会原秘书长、中国书协理事孟令芳,河北省书法协会副主席杜锡瑞,天津市文联书法家王全聚。
   能得到他们四位的墨宝也纯属偶然:2004年5月,中国文联和湖北省文联组织作家、艺术家赴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源头十堰市采风,来自调水工程沿线的北京、天津、河北、河南、湖北五省市的29位作家、艺术家一路同行,我是采风团成员之一。我们用七天时间走访了调水源头的郧县、丹江口、十堰市武当山区、第二汽车制造厂(东风汽车集团)。每到一处,白天走访,晚上,画家书法家们就不辞辛苦地为当地机关、百姓挥毫留墨,他们每人几乎每晚都要写十几幅字。这些平时都是以尺寸论价字画的艺术家们在那一时刻,全不再顾及这些,他们是真心诚意要给因国家调水而奉献了家园和土地的人们留下一点心意的。
   就是在他们一晚又一晚、一处又一处地为那些闻讯赶来要字、要画的十堰人写了又写、画了又画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毕恭毕敬地、很不好意思地走近了我前面说的那四位书法家,求他们赐我一幅字。虽是临时组团,但毕竟几天下来和这四位走得有些熟悉就斗胆张口,否则,我是断然不敢打搅添劳的。使我非常感动的是:这四位书法家不约而同地为我书写的全是古代文人的咏梅诗,好像他们全都和道我的内心和大自然“梅”之情分。你们看,铸公先生书写的是潘天寿的咏梅诗:“气结殷周雪,天成铁石身。万花皆寂寞,独俏一枝春。”孟令芳先生书写的是王安石的咏梅诗:“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杜锡瑞先生书写的是宋张道洽的咏梅诗:“到处皆诗境,随时有物华。应酬都不暇,一岭是梅花。”王全聚先生书写的是陆游咏梅词的后几句:“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你们说,这样知心、喜性的书法收藏,该有几多清心和惬意?
   我还收藏有著名作家老城先生为我写的“书趣”两字,两个字写在134×69厘米的特级黄印花宣纸上,那雄气、大气、霸气,那浑厚、旷达、遒劲,实乃一览无余。
   我还有诗人王俭庭送我的书法:“闲坐小窗读周易,自锄明月种梅花。”由这幅诗联王俭庭还为我的书房起了个绝好的名字“锄月斋”,我欣然接纳。
   我还收藏有京城著名书法家陶泰忠为我写的“梅花香自苦寒来”,那洇体草书与我故乡周兴明先生送我的一幅硕大的国画“白梅”一起挂在书房,那书房便四季飘香。
   ……
   一如收藏石头一样,我收藏有几幅好字画。我说的“好”,是断定今生今世与这些字画和它们的作者相识相遇相知肯定有一种生命与艺术的双重缘分,凭借这缘分,我们会把凡胎肉体活出个境界,活出个意义。
  三
   我撰写的1.5万字的《谁创造了白瓷文明》发表在2004年3期《十月》杂志上,我写的6千字散文《千年磁州窑》发表在《河北日报》和广州《随笔》杂志上,之后被收进中国作协创研部编选、长江文艺社出版的“中国散文精选”。于是,有朋友打电话来问,你怎么弄起男人们摆弄的东西来了?我说喜好陶瓷、研究陶瓷是男人们的专利么?又有朋友打电话问,你有几件古物?我说我一件都没有,我只有几件当代人士的作品。他们随说收藏当代作品没啥意思。然而,我心中自有底数。
   喜爱陶瓷艺术,从而敬畏陶瓷艺术是近几年才有的心思,我把其视为一种文化觉醒。我曾在文章里说过,在人类古老而灿烂的文明中,应该说,中国陶瓷文明以其魔幻般的魅力成为世界文明的翘楚,再没有比西方人以瓷器(英语中国名称china)来象征中国和解释中国更能说明问题了。然而,对于中国数千年的陶瓷文化,现代人知之甚少。除却专业人士外,有多少人知道我们的祖先何时开始泥土与火的烧造?有多少人知道祖先们何时完成了由陶到瓷的进化?我是无数蒙昧者之一。
   2003年伊始,河北日报文化周刊特邀我为“探寻民间文化之旅”专栏写稿,其中就包括陶瓷文化。当我走过北方乍暖还寒的三月之后,当我踏访了河北内丘、曲阳、邯郸的彭城镇之后,犹如发现天外尤物一样,一个巨大的惊诧雷电般在我眼前轰鸣――河北内丘居然是隋唐时代长达500年的瓷都!而且中国白瓷文明就在内丘的邢窑诞生!这是人类文明里多大的骄傲呀!可在此之前,我们有几人知道内丘的这份骄傲?我们什么时候为此而骄傲过?历史再往前走,到了宋代,位于曲阳的定窑一跃成为当时中国五大名窑之首。我这里之所以说“之首”,是宋代的哥、官、汝、定、钧五大名窑中唯有定窑生产清幽、典雅、富丽而明净的白瓷,而其他四窑均系青瓷系列,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南青北白”之说。
   然而,宋末的辽宋之战、金宋之战使处于陶瓷文化鼎盛之时的定窑最终毁于一旦,由邢窑到定窑,经历了六七百年的白瓷文明消失了,工艺失传了。然而,历史走过了八百余年之后,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定瓷又石破天惊般出现了!光复定瓷的杰出人士是年轻的曲阳儿女陈文增、和焕和蔺占献,我称他们为“当代定瓷三杰”。关于他们的故事我已在《谁创造了白瓷文明》一文中有较详尽的叙述。这里我只重复两件事。一件是陈文增的一件仿定瓷盘在南京的一次拍卖会上,拍品额竟高达37万元!另一件是陈文增“瓷、诗、书”三联艺术于2001年进入《世界吉尼斯纪录大全》,陈文增遂收到法国国际艺术协会聘其为法中艺术院院士的电传。
   我前面说的我只有几件当代人士的作品,其中就包括陈文增馈赠的“四海呈祥”龙凤雕花瓶,在此之前,他烧制的与其一模一样的一件定瓷作品被人民大会堂作为“国宝”收藏。我还收藏有“定瓷三杰”中唯一女性、高级工艺美术师和焕的“龙凤白瓷扁瓶”,与其一样的作品也于1997年被中国历史博物馆收藏。
   关于瓷器收藏,我还有颇为骄傲的两件,那就是有近五千名中国作家和海外著名华人作家签名的、由当代瓷都景德镇烧制完成的一对高50公分的青花艺术瓷瓶。这对青花瓷瓶的放大品高达3米,重约一吨,现陈列于北京现代文学馆大厅。“中国作家签名艺术瓷瓶”全部为手工制作,它的巨大成功之一在于数千个签名字迹清晰,无一缺憾。瓷瓶由法兰西艺术院院士、新加坡籍著名华人作家、艺术家陈瑞献先生担任设计和绘画,瓶颈、瓶底以及中段取屈原《离骚》、但丁《神曲》所描绘秋兰和香草图案作佩饰,瓶身环抱5000余名中国大陆作家以及台湾、香港、澳门和美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的著名华人作家的签名真迹。可贵的是组创者还通过已故作家的亲属和其它渠道,征集到了鲁迅、郭沫若、茅盾、老舍、曹禺、沈从文、胡适、梁实秋等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影响的文学巨匠生前的签名真迹。
   当然,我个人的签名也荣幸地烧制在上面。
   1999年这种瓷艺瓶景德镇只烧了500对,之后绝版。
   这样一对瓷艺收藏,你们说再过50年、100年、200年……它将具有怎样的价值?到那时,我的儿孙们将有怎样的瓷艺收藏之骄傲?
   此外,我还收藏有景德镇高级工艺美术师江春先生“色釉装饰盘‘暗香浮动’”(又是梅花!),还有景德镇署名“余氏”的浮雕瓷瓶,一片江南小镇之景浮雕在80公分高的青花瓷瓶上,煞是一件稀世之作。
   当然,我还有一件磁州窑百年前的釉碗,只是碗边缺了一块。因为它只是我在磁州窑千年的窑渣堆里随手捡拾的一个小物件!彭城镇遍地是宝!
   中国瓷艺是我的挚爱,与它们同室相处,这屋内的空气都变得厚重!灿烂!
  四
   我有许多盘子:瓷质的、陶质的、木质的、铜质的。他们来自不同国家。
   瞧那个褐边青花瓷盘,让好几个朋友乱神,他们认为那是清代作品,只有我知道那不是!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那似花非花、似虫非虫的构图,每每盯视它时,你就总想从那瓷的湛蓝和图案的多义里,读出一个朝代的隐秘和纷纭。
   瞧那个黄底龙釉盘,黄色辉煌灿烂,青龙飞腾盘旋。投上一眼,你能看出云卷云舒,你能想象气吞万千!
   那个高高悬置在柜上的荷花白瓷盘,是江西女作家云云亲手烧制赠送。云云书画瓷文,样样了得。总是轻声慢语的云云,典型一个东方淑女。那年江西笔会相逢,50岁的云云说起她的新爱,甜蜜幸福得如同初恋少女。云云说她近年常为景德镇瓷器设计花样,自己也常在家中烧制,随之她去南昌家中取一荷花瓷盘送我。视那荷花,娉娉婷婷,清气四溢。盘珍贵友谊更贵,回家即置为盘艺柜之顶。
   我还有来自大洋彼岸、塑着“自由女神”像的美国瓷盘,有来自俄罗斯、日本的木质漆盘,有比利时塑着“尿小孩”的红铜盘,还有法国、荷兰、澳洲的银盘……那些年,丈夫出国,买不起贵东西,总是为我带回一只又一只盘子,细心的男人已发现我隐匿的心思。
   2007年我迁居北京,我就把客厅一面墙送给了我的收藏,我请装修公司在一面墙壁上打造了两组红色格状木柜,我的瓷器、盘子便各就各位登上了“大雅之堂”。它们堂而皇之地在厅堂与我一起迎来送往。它们或蹲或立,朋友般与我相守四季。
   凝视我的盘子,我感觉着生活悠远的宁静和心的高阔澄明。
  
   我还收藏有东海的水晶(我从小小的水晶石里看到了我儿子的属相,看到了我们一家人命运的隐喻。);收藏有周庄的绣花鞋、小草鞋;收藏有苗族、侗族、土家族的绣花手袋、绣花背袋;收藏有藏族的皮制壶、雕花牛角;收藏有来自我故乡的、世界稀有的、瑰丽奇幻的绿松石……
   那年,丈夫看见我写这篇文章后说:“完了,你把这点家当都暴露无遗了。”
   那时,我很感激丈夫的话,他终于把他曾视为“乱七八糟的东西”看作“家当”了。
   现在,丈夫已走了,走在天堂里的他应该看到,这些年,除了这点“家当”,还有谁能陪伴我的孤独呢……
  
  责任编辑 洛 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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