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 他趿拉着鞋走到窗前 一边用湿毛巾抹去嘴角的泡沫 一边拉开窗帘―― 一个清亮的日子 唰地一下扑了进来
真巧啊。对面的七楼上
另一个人也正做着同样的事情
他发现了他。他也发现了他
两个人的目光连接了大约一两秒钟
就各自隐去
剩下两扇空洞的窗户
在城市上空亲密地交谈
一只手慢慢推开夜晚
一只手慢慢推开夜晚
一群蝴蝶又一群蝴蝶
从天而降
没有半点声息
从天而降的蝴蝶像一场雪
静静落在那些暗红的花儿上
花儿的叫声又明又亮
只容我一人听得见
树鱼
树是会游泳的:扭扭捏捏。摇摇摆摆
树游泳的姿势只有风摸得最清
从一粒卵开始。树就有了出走的愿望
它分开四季的水。一个劲地努力
向上。向上。但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
才能从大地游到天空。因此
它会偶尔脱下全身的鳞片或眼睛
露出肋骨:那些沉淀下来的坚韧涛声
会让草想起月光。而面对疼痛
树抬起头。并由此找到了开花的可能
玉米
父亲把一口袋玉米倒在地上
一手捶腰一手擦去额头的汗
脸色像一片干黄的玉米叶
今年天旱。棒子粒不实成
父亲说着转身又钻进玉米林
一阵哗哗的响声皱纹似的越陷越深
患有心脏病的父亲
患有腰间盘突出的父亲
强健的背影终于开始变得瘦小与拙笨
眼前的阳光突然抖动起来
我知道那是玉米干瘪的牙齿
一下子咬住了秋天的心
我又梦见了奶奶
昨晚我又梦见了奶奶
梦见了她黄裱纸的脸白内障的眼胡萝卜的小脚
还有她膝盖上缺了边的簸箕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离去
一直就拿个蒲团坐在老家门口剥着花生
等她的孙子放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