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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故乡是那【梦里故乡】

时间:2019-02-13 来源:东星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手机版

  荭草滩      那片贫瘠的河滩,只容许荭草和风儿蔓延。   春天从泛白的根茬上冒出来,由星星点点到密密匝匝,只需要一场雨,那些绿色的小火苗就蹿起来,一夜间就漫上了脚踝;漫上脚踝的。还有那肥嘟嘟的蘑菇和水淋淋的地皮及湿漉漉的蛙鼓……
  初夏的风带着雨意,拔节的荭草多么丰盈,它们随着暖风起伏,仿佛漫上岸来的河水;仲夏,热辣辣的日头炙烤着荭草滩,连风里都藏满了火焰,而那无边的绿浪,带着粗糙和野性,席卷了整个河滩。那一望无际的绿啊,把贫瘠打扮得如此富饶。
  日子荭草一样一天天发白,荭草掩映着的小路,命运一样曲折。我从来没有计算过那些小路曲折的长度与深度,蚂蚱们石子儿般缀满小路,它们时蹦时飞,翅膀啪啪的声响反衬着荭草滩正午的寂静。
  一只野兔,又一只野兔,它们在我前面的小路上一蹦一跳。如果我走得慢些,甚至停下来,它们也会慢下来、停下来,最年幼的那只还会抬起两只前腿,仿着妈妈的样子学习站立和打望,样子可爱而俏皮:如果我奔跑,它们便也奔跑,转瞬消失在小路的拐弯处或路边的荭草丛……
  走过荭草滩,我确信有无数眼睛在草丛深处看着我,一如我在生命深处默默看着它们,看着这片早已消失并永久存在的荭草滩――
  秋风乍起,白露成霜,一片火红替代了无边的苍黄,迟暮的荭草滩一如张旭晚年的狂草,潦倒、恣肆,枯败中裹挟着无尽的沧桑。
  斜阳西下,什么样的红都无法涂暖荭草滩的冷,什么样的夜也无法淹没岁月倒伏的喧响――那是一种来自大地深处和骨缝、血髓间的荒芜,它带着荭草籽的芒刺,刺穿一切繁华的皮肤。
  当朔风猎猎,大雪无际,荭草滩只剩下了荭草滩。那些枯萎的、冰冷的荭草,成了雪地深处一排排温暖的屋檐。
  透过窗子看世界的亲人啊,请代我望一眼大雪中的苏北,望一眼寒流下的荭草滩――贫瘠的荭草滩,富贵的荭草滩――想想大雪下那些不易腐烂的、泛白的根茬,我们一起咬咬牙――咬一次,就是一年……
  
  雪地里的刺槐
  
  只有苏北才有这样的雪地。只有苏北才有这样的刺槐。
  有谁会在最凛冽的北风里竖起更凛冽的目光之剑,质疑这些坚硬的、黝黑的骨头以及骨缝间暗藏的火焰?
  是的,看树最好在冬天,繁华落尽,连一片伪饰的纽扣都不留下,那些骨头的形状与质地,在冰雪中,在大风里,才会瑟瑟发抖或铮铮有声。
  雪下小半尺,我的苏北就白茫茫一片了――除了黑漆漆的烟囱和灰蓝、浅淡的炊烟,以及一两声暗褐色的狗叫,整个村庄,整个苏北,还有什么不能被大雪覆盖?麦田的绿,小路的黄,一尾红狐穿过大野,连它细细的足迹都被冷硬的寒风瞬间抹去――它顺着大风跑,蓬松的尾巴裹挟着世界的苍凉。
  除了刺槐,谁敢在茫茫雪野和刺骨的寒风里经久站立?它摇晃,但不是颤抖:它嘶叫,但不是哀鸣。它的每一条臂膀、每一根手指都冻僵了――雪埋一尺,请看它们的镣铐之舞!大风起兮,人子啊,你只听得到折断,何曾看得见扭曲?冷风刮过大野,那些细碎的雪尘翻卷着、飞旋着,像极了先祖的鬼魂;大风止兮,刺槐沉默,世界一片静谧――你看那只乌鸦振翅,正从刺槐的梢头起飞,它钝哑的叫声震落的那几团雪,纷纷扬扬,直到几个世纪后的今天,还没有落尽……
  
  雾里春天
  
  更准确地说:早晨,总是从桶梁碰响桶沿的声音里醒来的。
  那些雾气,是不是都来自村口那眼老水井?小路上零星地走着汲水的人,雾气里,他们的身影缥缈而轻盈。你看不清那些空着的桶,你只听得见桶梁和桶鼻儿扭转时那有节奏的吱扭、吱扭;美丽而丰盈的二嫂,挑着满满的两桶井水走来,擦肩而过的一瞬,她那两眼更深的水井漾出的笑意,从晨雾濡湿的发梢、眉梢下溅出来,整个春天都湿漉漉的了。
  井台上的青石板刻满岁月的皱纹,它们湿而不滑,凹处的青苔仿佛也刚睡醒,在黝黑的石板上打着绿绿的哈欠:井壁上的水珠落到井里的声音,清脆而空灵,此玉珠儿落进玉盘的声音还好听;绾着井绳,把水桶轻轻续下去,那么轻轻一荡,水面上那片明亮的曦光就碎了,提上井台,微微冒着的热气就和晨雾融为一体了。
  老井边的爬山虎,鲜紫的枝条绽满嫩绿的叶子,叶上的露珠,微风一吹就滚下几颗,女儿的泪珠儿一般纯洁:那种叫作“鸡蛋黄”的小小鸟儿,蛋黄似的小身子蓬松而乖巧,它嘴巴尖而透红,眼珠儿乌亮乌亮的,它从路边菜园里一棵白菜花的梢头蹦上另一棵,两棵菜花都轻轻摇晃起来。
  我挑着水,沿着小路向回走,那小小鸟儿就不紧不慢地在前头飞。你看,它的飞翔多么美:仿佛一枚石子儿。被谁在雾气迷漫的湖面上,撇出一个又一个忽高忽低的、黄黄的脚印儿;那脚印儿最后落在钱婶家的篱笆上,被柴门里突然蹿出来向我摇头摆尾的黑虎惊得高飞,瞬间消失在渐散而未消的雾气里了……
  
  土墙上的秋天
  
  木榔头夯土,每一下,你都能听到泥土沉实的心跳,我要说这墙是榔头的脚印叠加而成的。谁会反对?一把把潮湿的细土摔到凹处,再一瓦刀一瓦刀削去突兀的部分。那墙就平了;除了内里,院里看、院外看,那新墙的皱纹都少之又少,而岁月的脚印,便在父亲粗砺的掌纹中隐匿了。
  墙内桃红李白,墙外鸡鸣狗叫,一堵墙,只是淳朴乡村诗意的断句,而非炊烟或乡情的屏障。墙头长出草来的时候,我也长高了许多。墙头外面,邻家的杨树长得更快,一闪一闪的绿,不断抬高我的仰望。
  一场雨后,母亲种下的心思就发芽了,绿绿的小手掌,黄嫩嫩的触须,它们沿着哥哥斜插下的竹竿一路向上、向上,当它们呼哧呼哧攀援到墙头顶上并蔓延开来时,火热的夏季就远了。
  是的,我最要指给你看的就是这土墙上的秋天――
  晨露在微风里摇晃,那空落落的心便活泛得想要飞起来,它们黄灿灿的笑意在墙头上荡漾开来,秋风的涟漪便此起彼伏:一切都在向上,仿佛蓝天是更深的湖水,偶尔飞过的苍鹭,高高的、远远的,是本身还是倒影?连时光都慢下来,慢下来,在某一刻不知所踪。
  蝈蝈的叫声也是黄色的。总有几朵羞涩的花,留有它们昨夜的齿痕。吱吱吱――有谁知道,这最悦耳的示爱,不是出自嘴唇?这民间的乐师,善奏,善隐,也善跳,当你在天籁里听出停顿,它的这一段沉默与下一个音节,隔着至少五米的距离。
  满架秋风里,指甲大的蝴蝶上下翻飞。我要告诉你它们是褐色的,它们的小脚那么细,在花蕊上舞蹈,再细的风都足以吹起它们的裙裾:它们的眼睛那么大,除了花朵,它们对整个世界熟视无睹。哦,黄色波涛里这些褐色的精灵,它们那么小,那么小,然而随便哪一只,面对高墙大树,都可以轻轻飞过。
  而我多么笨、多么笨,飞了整整四十年。也没有飞出故乡的梦境,没有飞过土墙之上这一抹黄灿灿的、微凉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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